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景明话音还没落，就远远地看着靖王府的马车气势恢宏地往这边赶。
很好，看样子他的侧妃是要来他面前亲自“过问几句”了。
许景明心里实在厌烦，只当没看见她，转身进了书店，还不忘吩咐俞任:“拦着她，不许她进来。”
俞任:“……”
讲道理，您这可就是在难为我了。
沈宁在里面显然是听见动静了，往门外看了看，又看向刚刚走过来的许景明:“殿下，外面……”
“没事儿，不用管，你挑你的。”许景明不欲让他知道那些糟心事，顺手翻了翻他挑出来的几册话本子，“要这几本？”
沈宁点点头，献宝似的把其中一本递到许景明面前:“殿下看这本，是……是写您的。”
“写我的……唔，应该的。你家殿下可是带兵东征西讨过的人。”
许景明吊儿郎当地耸耸肩，边翻着那个话本边笑，“你是没见着，我那回凯旋而归的时候，一进城，这两边儿的酒楼窗边多少闺阁里的姑娘都来……”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在许景明随手翻开的一页上，清清楚楚地写着，靖王殿下大敌当前临危不惧，于营帐中夜御五女。
大敌当前。
夜御五女。
五女。
还他娘的五女。
许景明额头青筋直跳，刷地一下就把话本合上了。
这他娘的……
合着他拼死拼活在边境打仗，传回京城的就是个荒淫无度的形象？
他确实收过敌军送来的女孩儿，但那也是敌军已经求和称臣之后才收用的，哪回还在打仗的时候就夜御五女了？
军里连头肉猪都恨不得是公的，哪儿他娘的来的五女让他夜御去？
“我他娘的是去打仗的，什么就夜御五女……五女个屁。”
许景明按了按眉心，勉强保持住了微笑，“快别看这个了，尽是瞎编胡扯……想知道我的事儿，我回头跟你讲。”
沈宁可怜巴巴地“哦”了一声，把书放了回去。
他刚才没有往后翻，只看到前几章里写的靖王殿下如何对敌如何带兵，好奇的紧。
“这写得也太扯了，少看点这种没影儿的话本子。”
许景明见他把书放回了原处，但还不放心，又掩耳盗铃地从别的地方拿来几册其他的书盖在了上面，才轻松一笑，“现在带你去边境不太方便，但可以带你去西郊大营里看看……外城还驻着兵呢，想去玩玩么？”
沈宁其实挺好奇的，但也知道军营这种地方不是他这种身份可以随便进的，懂事地摇了摇头:“不了不了，殿下有空时给小宁讲一讲就好。”
许景明只以为他不太感兴趣，也没放在心上，点了点头应了他，又翻了一遍他挑出来的这几本话本子，确定再没有什么写自己风流艳情的东西了，才把书递给身后的小厮，让他去结账。
沈宁忙拦住他，解下了自己的荷包:“殿下，小宁去……”
“你去什么，”许景明失笑，“带你出来玩，哪儿能什么都让你付账了。你也没多少银子，自己好好收着。”
沈宁脸红了红，不大好意思地摇摇头:“您给过小宁很多银子了，够的……而且，这些话本是赔给您的，小宁得自己出钱。”
许景明噗嗤一笑，知道他说的是昨天被他带出去卖掉的那几本，故意逗他:“赔给我的……那你这可太没诚意了，随便买几本就算赔我了？”
沈宁一听果然有点紧张，忙问:“那，那怎么才能算……怎么才算有诚意啊？”
“自个儿抄啊，把那几本给我抄一遍，这才叫赔啊。”许景明含着笑，一遍逗他一遍示意那个小厮赶紧去结账。
沈宁果然没再注意，心思全放在了要抄话本子上，一时有些为难:“可是小宁写的字不好看……”
“没事儿，我又不让别人看。”许景明笑吟吟的，从书堆里扒拉出了两本递给他，“不过……得抄这两本。”
沈宁接过来一看，脸色一下子就红透了。
一本《品花宝鉴》，一本《弁而钗》。
都是些写床笫之事的书，他在南苑也看过来着。
“殿下……”沈宁抠着书角，犹犹豫豫地想讨价还价，“能不能换一本……”
许景明一想到这小孩儿红着脸拿着笔抄写那些淫-词浪-语的样子就觉得有意思得很，哪里肯换。
不仅不肯换，还故意道:“你拿了两本，就给我抄两本。这可是你说要赔我的……那我可就不付账了啊。”
沈宁撇撇嘴，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自己磨磨蹭蹭地去结账。
许景明站在那儿不动，看着这小孩儿一步三回头盼着自己改口的样子就觉得有意思，一时心情大好，连带着看那辆已经停在门外的马车都没那么厌烦了。
许景明不想出去跟赵妍打照面，故意在书院里磨蹭了好半天，没想到再出去的时候，靖王府的马车还明晃晃地停在书院门前。
许景明一阵头疼，召过来俞任问:“她怎么还没走”
俞任苦着脸:“殿下，侧妃娘娘要等您出来，属下真管不了啊。”
毕竟也是个侧妃呢，他能把人拦在门外已经很不容易了，哪儿还敢出言赶人呢。
许景明也不好为难他，只仗着赵妍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抛头露面，眼不见心不烦，带着沈宁绕过马车继续往前走。
沈宁颇有些紧张:“殿下，马车上是……”
“你别管。”许景明不耐烦地说了一句，缓了缓又觉得自己语气重了些，解释道，“是我府里的侧妃，没什么，你少理会她就是。”
沈宁其实有点好奇他为什么会对自己的侧妃这么厌烦，但刚刚被斥了一句，也不敢再多问，只好不声不响跟着他往前走。
许景明懒懒散散地往前走，也不管一直跟在后面的马车，看了看日头对沈宁道:“快到中午了，我带你吃饭去吧。”
“好。”沈宁乖巧地应了一声，又问，“殿下，您要在外面吃吗？”
也不是沈宁多嘴，实在是许景明在吃食上讲究得太多，平时南苑的饭菜根本送不进荆文小榭，都是由靖王府里的厨子顿顿做好了送来的。
许景明点点头:“去岳江楼，那家做的菜还不错。”
许景明显然是岳江楼的常客，刚一进去就有小二迎了过来，轻车熟路地把人迎到了二楼的雅间里。甚至连菜都不用现点，许景明跟他对暗号似的说了一句“原样”，那个小二就懂了。
“这家酒楼的菜单取得太有学问了，什么蓬莱阁曲中仙的，别说你了，没尝过之前连我都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什么玩意儿。”
许景明跟他解释道，“先跟着我以前的菜式吃吧，不让你选了。”
沈宁忙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不挑。
许景明笑了一下，刚想说什么，俞任在门外敲了两下:“殿下，侧妃娘娘求见。”
刚刚还觉得赵妍肯定不敢抛头露面已经回府了的许景明深吸一口气，压着火闭了闭眼:“这他娘的，还真就没完了……”
许景明看了一眼对面低头不语的沈宁，叹了口气，拍了拍自己旁的的椅子:“来，你坐这儿来。”
沈宁知道现在不是自己能多问的时候，听话地坐了过去，坐得端端正正的。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许景明又被他这个样子逗笑了，“没什么大事儿。你又没进府，她也管不了你什么……别害怕。”
沈宁小心地点了点头，整个人还是绷得紧紧的。
许景明本来想搂着他——至少也要让赵妍觉得这小孩儿真的很受宠，但看着他这样子又突然有点不忍，遂改了主意，两人只这么挨着坐着，然后就开口让俞任把等在门外的赵妍放进来。
平心而论，赵妍虽然够不上什么京城第一美女的名号，但容貌也不差，算得上是个美人。
顶着一张美人儿的脸，还能让一向对美人没有抵抗力的靖王殿下厌烦成这样，也算是本事了。
许景明摁住要起身见礼的沈宁，然后才对行着万福的赵妍不冷不淡地点了点头:“起来吧，要坐自己坐。”
赵妍站着不动，冲着许景明道:“王爷也太娇惯新宠了，惯得人连规矩都忘了。”
许景明不紧不慢地看了她一眼:“哦，是么。”
关你屁事。
赵妍大约是没想到他会当着一个伶人的面就这么明着给自己没脸，僵了僵才冷声道:“王爷，臣妾怎么说也是您的侧妃，一个奴籍的伶人，就算还没进府，见了臣妾也该行大礼，这是规矩。”
许景明嗤笑一声:“本王记得，身为侧妃不得无故出府也是规矩。”
赵妍冷着脸站在那儿，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确实是规矩，但毕竟靖王府只有一个侧妃，其他的都没有什么名分，没有人管得了她，所以她平时也没少出去，甚至有几次公然去了青楼门前让人逮出了几个缠着靖王的狐媚子，许景明往常也是不管的，没想到今天会突然拿着这事儿发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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