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子倏然甩在地上, 发出“啪”地一声。
“他们是故意的。”安顺眉头都皱了起来, 怒气冲冲。
“林府大婚日子早就放出去了，故意来抢同一时间这怎么可以”
“没什么可以不可以的。”黛玉挥手让侍女们都退下, 安抚地拍拍她, “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荣国府与林府的距离并不近, 就是它们那边锣鼓齐鸣，声音都不会传过来。
而且打听消息的速度过于快速整齐，像是有人提前将消息准备好了，统一递出来。
处处都透着古怪。
“圣僧又不会为他们出手。没准是有人在林府外面放爆竹, 再伪装消息。”
黛玉分析地条条有理，声线轻柔, 重新坐回长琴面前。
安顺沉默了下, 将鞭子收了回去，“反正我是会来你这边的。”
黛玉拉拉她袖摆笑颜如花。
同在一天之内大婚，的确是有许多不便之处。
尤其是两边的宾客。
赐婚是由大选变化而来，大选就是因为茫茫圣僧的出现而变的。
如今又有传言, 茫茫圣僧降下神术在薛家人面前。那宾客们在婚宴上会选择的, 几乎就是日后道路。
这是逼人站位。
京城中最近越发热闹, 两位皇子同时成婚的消息传了出来。礼部两边都不好违背，直接批了下来。
一条道路从北静王府前往林府。
一条从端王府前往荣国府。
两条道路各处关防提前挡好围幕。
百姓们都不知要看哪边的好, 舍不得左边的热闹，也舍不得右边的热闹, 恨不得将自己一分为二, 同时看了吹嘘去。
有的念着林府四公子和北静王的威名, 往右边街道去。
有的想着圣僧连之前都出现的，现在没准也会有天降不凡，是大家能够看到的，于是齐齐涌向左边。
初六的吉时一点点接近，街道上隐隐有细乐之声传来。
林府内。
黛玉正坐在台镜前，看着镜中的佳人。
正红色婚装盛丽，容貌更是绝艳，明眸转动间，眉梢眼底的姝色足以令人惊叹。
“玉儿还小时总是由我抱着到处走，一转眼就长大了。”贾敏整了整女儿整整齐齐的袖摆，声音逐渐变低了下去。
“母亲。”黛玉此时也不知说什么好，往旁边靠了靠离得母亲更近些，“日后母亲可以去看我，我也能常来看望的。”
北静王府邸并无需要侍奉的长辈，又无需要管教的妾室，行去很是自由。
贾敏含笑点点头不语，替女儿将各处整齐的地方再理一遍，想起今天另一处的婚礼。
薛家人和三皇子成婚，在同一天也就罢了，居然还是在荣国府中出行。
想到这里，贾敏眸子中的笑意都淡去。
自己念着母族提点几回，镇国公府的前车之鉴也在眼前，没想到对方还是固执己见。
这是要和北静王府邸打擂台啊。
贾敏一下下替女儿梳起长发，心里柔软又坚固。
既然荣国府最终表态选择了三皇子，那她也不会再为对方费心。
吉时的钟声咚咚响起，带来外边热闹的喧嚣。
黛玉眼前由正红色缎子倾盖而下，遮挡住眼前的一切，隐隐约约间能瞧见人影，握紧了搀扶住自己的手。
刚刚出了院门，就见四个哥哥整装以待。
此时是要选兄弟一人搭手出去。
“我身量和妹妹正配，让我扶着妹妹吧。”林清按耐不住蹦跶两下，眼里都是热切。
“那我长得最好，我去。”林锦毫不相让。
林温轻飘飘瞥过两个弟弟一眼，端端正正上前，“婚礼事宜我都背下了，绝不会出错。”
黛玉站在院门上远远就听他们争到现在，略带紧张的心绪都被温温情谊取代，含笑不语。
最后还是大哥林墨示威地展示出拳头，直接上前接过妹妹的手，一力降十会。
“别吵了，谁不服打过我再说。”
三个弟弟敢怒不敢言。
平时还能筹划一番，此时只能眼看着了。
盖头笼罩下的黛玉笑意盈盈，虽然只能瞅见一点，却也能猜出其中曲折委婉的过程。
她将手搭在大哥手上，听了他一路“若是北静王府不好就传信回来哥哥打上门”的叮嘱。
等脚步停下来时，黛玉隐约能见到面前等候站立的人影。
那是北静王、是水溶、是自己日后的夫君。
水溶俊朗的面上明显都是笑意，看得四个哥哥都握紧了拳头。
念着几天是妹妹的好日子，林墨不情不愿地将手心人交了过去，似笑非笑压低声音道“要是我妹妹有一点不好”
“绝不会。”水溶话接得更快，握住手心柔软。
这还是他第一次牵到意中人的手。既想握紧又怕力道太重握疼了，一时都不知如何才好。
“我定会好好对待林、玉儿。”
这转口的称呼不仅没让哥哥们安心，反而更掀起他们心里漆黑。
入轿出府之际，浩浩荡荡的声乐同时响起。
结着红绸的嫁妆一抬抬连绵而出，红妆点缀十里。
水溶往前骑马开路，风扬起长袍，哗啦啦声势作响。
四个哥哥相貌皆是上乘，分为左右守在轿子两边。
黛玉入轿时望了一眼天色。
今天天气有些阴沉，似乎要落下雨水，薄薄的水雾笼罩天空。
她动了动右腕，想着要是天气放晴就好了。
街道两边都已清空，行人远远隔开，或是在酒楼高阁之上眺望。
“林家四位公子哥果然都玉树临风。前三个都升官了，最小的也要大比。可不得了，这是娶了一家子助力啊。”
“怪不得王爷连外苑都解散的，院中没有一人，清清静静迎人过去。”
“那嫁妆都望不到头的，林府果真疼爱这个女儿。”
“毕竟是唯一的嫡女，嫁妆也太长了，不知三皇子那边怎么样”
“昨儿还是晴天，今天就阴沉了。三皇子还定要在同一日成婚，想必也会后悔。”
出嫁之日当然是天空放晴为好。
而三皇子到底是在林府之后，才抛出要同一天成婚。
百姓虽说不出什么，可心里总觉得不对劲，是偏向林府那边的。
被议论的三皇子也在街道之上，两边几乎是同时出发，掐着时辰上轿。
他对阴沉天气并不在意。
重要的是宾客会到哪一边。
有了圣僧这个名义在，自然是能吸引更多的人。
而花轿中的薛宝钗低下了头，从盖头间隙看到身上粉红色嫁衣。
皇家规定深严，只有正室才能穿正红色。
而她身为侧妃，不仅是嫁衣，日后身上都不许出现正红之色。
好在她也不偏爱如此艳丽的色泽。
宝钗双手绞在一起，微微吸口气。
幸而之前那一场轰动，让三皇子决定娶自己为侧妃，还亲自来迎亲。
她为了自己的终身大事，亲手筹划成功，果然得到瞩目。
当然她也明白，这都是看在圣僧的光环上。
宝钗想到圣僧就想起外头的天色。
在圣僧名义下，她分外注意各色“预兆”，最是希望天气立刻放晴才好。
这种阴沉沉的乌云压顶之兆瞧着就分外不吉。
她正想着，外边猛然掀起一片喧嚣，声音大到车轿中都隐隐听见。
“变晴了变晴了，天气变晴了”
“快看啊，那边天空直接亮起来了。”
“是七色光，飞虹”
宝钗听得大概，心里一喜，在轿中无人掀起一小块盖头往帘外望去。
也许她真的是抽中了灵签而自己不知道呢。
可隔着花轿的车帘，外面透进来的依旧是昏沉沉的一片，并没有遥远喧嚣中所说的长虹亮光。
而且瞧着，似乎比之前还要更阴沉了。
宝钗指尖攥紧手心，突然有了不好预感。
京城如今分为二色的天空。
原本阴沉沉的天气，在北边泛发了光彩。
微风吹走乌云，金灿灿的光芒洒下，雾蒙蒙的水珠折射出光辉，犹如天降金光般，将北方街道映照得分外亮堂。
一行娶亲车轿正在其中，如同红色长龙披上金衣，令人目不暇接。
“这是金光天降啊，当初扬州就是这样这定是灵签显灵。”
“阿弥陀佛，不愧是抽中灵签的薛家。有这神技，三皇子日后必有大作为。”
“等等，这边不是薛家的，这是林府啊，北静王和林府的婚轿”
“这是林府林府为何会有这等浩瀚奇事”
有一时没分清两边的百姓迷糊了下，看看北边的光亮，又扭头去看传说中抽中灵签的薛家。
这头明亮越盛，就衬托着偏南边的街道越发暗沉。
不知为何，天色经络分明般，一方是光明大道，一方在昏沉沉路上更为黯淡。
有特意来三皇子这边，想要看望天象的百姓后悔了，涌动着就要往北边冲去。
“这、怎么这边越发天黑那边如此亮堂，这不一样啊。”
“放我过去，我要去看长虹”
“说什么抽中灵签我呸都是传言，谁都没亲眼看见。如今这才是天降异像呢。”
“走走走，绕路也要过去。”
之前听了好久的传言，说薛家女抽中灵签、说三皇子在安定寺中恢复健康。
又有璎珞锣鼓，传的是纷纷扬扬。
相信圣僧的自然是百般期待，听了那么久的传奇，奢望自己也能亲眼见上一面，就等着其中发生不凡。
结果不凡之事的确是发生了，金光飞虹齐显，可全都是在林府那边
他们可不管什么传闻了，眼见为实，蜂拥都想涌过去沾沾喜气。
没一会儿，南边街道居然空落下来。
宝钗坐在轿子里听不太清外边的动静，只觉得帘色昏昏沉沉，让人眼前发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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