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本王懒得同你矫情这些。”许景明看沈宁实在紧张,也不想闹得太僵吓着这小孩儿,递了杯茶让他自己捧着,然后问赵妍,“别绕弯子了,你今天来到底什么事儿”
赵妍攥了攥帕子,声音稍稍柔和了些:“臣妾见王爷这半个月都不曾回府,日前又听说王爷是看中了一个南苑的伶人……”
“你听谁说的”许景明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怎么,跟着本王的人,还有专门给你通风报信的”
赵妍一滞,遮掩道:“臣妾只是听说了王爷今早开冰窖的事,才……”
“开个冰窖你就能猜出来本王看中了什么人有这份断案的心思,赶明儿本王送你去大理寺挂职才算不埋没了。”许景明根本不吃她那一套,还想再说两句的时候,门外的小二唤了一声,问能不能进去摆菜。
许景明也不顾这场面有多尴尬,扬声叫人进来,摆了桌之后径自取了碗筷不说,还给沈宁夹了菜:“尝尝这儿的糟鹌鹑,满京城里就数这家做得好。”
“嗨呦,王爷说的可真对。咱这儿的糟鹌鹑最是正宗了,用料火候全是祖传的方子,入口酥酥烂烂的,多少客官吃了都忘不了呢。”小二忙笑着接话,“这菜每日是限量的,今日份的其实已经卖完啦。也就是为着王爷这样的贵客,掌柜的才特意吩咐新开一坛,换成旁人,要吃也得等明天呐——王爷和小公子可得好好尝尝啊。”
也不知道这个小二是真人精还是胆子大,全程跟没看见站在旁边的靖王侧妃似的,配合着靖王殿下把人冷落在了一边。
许景明笑了笑,赏了他块碎银子:“好,话说得好。”
小二人精似的,早看出来了该讨好谁,接了银子更是喜气:“谢王爷赏。那王爷和小公子先吃着,有事儿您招呼小人。”
许景明点点头,等小二出去了才扫了一眼仍旧站在一边的赵妍,不耐烦地道,“有什么事赶紧说,别绕弯子。”
赵妍没想到连一个店小二都敢这样冷待自己,脸色越发不好,勉强冲着许景明福了福身道:“臣妾是担心王爷久不回府会引得流言不止,想着若是王爷看上了谁,把人接进府里就是了,反正府里多少人呢,也不差那一口吃的。”
许景明冷笑一声,直接点破了她的心思:“接进府里,然后由得你拿捏”
赵妍面上尴尬:“臣妾怎么会……”
“以前那些事儿本王现在不想提。”许景明见沈宁连吃饭都小心翼翼的,知道他心里害怕,也不想多跟她废话,只淡淡地道,“你是侧妃,管家大权也不在你手里,这些事轮不着你操心。没别的事儿了就早回府,少在本王跟前儿晃悠。”
许景明对自己这个侧妃早就没了什么耐性,说完就摆摆手让俞任把人带了下去。
原本好好的兴致被她扫了大半,许景明心中颇为不快,看哪儿哪儿不顺眼。
只是这股子不顺眼劲儿也不好对着沈宁发作,毕竟这小孩儿看起来好像已经被自己吓着了。
好像已经被自己吓狠了,都不敢说话了。
大约是从来没见过靖王殿下这么冷淡又不耐地说过话,虽然知道这话锋不是冲着自己的,沈宁整个人看起来还是战战兢兢的,似乎比碟子里那只糟鹌鹑生前的时候还要胆小。
“没事儿,甭管我,你吃你的……”许景明舒了口气,“心里头有点烦,你让我自个儿待一会儿。”
许景明说着起身去了窗边,推开窗子探着身往外看。
岳江楼临江而立,站在窗边揽山水灵秀,看着是一片波澜壮阔,心里就算有再大的郁气也能平静下来。
何况本来就不算是多大的事儿。
不是多大的事。
都能解决。
他能解决。
沈宁不知道靖王殿下到底是怎么了,但敏感地觉出来他心里很不高兴。他又不敢乱问,只能在心里自己害怕,自然也不敢先动筷,甚至连动都不敢乱动,只好低着头干巴巴地看着桌上的菜。
看起来好像有点饿。
至少从许景明那个角度来看是挺饿。
原本心里还烦躁不已的靖王殿下噗嗤一声就乐了,原本想试着萧索一点的背影抖个不停,笑得一点儿都没有凭栏望江满目苍凉的感觉。
“不是,你这看着怎么就这么可怜巴巴的呢,”许景明好不容易把笑得发颤的声音稳住,“饿了就先吃,不用等我……我还得再笑会儿。”
沈宁还没闹明白他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高兴了,不过怎么说也比刚才冷着脸要强些,心下也稍微放松了点,又小心翼翼地劝他:“殿下不要生气了……”
“我不是生气——都闹过多少回了,这才哪儿到哪儿。”许景明摆摆手,语气还挺随意,“我要是连这都生气,那这一天天的也别干别的了。”
许景明指了指窗外,又指了指自己,解释道:“我就是觉得这地儿不错,挺有意境,想提前找找感觉,最好是一腔烦闷无处发泄的那种……明天一准儿用得上。”
沈宁没听明白他的意思,但感觉得出来是明天应该有一件很麻烦的事,也不敢多加追问,只小心地点了点头:“那殿下先用膳吗?”
“好好好……”许景明失笑,觉得他可能是真饿了,就不再多耽搁,又坐回了他身边儿,“吃吧吃吧,别真饿坏了,回头又要难受了。”
沈宁的胃一向不大好,之前总是时不时的疼,一开始甚至吃些荤腥都会难受得吐出来。
但大约因为南苑里出来的孩子也没有几个是身上没有几处病痛的,相比之下不轻不重的胃痛已经算不得什么了,自然也没有人会放在心上。毕竟南苑里有的是折磨人的手段,几乎哪样都比这时不时的疼两下要难熬得多。
连沈宁自己都没有把这当成什么大事,甚至怕他见了生气,难受了都要自己偷偷找地方藏起来。
但许景明是见过他吐得天昏地暗的样子的。
一身冷汗,脸色煞白,整个人蜷成一团,看着实在吓人得很。
靖王殿下带过兵,见过血战沙场,见过断臂残肢,但头一回见人吐成那样,差点以为自己一时没注意这小孩儿就被人下了毒,大晚上的让人拿着令牌闯了宫禁拎来了个老太医。
老太医上了年纪,又被拎到马上颠了一路被颠得也差点吐出来,偏偏敢怒不敢言,又被靖王殿下追着问,半是无奈半是报复,颤颤巍巍地给他讲了小半宿的少食多餐按时用膳。
许景明还挺重视,又让太医留下来了些食补的方子,顿顿让人按着方子熬粥,连带着自己吃得都清淡了不少。
养了这些日子,多少也见好了些,至少不至于动不动地就难受,一吃完饭就得提心吊胆半个时辰。
“这岳江楼估计就是指着这菜发家的,一天天的夸得天花乱坠的。”
许景明指了指方才店小二说的那碟糟鹌鹑,“不过吃着也是真不错,听说要用文火煨上好几个时辰,用料也算讲就……来,尝尝。”
沈宁闻着好像有些酒味儿,不太敢多吃,只沿着边夹了一点尝了尝。
味道意料之外的好,就像刚才那个店小二说的一样,酥酥烂烂的,让人忍不住想再吃一口。
“没事儿,吃吧。”
这小孩儿一脸想吃又不太敢夹的样子怎么看怎么都可怜兮兮的,许景明忍不住想笑,直接把碟子往他那边推了推,“我问过太医,这里边儿虽然加了酒,但是有几味药中和着,吃了也不会不舒服的,想吃就自己夹。”
半个月的清粥小菜,许景明总觉得自己嘴里都清谈得没味儿了。以己度人,他觉得这小孩儿应该也挺馋这些个有滋味儿的菜,还给他要了一壶梅子酒。
沈宁其实不太想喝——他对酒实在没什么好印象,以前不论是别人喝还是让他喝,也不论是让他怎么喝,反正到最后受罪的只会是他。
但他又不敢真的拒绝,毕竟拒绝的后果只会让自己更难受一点,不会再有什么其他的变化。
虽然这些日子靖王殿下喝了酒之后其实和平时也没什么两样,还是温温和和的,并没有真的为难自己,但他心里总是会有些怕。
他之前也是见过有些恩客喝了酒之后一直在笑,说话也温声细语的,可说不好哪句话惹恼了人,就会突然掀了桌子翻脸,那旁边伺候的人少不得要挨一顿鞭子。
沈宁心惊胆战地接了过来,面上也不敢表现得太过,只在替他斟酒时手上有点不太稳,溅了几滴在桌子上。
许景明也不在意,只是示意他也尝尝,沈宁躲不过,只好也小小地抿了一口。
“甜的,太医说你也能喝。”
许景明见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不由得失笑,“不醉人,就是些梅子汁,怕成这样做什么?”
沈宁自然不敢我是说怕您喝醉了,但许景明好歹对自己的酒量有一点自知之明,又添了一句:“我之前常来这儿,喝这个还从来没喝醉过。”
沈宁果然悄悄地松了口气,又小心地抿了一口。
确实带着点甜味儿,喝起来也不怎么辣。
好像还真的挺好喝的。
许景明就把那壶梅子酒也推到他那边去,起身又去了窗边。
“你吃你的,不用管我。”
许景明倚在窗边摆了摆手,“真没事儿,我就是想找找感觉……明儿早晨我有事要跟皇兄说,得提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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