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境焰:“……”
好吧, 魏元忠相公向来言辞激烈, 此番又是一时嘴上痛快惹来的祸事。
“这些事情,我知道了。你的委屈, 我也知道。魏元忠相公骂你, 你可以骂他;魏元忠写诗作赋讽刺‘你们’,‘你们’也可以写诗作赋的骂回去。武家人,当初谁欺负你们兄弟, 我相信你也已经报仇。”
“我保持自己的观点, 你的行为过激了, 过界了。你知道‘你们’现在这般得罪朝中大臣, 等将来……”女皇陛下不可能长命百岁,不能护着他们一辈子, “你是聪明人, 虽然我不信佛,还是送你四个字——‘回头是岸’。”
梵境焰留下这句话离开,留下张易之呆呆地望着她洒脱的背影,脸上的自嘲之色更大,眼神更疯狂。
“回头是岸”“回头是岸”……?哈哈哈哈, 他的“头”在哪里?
张易之不忿、不甘, 可他到底因为今天的交谈心绪动摇, 一连好几天都是强打精神没有丝毫的“斗志”。
控鹤监,麟台监的其他男侍们发现他“焉”了,虽然不明所以但没有了领头人的“他们”,也没了“斗志”。
准备好做斗争的文武大臣们:“……”呆愣。
现在不比之前了, 现在大臣们有太女殿下给他们撑腰,他们不会再对这些男宠们忍让,更不会惧怕女皇陛下的“威风”,反正女皇陛下的“酷刑酷吏”也都没了。
可是这些男宠们人那?
挑起来事情,让太女殿下一个动作,就偃旗息鼓了?
就这战斗力?
大臣们纳闷,遗憾,特喜欢这些“男子之耻辱”们能继续闹腾,闹得天怒人怨,他们直接来一次“兵谏”得了。
女皇陛下到底是年龄大了,不复之前的精明,也没有之前的精力过问这些事情,她隐约发现张易之他们的动静,问也不说,就问来照顾她的安阳公主,悦悦。
悦悦对阿娘的问题,能说什么?
想起小妹妹的交代,干脆“有一说一”。
“事情就是这样,阿娘。张易之找到小妹妹,小妹妹表示了她的同情和理解,还提出了建议。张易之他们,估计这几天都在思考吧。”
“大臣们本来想和‘他们’大闹起来,哪知道‘他们’自己先焉巴了,都……”
女皇陛下冷笑:“都挺遗憾是吗?”
悦悦老实地点头,放下手里的药碗,趁机劝说。
“阿娘,朝廷的事情悦悦不懂,悦悦只知道,阿娘可以相信——小妹妹。”
女皇陛下眉心紧皱,不做声。
对于她而言,只有自己手握权柄,才有安全感。
悦悦瞧着阿娘的面色,在心里叹气。
她带着前世的记忆投胎,出生那年,阿耶和阿娘闹得那场“废后事件”,她记得一清二楚。
包括现在上官婉儿一些人的谋划,她也隐约可以感知到。
“阿娘,悦悦理解。悦悦理解阿娘的纠结。”
“你理解?你理解什么?”女皇陛下抬眼轻轻看一眼大女儿,不知道她能理解自己什么。
悦悦点头:“悦悦理解阿娘。”
就算是阿耶对阿娘再好,阿娘心里也有阿耶,可阿娘经历了那次“废后事件”后也再没有安全感。
“阿娘,我们是阿耶和阿娘的孩子。阿娘——你不相信哥哥们,可以相信悦悦和小妹妹。”
悦悦迎着阿娘逼视的目光好不退缩,发现阿娘开始生气地运气,蹲在阿娘的身边,好像儿时一样依偎着她。
“阿娘,悦悦希望阿娘可以安享晚年。”
女皇陛下伸手轻轻抚摸大女儿的秀发,声音老迈,低沉,暗哑:“阿娘这辈子,做了什么事情,阿娘自己心里都知道。”
“阿娘也想过开创不世之业,名留青史,可阿娘也知道那些,那些文人的一张嘴一支笔。阿娘不奢望死后能有什么好名声,对这天下,也没有什么舍不得的。”
“阿娘,只担心你们姊妹两个。悦悦,真的不想嫁人吗?”
“不想。”
女皇陛下笑出来:“想要找一个心灵契合的男子?一生一世一双人?”
“你呀,你的梦想,比你小妹妹的梦想还远大。这世上的人,哪里有矢志不渝,一生只有一个人的那?不说男子,女子也很难做到。长安很精彩,你出去了一趟也看到了,外面啊,阿娘没出去也可以猜到,应该更精彩。
这么精彩的世界,谁去守着一个人过无聊的日子?”
在女皇陛下的心里,小女儿要做女皇,很好实现。可大女儿的梦想,那就类似于“痴人说梦”,无人能理解的痴傻,也根本就是没有必要的痴傻。
顺其自然,和人性不好吗?何必强求自己,强求别人?
可是悦悦不这么想。
“阿娘,悦悦知道,世人都说悦悦傻,不知道享受。可悦悦甘之如饴。”
“悦悦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可以任意嬉闹,可以经常换美男子。可是悦悦不想妥协,不想凑活,悦悦做不到阿娘和小妹妹的洒脱。悦悦只能不去招惹不去开始。”
女皇陛下有女皇陛下的人生,梵境焰有梵境焰的追求,悦悦有悦悦的坚持。
女皇陛下轻轻笑:“悦悦这样也好。”
“有你小妹妹护着,阿娘也不担心你将来吃亏。”
“小妹妹也护着阿娘。”悦悦脱口而出。
女皇陛下一愣。
她老了,马上七十岁了,很多事情,其他人不明说,她已经没有精力去想,也想不到去琢磨了。
“悦悦是说,她指点张易之,是为了阿娘?”
“也是,她可以激化矛盾,接受上官婉儿他们的提议,直接来一个‘清君侧’兵谏逼宫。”
女皇陛下说着话,眼睛望着虚空中的某一个点,好似又看到小女儿出生时候的模样。
她是自己四十多岁才怀上的一胎,在自己肚子里的时候最省心,自己如何能不疼她?可她打小儿就喜欢阿耶,对她这个阿娘不大亲近。现在,到底还是心软了。
“悦悦啊,你们都还是太年轻了。”
皇家争斗,岂能心软?对她这个阿娘,也不应该心软。
悦悦的眼泪流出来。
“阿娘,你是我们的阿娘。阿娘,阿耶的心里有你。阿耶说‘二圣临朝’,阿耶是天皇阿娘是天后。阿耶临终时候说:‘太子李显于柩前即位,军国大事有不能裁决者,由天后决定’。”
“阿娘,皇家的生活再孤单,阿娘也不怕,阿娘不怕。”
女皇陛下的眼前一片朦胧,浑浊的泪水顺着苍老的面颊流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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