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景明心里走一步骂一步,听得俞任心里都胆战心惊的, 生怕自家王爷一个不高兴就真让人把江州刺史扔到水里去。
毕竟也是个刺史, 惹是惹得起, 但是看着人家在水里扑腾也不是很合适。
何况人家还带了只狐狸, 毛绒绒的,弄湿了就很难看。
再可爱的毛绒绒弄湿了也很难看。
……
“狐狸?”
许景明隔着笼子用笔杆戳了戳, “从小养起来的?”
那只白狐看见支笔杆隔着笼子冲它伸过来也不知道咬,还挺好奇地歪着头,伸出爪子拨了拨。
江州刺史陪着笑:“回王爷,是从小养的,现在已经六个月大了,性子温顺得很, 从来不伤人。”
“那岂不是连点野性都没了, ”许景明顿时失了兴趣, “温顺……那养它跟养只狸奴有什么区别?”
江州刺史显然是没想到靖王殿下这么难伺候, 连这么难得的白狐都看不上眼, 只能又勉强回道:“那……至少也是块好皮子。”
俞任:“……???”
好皮子?
你们谈的是这只千金难求的白狐吗?
许景明却觉得他的建议挺不错,拎着笼子转了一圈,点了点头:“倒真是块好皮子, 就是小了点儿, 勉强也就做个毛领子。”
江州刺史好不容易让靖王殿下满意了一点,连忙顺着道:“是小了点儿,但您看这毛色,雪白一片, 那是一点儿杂毛都没有的,又好看又厚实,做成毛领子,冬日里一定暖和又轻便。”
许景明又挑剔地看了几圈,终于还是点点头:“确实还不错。”
沈宁身子虚,到了冬天肯定也怕冷,回头正好做出来可以给他。
俞任:“……”
好好的狐狸,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笼子里的白狐显然是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惦记着剥了皮做毛领子了,还在歪着头看人,看起来傻乎乎的。
许景明伸手隔着笼子戳了戳它,越看越嫌弃:“这东西怎么这么蠢。”
一点也不像打猎的时候碰到的那么狡猾又灵活。
打发走了江州刺史,许景明拎着笼子递给俞任,刚想说让他找人把这块皮子处理了,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拎着那只白狐回了沈宁的屋子。
“刚才那个江州刺史带来的,”
许景明一时也拿不准沈宁会不会怕这种小东西,没往他怀里放,只放到了软榻上,“看着倒是挺乖,也不咬人,养着玩玩也行……你喜不喜欢?”
沈宁看着那只通体雪白的狐狸,小心地点了点头,又忍不住问:“殿下,小宁可以摸摸它吗?”
许景明只当他是害怕,笑了笑道:“摸吧,不用怕,这小东西听说是从小给人养起来的,温顺得很,不咬人。”
沈宁小心地在它背上摸了一下,顿了顿,毛绒绒的触感让他没忍住又摸了一下。
那只小狐狸也不怕生,被摸了两下后也只是懒洋洋地翻了个身,把柔软的肚皮露了出来。
沈宁又伸手摸了摸,那只小狐狸就软软地叫了一声。
沈宁原本沉闷的心情肉眼可见地轻快了起来,脸上都带出了些温软的笑意。
许景明还是挺嫌弃这只小狐狸,总觉得它谄媚得就差喵喵叫两声了。
没有一点儿身为狐狸的尊严。
但好歹把这小孩儿哄得高兴了,也算是有点用处。
“早知道你喜欢这个,我就去给你逮一只来了。”
许景明直接把这只白狐从笼子里拎出来,放到了沈宁怀里,也跟着摸了两下,末了对比了一下手感,还是觉得这小孩儿的头发揉起来更舒服,就又揉了揉沈宁的头发,同他笑道:“往年打猎的时候,我也打着过狐狸,一个个的比这只机灵多了……喜欢就养着,等天冷了拿它给你做个毛领子。”
沈宁瞪大了眼睛看他,好像他说了很过分的话一样。
本来就说了很过分的话。
沈宁抱紧了傻乎乎的小狐狸,往后蹭了蹭。
许景明噗嗤一声乐了:“逗你的……养着玩吧,我府里有的是好皮子,不差这一块儿。”
这话听起来还是挺过分的,但好歹让人放心了点儿。
那只白狐还不知道自己逃过一劫,依旧是懒洋洋的,还伸出爪子拍了拍沈宁,想让他继续给自己顺毛。
沈宁就故意把它毛揉乱,然后看着一只乱糟糟的小狐狸忍不住笑,眉眼间带出了一点少年特有的灵动。
少年狭促的,放松的,少年恣意的灵动。
半个多月了,许景明还真没见他这样放松又快活地笑过几次。
“早知道你喜欢这个,我就让人给你逮一只过来了。”
许景明是真没想到一只狐狸崽子就能让这小孩儿高兴成这样,“我往年打猎的时候也打着过这种小玩意,可惜都没留着过。”
沈宁挺满足地摇摇头:“小宁就要一只就好。”
“你倒是好养活。”许景明同他玩笑着,“我前几年在外头带兵,没事儿的时候爱去山里打猎,有一回就打着了一只红狐。”
许景明说起来心里也觉得有点可惜:“那只红狐狸也真是漂亮,跑起来跟团火似的,可好看了……早知道就留着养养了,现在一红一白,两只养在一块儿也不错。”
沈宁从来没见过红狐狸,挺好奇地追问了一句:“全身都是红色的吗?”
许景明仔细回忆了一下:“差不多吧,好像耳朵尖儿和爪子那块有点杂毛——那块皮子我还留着呢,等回京之后我让人找出来你看看。”
沈宁:“……”
沈宁瞬间又抱紧了自己怀里的小狐狸。
这话说的真过分。
这么乖的一只小狐狸,怎么能张口闭口就是一张皮子呢。
“不是,那也不能赖我啊。”
许景明有一说一,“狐狸肉土腥味儿太重,烤着炖着都不好吃,我也没法子啊。”
沈宁撇撇嘴,把怀里的小狐狸抱得更紧了。
这话更过分了。
简直不能再过分。
许景明把人逗弄够了,才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再说这只小狐狸都该来咬我了。”
那只白狐崽崽根本不知道话题已经转到了它身上,也不知道靖王殿下刚刚还特别过分地当着它的面说着一张狐狸皮,只歪着头用舌头舔了舔小爪子,软乎乎地叫着。
沈宁就认真地纠正:“不会的,它这么乖,不会咬人的。”
“那倒是。”许景明看了看跟猫儿似的瘫在沈宁怀里的白狐崽崽,又想了想那年自己猎着的那只张牙舞爪的红狐狸,还是不得不承认,“这只是从小养的,跟人亲近。山林里打着的就不一样了,野生野长起来的,见人就咬,也确实没法养。”
沈宁其实对他打猎这件事很感兴趣,揉着白狐崽崽的尾巴问他:“殿下,打猎好玩儿吗?”
“好玩儿啊,”许景明说起来也挺怀念,“纵着马跑,就跟我那回带你去西郊大营一样——骑着马好不好玩?”
沈宁使劲儿点头。
好玩。
不止是好玩,骑在马背上,风吹过来时痛快又舒服。
许景明见他喜欢,也有意想带他去一回,慢慢盘算道:“现在往南走,到处都是树林子,找块地方打猎有点难……今年的春猎过去了,我也没赶上,等我折腾完江南这边的事儿吧。等咱们回京,应该能赶上今年的秋猎,到时候我带你去。”
沈宁眸子亮晶晶的,不住地点头。
他特别喜欢听殿下说起“以后”的种种安排来,尤其是这种可以带着他一起的事。
听起来就很安心。
他还可以陪在殿下身边很久。
他的殿下还愿意让他陪在身边很久。
许景明因为这回江南的差事都没能赶上今年春猎,心里头一直在惋惜着,说起秋猎兴致颇足:“在郊外行宫,一连能玩好几天,白天打猎,晚上喝酒烤肉,还有……咳。”
许景明及时止住了话头,偏沈宁听得正入神,疑惑地追问:“还有什么?”
还有美人儿。
蒙古的美人儿。
蒙古诸国游猎为生,一到秋冬就难熬,年年都得跟他们换粮草。
往年秋猎的时候蒙古王公就会过来,陪着秋猎,顺便进献美人儿和牛羊,再换点过冬的粮草回去。
本来就是讨好来的,进献的美人儿自然是千挑万选出来的,个顶个儿的美貌不说,还个个火辣大胆。
许景明早些年一直在军里,那年头一回跟着秋猎,还不知道蒙古进献的这群贵女胆子有多大,见着人家好看就心痒,一气儿要下了三个。
当晚,自小在美人堆里打转的靖王殿下头一回跟个毛头小子似的,被一群美人儿围着撩拨得连口酒都不敢喝。
都还在帐外围着篝火喝着酒呢,就敢仗着天黑了旁人都看不清捉着许景明的手往身上摸。
没见过,这场面他以前是真没见过。
但这事儿好像不太适合拿来跟沈宁说。
容易带坏了这小孩儿。
许景明拐了个弯儿,轻而易举地引走了他的注意:“还有篝火——在中间生一大堆火,拿竹笼子罩着,看着火光冲天。到时候咱俩就围着篝火坐,一边喝酒一边吃烤肉。”
沈宁从来没见识过这些,被他说得心驰神往的,越发盼着这回的秋猎了。
秋狝第一日只狩鹿,有围场的宫人和随从把鹿赶到空地上,再围成一圈儿,供这些王公大臣和下场的世家公子射杀,一日下来比一比谁猎的鹿最多,皇上还会有赏赐。
当今皇上刚登基没几年,几个皇子也不过六七岁,刚刚学了骑射,还没到下围场的时候。往年行猎时下场的人里除了皇上就属靖王殿下位高权重,也合该是他拔得头筹。
现在许景明还能放开了行猎,再过几年许景然的几个皇子下了场,,许景明就得收着点了,至少不能跟他皇兄的嫡长子抢风头。
至少第一日不能抢风头。
这样能痛痛快快弯弓搭箭的机会一年少一年,许景明想想就挺珍惜。
“围场里有鹿,到时候我白天给你多打几头鹿来,晚上正好烤着吃。”
许景明又忍不住逗他,“鹿肉烤着炖着都好吃,不像狐狸肉,怎么做都有股子土腥味儿。”
原本还说着烤鹿肉呢,又转到这只狐狸上来了。沈宁冲他吐了一下舌头,捏着一只狐狸爪爪作势要挠他。
胆子大了不少。
养熟了的狐狸崽子敢露着肚皮不咬人,养熟了的小猫崽子也敢冲着人亮出爪子挠一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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