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这是来自灵魂的声音啊

    玩家第二天醒来不出意外又是在地板上。

    她是被冷醒的,天色还非常早。

    她打开手机,照常在里面输入了一些信息,发了一条简讯,然后彻底删除。

    她扭头看了看波本,对方本来就是深色皮肤,这乌漆嘛黑的,她一时也找不到人。

    玩家:……

    她摸索着往盥洗室走,冷水洗漱后才感觉清醒了些。

    波本醒的时候,玩家在床的另一头,打着手电看小说。

    幽白的光打在脸上有点吓人,波本都冷了一下。

    他立刻意识到这是自己的搭档。

    他张口,刚起床声音还有点哑,“怎么不开灯?”

    玩家见鬼一样看了他一眼。

    片刻,她严肃的说,“请重复一遍。”

    波本有点习惯她莫名其妙的行为,又说了一遍。

    玩家老脸一红。

    本来房间有点黑,按理是看不到的,但她手上还打着手电,露出的光照着脸颊,那一点薄红就特别明显。

    波本了然,又看到那种情节了吗?

    结果玩家犹犹豫豫地说,“波本。”

    波本疑惑地看她,紫灰的双眼明亮如星。

    玩家老实巴交地说;“你刚起床时的声音很好听欸。”

    波本:“……”

    他第一次受到如此直白的夸赞,干巴巴地说了一声谢谢。

    波本洗漱的时候,玩家捧着书看了几页,总觉得没心情。

    她纠结了一下,去敲敲盥洗室的磨砂玻璃门。

    不久,门被一只手拉开,深色皮肤,浅金短发的青年含着牙刷奇怪地看着她。

    玩家鼓起勇气:“拜托了!请让我录你的声音!”

    波本转头,吐出牙膏沫,又漱了漱口,才回过头来看她,带着一点笑容,“为什么呢?”

    玩家说:“你的声音非常适合这本书的一个角色,我的梦想就是听他说一句话。”

    波本:“……”

    梦想就是听纸片人说话——你的梦想也太随便了吧!

    他还是答应了。

    等他出来的时候,玩家兴奋地捧着书过来,波本看了一眼,全是方方正正的印刷汉字。

    “是哪一句呢?”波本问。

    玩家把手指在上面的某个位置,“就是这个,英文翻译过来是——”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波本脸上露出兴味,“是吗?确实是很好的句子。”

    少年之勇。

    “嗯嗯。”

    波本用英文念了一遍。

    “日文版呢?”

    波本用日语念了一遍。

    “那中文版——”

    波本无情拒绝,“我可不会中文啊。”

    “好吧。”玩家的兴奋冷凝,她摸了摸下巴,“话说回来,感觉又和刚才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玩家沉吟片刻,“大概是健康的你和感冒的你的区别?”

    波本凝视了她一会,突然笑了,“那莓酒喜欢哪个我呢?”

    “那还用说!”玩家左手做拳砸在右手掌心,“当然是感冒的你啦。”

    发出暴言的玩家突然感觉有点冷。

    小插曲过去后,两人又在东京玩乐起来。

    虽说打着找狙击点的名义,但由于早就确认了目标会出现的地方,据波本所说,昨天下午她睡着的时候,他已经去那附近转悠过,并找到合适地点了。

    玩家闻言不禁有些愧疚。

    两人今天去了墨田区的铃木塔。

    这是非常著名的景点,玩家很早就对它感兴趣——但结果好像不太友好。

    第一展望台的透明地板让她有点畏惧。

    她根本不敢往下看,但只要踏上那里,你难免会透过其他地板看到底部。

    玩家不恐高,但是非常纯粹的胆小。

    毕竟是特意来玩的,她还是忍着恐惧踩上去,波本就在旁边,这时候她又不嫌波本搂着她碍事了。

    波本笑着说,“其实夜间来更好。”不论是透过窗看见的,灯火通明的整座城市,还是内部亮起的星光,都非常漂亮。

    他的表情柔和下来。

    可惜玩家根本不看他的脸,嗯嗯两声敷衍过去了。

    因为是早晨,两个人没有登上天望回廊——那里还是夜景漂亮。

    玩家有点惆怅,“我还是对日本太陌生了。”做攻略的时候才会没考虑到这件事。

    她拉着波本,野心勃勃,“我们下次夜登铃木塔!”

    对日本明明很熟悉,却不说出来,故意让她今天期望落空的波本笑着答应,一副非常期待的样子。

    两个人把东京玩了个遍。

    不过,旅行毕竟是掩护,任务才是主线。

    目标会在下午人流涌动地时候乘车在固定街道巡游,向群众揽票。

    玩家不具备狙击能力,主要是在街边守着,装作等待丈夫的妻子,为波本进入商城作掩护——楼顶就是绝佳狙击点。

    她还负责在底部视角观察是否有人位于反狙击的位置,还有观察目标的动态。

    两人都戴着蓝牙耳机,低声用英语交流。

    目标所在的花车会在15:33分驶过。

    波本和玩家状似不经意逛到了商场入口。

    这个浅金发男人还在装模做样地用日语对她滋儿哇说了什么,玩家装作完全听得懂的样子,嗯嗯答应着。

    他突然抱了她一下,玩家的脸贴着他带着温热体温的白衬衫,味道很干净,她的大脑也空白到有点干净。

    波本很快松手,转身往里面走。

    按照他们说好的说辞,是[丈夫]逛街突然尿急,所以要去商城里面的厕所解决生理问题。

    玩家打开遮阳伞,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来往的人。

    目标确实很小心,提前布置了人手,隐藏在人群间,像守领地的狼一样,安静地潜伏着,审视四周。

    她把伞微微倾斜,借着伞沿的遮挡,装作躲光的样子,低声说了些什么。

    顶楼的波本站在未装修的水泥空房里,侧身将自己隐藏在屋角,目光看向那个空出的窗洞。

    他安静地听了一会,突然的把左边的耳机摘下,一手捏着,然后用日语快速地说着什么。

    坐在咖啡厅里的男人微微皱眉,一手支颐,遮住自己的嘴部,低声回应,他的左耳也有一只耳机,右耳空空如也,而他侧身坐在窗边,根本看不出来有戴什么的样子。

    “暗桩全被看透了?”

    “嗯,连你也不例外。”

    “真是可怕的女人。”他下意识想去看那道穿着粉白连衣裙的身影。

    耳机里传来警告,“别去看她。”

    “你稍一动作,她也许就会知道自己被你注意到了。”

    男人止住自己动作。

    波本脸色有点沉。

    莓酒,这个女人……

    真是,完美的僚机啊——难怪她的体术如此差劲,依然是琴酒迄今为止最久的一任搭档。

    她的观察力如此出色,他平时多有试探,真不会被她察觉吗?想到这一点,他一时齿冷。

    但眼下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波本低声指挥,“按原计划。”

    他又把摘下的一只耳机戴上了,里面偶尔传来另一头,最大的阻碍的那个人的呼吸声。

    玩家找到了好多暗中潜伏的保镖,但迄今为止还没看到反狙击的人员,大概也是隐藏起来。

    可能要等目标的车开过来才会出现,那时她要快速判断他们的位置,然后报给波本才行,否则孤身一人的他会有些威胁,毕竟要一边杀人一边提防,如果他有个能一起战斗的搭档就好些了,可以互相守护后背嘛。

    一个杀人,一个对抗保护者的狙击。

    玩家无比可惜地想,她的体质设定和技能书基本导致她的战斗能力高不到哪里去了。

    前方隐隐传来喇叭声——可能是目标在自我推销。

    玩家一醒神,立刻观察四周。

    她用遮阳伞掩饰自己飘忽的视线,防止自己张望的样子被人注意到,但它同时也遮住了她的视野。

    玩家还没反应过来,背后突然传来撞击。

    她的运动神经很慢,也不太敏锐,根本没察觉到后面有人。

    她身形晃动,一时没控住住平衡,向前倒去,膝盖跪到了地上,撞的有些疼,但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身上传来一股拉扯感——那个撞了她的人强行扯走了她身上的细链皮包——里面还装着波本的,因为是假装上厕所,身上带着东西不方便,顺势放到了她这里。

    细链一部分绕在她身上,对方扯走皮包的动作带着她也向前伏倒,手掌撑在了地上,擦过地面。

    玩家顾不上追皮包,她甚至来不及站起来,趁着这慌乱的时候,迅速扫过四周——如果她晚了,波本会很危险。

    她的眼睛滑过某个角落,找到了!

    玩家装作吓坏了的样子,低头捂住自己的嘴,小声报出那个反狙击者的位置。

    她还没来得及说完,就听见两声巨响先后呼啸。

    耳机里清楚地传来男人的声音,他的呼吸声变大了,还带着一点嘈杂的风声。

    波本在下楼。

    玩家意识到这一点,连伞也顾不上捡,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往商城门口走。

    她要掩护他——波本的位置已经暴露,这个商场里的人会被重点怀疑,之前识出的那些狼犬已经在动作,好像接到了指令一样,穿着各不同的人自然地往这里围来。

    她不去看这些人,以免引起注意。

    紧急之下,她爆发出了潜能——一秒爆哭。

    捂着嘴,肩膀都在抖,倚在商城门口一副站不稳的样子。

    波本正好跨出来。

    玩家嘤嘤嘤地扑了上去,搂着他的肩膀,也拢不全,把脑袋埋进他脖颈间,湿冷的泪水蹭了上去,她喊了一声阿娜答,然后凑到他耳边可怜兮兮地低声说了什么。

    这个浅金发的年轻男人在她扑过来时就动作自然地搂住她的腰,连带手臂一起拢进怀里。

    他侧耳,凑近对方的嘴唇,听到了什么以后,原本带着担忧的脸猛地沉了下来,然后松开手,低头吻了一下女人的发顶,用日语说,“别哭。”

    然后松开手,快速地往街道的一边跑去。

    他两条腿跑的像风一样,连旁边正靠近的便衣警察都目瞪口呆。

    风一样的男子波本跑掉了,玩家还独自留在原地。

    人群中有人面面相觑,交换了眼神,其中一人靠近她,用关切的语气说,“小姐,遇到麻烦了吗?”

    玩家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能拼命哭。

    那个人又温和地劝慰她,“有什么我可以帮到你的吗?”

    听起来特别像个有耐心的好心人。

    玩家担心自己只会哭惹来怀疑,她的脸哭的红扑扑的,搜肠刮肚想着自己会什么日语。

    事实证明,临时抱佛脚没有用,你原来会什么,就是会什么。

    哭到一片空白的玩家大声地发出了来自内心的声音:

    “八嘎!西内!”

    ‘好心人’:“……”

    好心人没有再关注她,毕竟他提前在这一片待了很久,亲眼看着这对情侣的男方进了商城没错,但女方被抢劫确是事实,眼前的走向也是合情合理,他暂时放过了这一边,跟着其他人进了商城重点排查。

    追风少年没跑两步就抓到了‘抢劫犯”。

    对方百无聊赖地提着一个女性挎包,倚靠在巷口,看见浅金发男人追上来也不意外,还镇定地打了个招呼,“哟。”

    波本挑眉,“不怕被逮捕吗,抢劫犯先生。”

    “咳,”对方挠挠头,“别这样对我吧,长官。”

    波本笑了一下。

    黑发的‘抢劫犯’乖乖递上包。

    他拿的姿势不对,搭扣的皮包朝下,里面的东西就掉了出来。

    波本眼疾手快地接住了空中坠落的手机和粉白的女性挎包。

    一个褐色男士皮夹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也抖了出来。

    除了掉出的几张纸币,还有露出的照片一角,正好是一个大头,浅金发,深肤色的青年男人,露出了十足偷税的表情。

    ‘抢劫犯’:“……”

    波本:“……”

    波本脸皮厚,自然地把东西收了回来。

    把那张照片塞回皮夹。

    ‘抢劫犯’自知自己失误,尴尬地转移了话题,“对了,长官,要是我没有抢劫,你怎么洗脱嫌疑呢。”

    毕竟知道对方身份的只有自己和风见。

    波本露出笑容,“那不是更简单吗?”

    只要混入商城客人中即可,他潜入顶楼已经避开了监控,不用担心自己被查出,大摇大摆走出来亦可,他们也不可能封锁整个商城——人流量可是非常惊人的。倒不如说,安排抢劫这一出才正是让他和莓酒变的显眼,嫌疑同时也大了,但为了阻止莓酒找出反狙击手的位置,名正言顺的暗杀“失败”,又不得不做一出戏。

    真是麻烦啊,有搭档的话。之前只有短期搭档,或是孤身做任务的时候,动手脚就方便很多。

    他和对方匆匆结束对话。

    路过一个垃圾桶时,他思索了一下,把手里的粉白挎包丢了进去。

    拿出来的时候,好像还不够脏,他又把挎包在地上摩擦了一下,等它不复干净漂亮才拎回手上。

    莓酒的手机被他交给了属下,公安有专人会破解。

    玩家哭累了,就蹲在路灯旁边等人。

    天色暗了,白色的灯光撒下来的时候,她琢磨了一下,自己似乎还挺惨的。

    裙子本来就是浅色,那一摔就脏了,不用看现在眼睛也是哭肿了的。

    膝盖,手肘,手心都有擦伤,伤口脏兮兮的,带着血,其实就是破了皮,奈何看着有点可怜。

    她抱着伞,顿时感觉自己一点黑暗气质也没有。

    我好废物哦。她惆怅地想。

    还连累波本任务失败……八成又要换搭档了。

    她低头种蘑菇的时候,突然感觉自己陷在了阴影了,抬头,正好看到波本的鼻孔。

    对方把她扶起来,玩家一眼就看到自己的包了。

    她目瞪口呆,“怎么找回来的。”

    波本:“垃圾桶捡的。”

    玩家仔细地看了看上面的污痕——就是说从沟里捡的都毫无违和感。

    波本说,“抱歉,没有追到人,只找到了包。”

    里面已经空空如也,波本的小皮夹,玩家的手机,还有口红,小镜子什么的,都没了。

    玩家飙泪。

    波本搂着她的肩膀,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玩家又生气又悲痛,止住的人工眼泪现在真情实感的出来了,她气愤地用母语骂着这个害她任务失败,波本差点遇险,钱财丢失,人也受伤的抢劫犯。

    “丧尽天良!”她一边骂一边哭。

    波本听不懂汉语。

    玩家又想起来这个抢劫犯八成是个日本人,又咬牙切齿地用日语骂:

    “西内!”

    波本:“……”

    等她骂够了,波本拍拍她的脑袋,突然弯腰。

    玩家:“?”有点懵。

    波本露齿一笑,还有点阳光,“不是摔伤了吗?我背你回去。”

    玩家流下了感动的泪水,拉着他的手臂想把他拉起来,“没事,走路是没问题的,你今天也吓坏了吧,快起来吧——”

    波本肯定是没受伤的,他的对手用的武器,要是受伤,今天出来的波本身上铁带洞,八成血液乱流的。

    她拉了一下,没拉动。

    玩家:“……”

    西内!不要总是在这种地方提醒我很垃圾啊!

    波本叹了一口气,往后退了些,明明脑后也没长眼,却精准地扣住了她的腿,然后猛地起身。

    突然腾空的玩家吓的抱住了他的脖子。

    “走咯。”他轻松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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