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听着探春意料之中的急躁,轻笑了起来。
她眉目间俱是清朗,这会眼角弯弯,更是活泼动人,瞧着就让人心情变好。
探春嘴角不由跟着动了动,下意识要陪她一起笑。
等反应过来后心头一虚,眉梢忍不住颦起,“林姐姐这是怎么了?可是想起什么开心的事?”
她总觉得黛玉这个笑,和之前听到她说起贾府时的笑是一样的。
明明笑颜甚美,她心里头就是有种怪异的情绪,分外不对劲。
“只是觉得探春妹妹说得有道理。”黛玉双颊微微发红,越发动人心魄,一字一句慢慢点头肯定:“外头是闹腾的很。”
不等探春再接话,黛玉又好兴致地接着说:“可是府里太静了,热闹些我也喜欢。
“既然探春妹妹这样说,那姐姐明天便出去逛逛,也瞧瞧妹妹说的热闹。”
黛玉瞥了眼一脸控制不住懊恼的探春,笑意盈盈补充了一句:“对了,刚刚听人说溪花汀甚美,那明天就去溪花汀看看吧。”
探春一口气被噎在喉口,用指甲扎住手心,这才没被呛地咳嗽。
自从来了这林府,她觉得自己被噎着的次数太多了,每每在对方话中败下阵来。
早知道就不来打探黛玉的心意,谁知道竟是因为自己把对方劝出了门。
探春越想越是懊恼,越想越是后悔,恨不得回到过去,剁了自己迈来的腿。
“探春妹妹要不要一起呀?”黛玉顺了顺长发,颇感兴趣地念着明天出门要穿哪套衣裙,该戴什么首饰,一副欢欢喜喜的小模样。
探春勉强坐了一会终于忍不下去了,僵持着笑脸告辞,走出门时脚下一滑,居然哐当一声面朝下摔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可摔着没?”黛玉被这声音惊了一下,离开位置起身往前走了一步。
“无事。”探春好半天才爬起来,伸手捂着鼻子,也不用人照看,搀着侍女踉跄急走而去。
黛玉瞧着她背影都觉得疼,有些感同身受地揉揉自己脸蛋,转身回到榻上躺好。
这会天气稍稍转温,晚间还是有些冷意。她将被子盖得严实了,伸出手四处压了压,不让风进来。
黛玉知道自己体弱,如今父母兄长俱是繁忙,也不愿让他们多操心。
她舒舒服服将自己团在温软被窝中,心满意足闭上眼睛。
明天到底去不去玩还没想好,不过另一个念头倒是确定了。
有个姐妹就是好啊,随时逗起来实在是有趣。
安稳睡了一觉,黛玉第二天醒来时都感觉精精神神的,连腿上酸涩都退去了。
几个小丫鬟捧了沐盆、巾帕等物,又有侍女打起垂帘,上前伺候。
“父亲和哥哥们回来了没?”黛玉由着侍女服侍洗漱宽衣,先询问了一句。
“老爷少爷昨儿都没回来,四少爷今儿一早也出去了。临了说外头还有好玩的,姑娘若出去要多带些人才好。”小丫鬟站立在一旁,垂首低声禀报了话。
黛玉点点头不再多问。
她就知道是有事了,偏偏赶在花灯会上忙,也不知是哪里来的案子。
黛玉想了想溪花汀的景色,又往外瞧了眼天色,还是先往母亲贾敏的院子里去。
拦住了门前的通报,她也不用服侍,自己轻手轻脚迈进去。
庭院外各有丫鬟伺候着,淡淡的药味在屋内蔓延。
“母亲可是好些了?”黛玉见贾敏也起了,这才放开脚步上前,拉着母亲衣袖晃了晃。
“好多了。”贾敏支撑着坐正,伸手摸了摸女儿有些消瘦的脸蛋,忍不住又劝:“玉儿病也才好,很不必常常过来,免得过了病气。”
黛玉不答,只往贾敏怀中撒娇着略躺躺,给她讲昨天出去玩的趣事。
贾敏一手顺着女儿长发,含笑安静听着,等说到探春时,才问了一句:“玉儿觉得这荣府来的妹妹怎么样?”
“是个有趣的。”黛玉轻声笑了出来,眼眸弯弯,音色柔和细细道:“瞧着很有些小心思。”
贾敏知道自己这个女儿瞧着天真,看人却是最准,无声地半叹了口气。
京中时时来信相邀,她面上都拒绝了。次数一多,自己又病,难免颇为心动。
昨天她撑着一口气在帘子后瞧了瞧贾琏,虽然有些不足,但行为做派还算端正。
可贾探春才是闺中,若她另有想法,保不得是谁授意的。
“毕竟是离得远了。”贾敏停顿了半饷,闭了闭眼低声:“幸好你还有四个哥哥。”
“也还有母亲。我还等着母亲带我出去玩儿呢。”黛玉不喜欢这个话题,眉心动了动,岔开了愁思。
贾敏点头微笑,将女儿搂进怀中,到底没有接话。
屋外的日头逐渐升高,亮堂堂照耀而下,窗前影子随着时间偏移拉伸。
这处的庭院温情脉脉,另一处庭院中人却在忙碌。
探春打开自己的箱子,东翻西找好一阵子,才挑出一条青翠裙摆换上。
她挽起发髻描眉许久,而后停手犹豫了会,又将头上满满当当的饰品全都摘了,只简单装扮。
等换上面纱戴了帷帽,全身笼罩在白纱之下,通身装扮居然和昨天黛玉差不多。
全部都遮挡着,就是认真看,也看不出什么。
探春对着镜子照了照,略微满意点了点头,颇有些自得。
她也不要侍女丫鬟跟随,推辞了林府用膳邀请,躲躲闪闪独自出门。
现在时间尚早,还没到和那位贵公子约定的时候。
可探春脚步急促,宛若有野兽在后边追赶似的,一溜烟往溪花汀迈去。
溪花汀在靠近外郊之处,由一簇涓涓细流包绕着繁花而出名。花朵盛放之际芬芳扑鼻,是姑娘们爱逛的地方。
而今天的溪花汀与往常不同。
一行人正站在原地,像是等候着什么。
好几匹高头大马紧随其后,皮毛油顺发亮,正嘶鸣着刨着蹄子,鼻中喷出响气来。
这已足够惊奇,而频频吸引姑娘们回头张望的,是为首的年轻俊美公子哥。
他面上并无遮蔽之物,露出深邃英挺的五官,锦衣华服不及他气势惊人。
光光是站在那里,就引得周围视线无数。
探春刚赶到原地,就见到这一幕,脚步不由停顿了会。
昨天的公子哥摘去了面具,换了江牙海水白蟒袍,身姿更加出众,形容越发俊美。
他微微凝起的眉目冷肃气势磅礴,一眼扫过时,探春面上登时发红滚烫,脚下都在发软。
其后随从面上都是焦急,有人用扇子拍打手心,汗掉下也来不及擦拭,一副想催促又不敢开口的模样。
等看到带着帷帽的探春,他们眼前一亮,脚步不禁动了动。
水溶也瞧见来人。
看她青翠长裙,又是帷帽遮掩,和昨天姑娘形容一样。
他面上终于露笑意来,上前几步低声询问:“可是昨儿的姑娘?”
随着这人接近,眉目愈加清晰,在光下熠熠生辉。
本来周身围绕生人勿进的冷肃,这会居然如冰雪般消融了。
探春脸烫得厉害,甚至不敢抬眼看去,连脑子不转了,呆愣愣开了口:“我……”
刚听得一个字,水溶就皱起眉梢,;冷淡之色重新笼罩而下,斩钉截铁判断:“你不是她。”
他耳力不错,很快就反应过来音色归属,“你是跟在她身边的人。”
探春这才想起昨儿自己开口说过话,一时后悔不迭,只能点头应承。
“主子。”时间本就紧迫,眼看着人来又不是,随从们急得要跳脚了。
有人禁不住唤了一声,但也没敢再多说,声音里都是焦虑。
“我有急事,这会就要离开扬州。”水溶忆起昨晚她们搂着手臂的亲密模样,想必是熟识的。
他话说得很快,音色还是清晰镇定:“并无其他意思,不知能否告知姑娘府邸?”
水溶特意上前了一步,声音放低些,不让身后随从听见。
他身材高大,站在面前时压力如同山崩而下。
探春想后退避让,可腿实在是软,浑身动弹不得。
只是个府邸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如果这人对黛玉有意,有了这个依仗,林黛玉日后也许能避免惨死的结局。
她心里念头一条条闪过,面前人气势太盛,让人不敢拒绝,下意识僵硬地张嘴道:“她是林府……”
“报——京中急召。”
探春话还没说话,一匹快马就疾驰而来。上边人飞快翻身,跪地行了一个大礼。
随从们看到探子,更是三三两两躁动不安,可又不敢发出声音打扰,憋得脸色都青了。
水溶一点头挥手让人退下,冷静确认了一遍:“是林府的?”
探春被急召惊回心神,帷帽下眼睛直愣愣盯着通报的士兵,察觉对方怕是比自己想得更要有权有势。
她脑海中都是混乱,想起原著贾府被抄家的结局,不知怎么的胡乱开口:“她是林府的客人,从京城来的。”
贾探春说完这几个字顿时浑身僵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撒谎,嘴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她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办错事了。
这人凭说话声音就能认出自己,那日后上京,岂不是一见面就会被戳穿?
双手不自觉地抖动,汗水滴在眼侧引得视线一阵模糊。
探春没敢去擦拭,望着面前俊美无铸的脸庞出了神。
心脏一下下激烈跳动着,像是要蹦出喉口。
她先前看过不少小说,知道很多套路,这也许就是自己阴差阳错的姻缘。
自己是穿越来的,合该是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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