第159章 软禁

    国舅爷的妥协,意味着君臣之间长达数年的对峙终于落下帷幕。

    年轻力壮的帝王终于拿到了他梦寐以求的权利,而曾经把持朝政的权臣,也终于妥协于亲情的恳求。

    他总以为将这花家的江山夺了,交给他的外甥女是最好的选择。然而他外甥女并看不上并表示十分嫌弃。那冰冷的王座,阴暗的皇城,合在一起就像是这世间最大的牢狱,吞人蚀骨,毁掉所有希望,最后生生扭曲成怪物~

    这场妥协,于国舅爷来说,并不是失败,而是新的希望。被朝廷、权势、利益裹挟的镇国公府,终于逃出了固有的牢笼。自此之后,镇国公府的后代,终于再不用像是他们的先辈,像花锦的母亲那样,牺牲在冰冷的权势斗争中。他们都可以遵循着血脉的指引,于更广阔的天地中,拼搏,奋斗,保家卫国!

    看着缓缓远去的大军队伍,花锦脸上的笑就没落下过。

    瞧,她就说她能解决的。她得回去好好把这件事写了告诉钟卿,让他知道,他的阿锦是多么聪明,多么有大局观,为这个帝国的平稳前进,添上了举足轻重的一砖一瓦!

    花锦兴冲冲地回城,还在路上的时候,她就把措辞都想好了。可惜这马车却并没有带着她回了公主府。

    皇城的大门敞开,像洞开的兽嘴。

    所以花锦从来就不爱在下午的时候入宫。

    “陛下找我到底有何事?”

    “这,奴婢不知。殿下还是赶紧随奴婢来,莫要让陛下久等了。”

    花锦只得跟着内侍进去。

    昭阳宫,花锦曾经在宫内的居所。但说实话,自从花锦在宫外建府之后,就再没来过这座宫殿。

    此时再次站在这里,也感觉不到半点熟悉温暖。如她所说,若是可以,她只想远远离开这座皇城。

    在里面等了约盏茶的时间,花锦都要不耐烦,准备自己去找花旸的时候,花旸终于到了。

    “皇姐出宫之后都不想着回来看看,这昭阳宫,朕可一直为你留着呐!”花旸笑得一派和煦。

    花锦也笑,“阿弟你知道的,我一向不耐烦宫里的规矩。这些年在我的公主府关起门来过日子,不知道有多开心。不过这种快乐,阿弟你可能不能体会。”

    花旸也不生气,只是好笑地摇摇头,“可是皇姐毕竟贵为公主,既然未成婚,总是建府别居是何道理?”

    花锦心里咯噔一声,有些摸不透花旸的意思。

    “阿弟这是什么话,别是那些酸儒又编排我什么了吧?”

    花旸喝了一口茶,才道:“倒不是因为那些口舌,只是,朕想着边境开战在即,只恐阿姐一人在宫外,安全不好保证。那些北境蛮人,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又是国舅亲自出征,朕只是怕……阿姐还是要体谅朕才是啊。”

    难不成在自己的都城,一国公主还能被他国的细作伤了不成?倒不如说,是花旸戒心未除,拿她做人质,掣肘国舅爷罢了。

    想通其中关节的花锦也不在意,便顺着花旸的意思留了下来。花旸达成目的,这才满意地走了。

    其实非要住宫里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花锦有些惋惜,在宫里,她与阿卿的通信总是不如以往那般方便了。

    而此时远在江南的钟卿,已经督促着又一批粮草上路。这段时间以来,他已筹备了三批粮草先后上路,足以供应数十万大军吃上数月。这一番消耗,若非江南富庶,粮食充沛,只怕此战定会闹到民不聊生。

    不过万幸,粮草总算是尽数上路。只是不知道京中情形如何了,也不知道,阿锦如何了。

    想着心事的钟卿一个不查,在马车骤然停止的时候,没稳住身形,就撞在了马车的侧壁上。钟卿闷哼一声,心头浮起一股燥气,“怎么回事?”

    “禀大人,这里有个和尚突然闯出来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和尚?

    “哎里面的小大人,你出来,你快出来。我有要紧事要与你说!”一个少年的声音响起,接着就是兵丁呵斥他不要乱叫嚷的声音。

    钟卿被吵得头疼,只是显然这小和尚不见他一面是不打算走了。

    无奈之下,钟卿只得下车来。

    被兵丁拦在马车外的,是一个眉目清秀的小和尚,身材瘦削,脑袋圆圆,倒是十分生动的模样。看到自己,那双眸子仿佛发出了亮光,看得钟卿也不由一怔。

    “我可算是找到你了!”那小和尚大呼一声,接着就红了眼眶。

    不容易,太不容易了!这都多少轮回了,他可算是在自己还算年富力强的时候找着他了!个臭泥鳅不知道在那因果天机盘上动了什么手脚,竟然让他世世都与他的时间错开。要么这钟卿已经老了而他才刚出生,要么就是他即将圆寂才瞅见那被抱在怀中的孩童。有些轮回里,他俩干脆就直接错过,当下世间查无此人!太刁难老和尚了!

    想到此,小和尚又是一串眼泪滚下来。这幅凄惨的模样,周围的兵丁护卫看看这小和尚,又看看那丰神俊朗长身玉立的知府大人,这,难不成还是一出虐恋?

    别胡说,那妥妥是知府大人的私生子啊!

    护卫们的眼神传递出一出大戏,钟卿额角青筋直跳,甩袖上车。外面那小和尚当即扯着嗓子嚎开了,“我找了你这么久才找到你,你不能再丢下我一个人啊!”

    声音之尖利,之凄惨,魔音穿耳,直击人心!

    “把那小和尚带上一起,回府!”

    于是这晚,知府大人的八卦,在因公主殿下回京而沉寂了数月之后,再次甚嚣尘上。只是这次显然更加劲爆,是知府大人和俊俏小和尚不得不说的二三事啊!

    钟卿脸色不虞地看着面前这故作老成的小和尚,只觉得撞到的地方越发疼痛。偏偏那小和尚一副自鸣得意的模样,“疼吧疼吧?告诉你,你遇到贫僧,是注定要头痛的!”

    “你到底是什么人?”

    小和尚忽然端正了坐姿,双手合十,“贫僧法号无了,是来渡你的人。”

    “渡我?”钟卿哼笑一声,越发觉得这小和尚疯癫,“小师傅,若是有难处,尽可再此住下。本官就不招待了。”

    “哎等等!”无了也不端架子了,立马从地上爬起来拦在钟卿身前,“你不能走!我是来渡你的!”

    钟卿怒极反笑,“不知在下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要劳烦小师傅渡我?”

    无了伸手在下巴处捋了几下,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还是少年,没有胡须。干咳一声,重新调整好姿势,“不是你,是你的,前世!对,前世,你的前世!前世孽缘,今生业果。若不……哎,你去哪里啊?我还没说完呢!”

    “你克妻知不知道?你不听我的话,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

    钟卿不耐烦听这些,已经转身走了,剩下无了在后面气得跳脚。

    花锦在昭阳殿一住就是一个多月。彼时国舅带着北伐的大军已经到了边陲重镇。到底是南朝压阵的宿将,不是北境这些小将比得起的。

    之前一直被看好的小将安木朗,国舅爷的首战恰恰就是与这位小将。前线传回来的消息说,小将安木朗十分狂妄,竟然战前扬言要将国舅爷亲手斩于马下。相反国舅爷人狠话不多,阵前对战,只十个回合以内,国舅爷就将那小将打下马。若非对方耍赖骤然发起攻击,那小将势必成为国舅爷的刀下亡魂!

    “那后来如何?是谁赢了?”

    “自然是国舅爷赢了!”花锦接了一句话茬,示意那小侍女继续说,“你且说说,到底是怎么赢的?”

    那小侍女口齿伶俐,迅速跟着道来,“殿下不知,那蛮人空有一身力气,论智谋,没有一个比得上我们的中原男子的,何况是我们智计无双的国舅爷?国舅爷早有准备,与那小将带领的兵马对阵的时候,有另一批人马已经从后包抄,直捣那蛮人的主营!一时间,各路北境蛮军都乱了阵脚。国舅爷示意各路大军趁胜追击,结果不止把我们的边城夺回来了,还将我们的防线向北推进了二十里!”

    “二十里!”

    “二十里~”唯有花锦皱眉。

    那小侍女以为公主殿下不满,赶紧解释,“殿下有所不知,这边境的二十里推进,也是十分不易的。”

    “这我自然知道,只是,边城之外,我们与北境之间一马平川,没有半点阻碍。夺过来容易,可是守住,却是难事~”

    “所以才说国舅爷聪慧呀!国舅爷也知道此处不好守,直接令人在这二十里的范围没埋了火引,建了瞭望塔。”

    “火引?”

    “是,只要日后北境再敢来犯,保准让他们过不了这二十里,全都葬身火海。若是赶上天干物燥风向正好的时候,说不准风一吹,这火就呼地一下,点燃了正片草原!”

    “这,这简直是釜底抽薪啊!”梅香惊叹。

    花锦抚掌一笑,“舅舅这一招,十分漂亮!”

    “那这是不是说明,北境要平定了?”梅香急急问道。

    中原人,向来崇尚耕读传家,喜好和平,对于侵略者,也只想将他们轰出自己的领地而已。

    “是该如此,说是折子都已经在路上了。当真不愧是镇国公府,确是我们的军神,保护神啊!”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花锦高兴了,若是边境平定,那是不是她也可以搬回公主府了?

    “是呢是呢!听说陛下要为功臣们论功行赏,除了在前线的国舅爷,还有为战事奔走的沈大人,据说沈大人的外家为了支持这次的战事,捐了半数身家呢!”

    花锦只笑眯眯地听着,可不是,这些可都是她亲自去谈的。

    “对,还有状元公,亲自督办粮草,前线的战事能这么顺利,状元公的筹谋也是功不可没的!”

    花锦重重点头,可不是,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粮草可是一场大战的核心物资,甚至直接决定了大战的成败。虽然南朝当下还算和平,可也不敢保证有没有宵小之徒甚至北境的间子不择手段,破坏粮草。可是阿卿依旧能令这大批粮草及时准确地送到北伐大军手里,确是大功一件呢!

    “陛下说,因为大战,耽误了钟大人的亲事。如今战事平定,陛下令内府司亲自督办钟大人的婚事呢!”

    平地一声雷,将花锦嘴角的笑意炸碎。

    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那个小侍女,“你说什么?你说钟大人怎么了?”

    小侍女奇怪地重复,“陛下令内府司督办钟大人的婚礼呀!殿下您怎么了?殿下!”

    花锦晕了,在小侍女再次重复了一遍的时候,毫无征兆就倒下了。

    梅香慌了手脚,几乎整个太医院的人都跑来了昭阳殿为花锦诊治,殿中气氛压抑,一触即发。

    花锦醒过来的时候,花旸正坐在她的榻边,面色复杂。

    花锦想要坐起来,结果刚有动作就头晕恶心,脱力跌了回去。

    “我,我这是怎么了?”

    花旸的脸色越发奇怪,“阿姐,你……”

    “怎么?”

    花旸吐出一口气,“阿姐,你并未有身孕。”

    花锦眉目平淡,“你知道了?”

    花旸握紧了拳头,然后忽然就笑出来,“朕是无论如何,也算不到,阿姐竟然不惜至此~”

    看着他的脸色,花锦的心不由下沉。这是她从小护着的弟弟,他的脸色神态,她有什么不知道的呢?

    花锦闭了闭眼,“我中毒了,是吗?”

    花旸忽然哽咽了一声,但是他迅速平复了情绪,只是声音依旧带着些许低沉,“如果我说,我本意并不是你,而是你腹中的孩子,你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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