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种花

    哇哦。

    黛玉信以为真吃了一惊,将扇子放到一旁,不再提手上了。

    她还是很了解三哥的风流程度。堪称万花丛中过,在外是“威名赫赫”。

    不过三哥长得好,人又体贴。总有人飞蛾扑火,以为自己能成为让三哥收心的人。

    最后都是落花有情,流水无意。

    若是把三哥比作溪流,那落花多到能将湖水淹没。

    黛玉以三哥为例子,往外推了推“还要更风流”的人,一时不能想象其中情景。

    那人是该有多风流啊。

    “妹妹以后若是交朋友,可不能找三哥这样的。”林锦温和地叮嘱,毫不在意在话中将自己也抹黑了。

    “嗯嗯。”黛玉小幅度的点头应和,知道三哥对外性子有多薄凉。

    往往是三哥已经抽身离开,而女子们还在牵肠挂肚,甚至期待三哥回心转意。

    若那人和三哥一样,就能理解他为何没在溪花汀出现了。

    没准这只是他万千情趣中的一小件事,自然不放在心上。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黛玉默默感叹一句,经过这几日漫长的沉睡,也不将他放在心上了。

    她鼓鼓脸颊,在家中并不设防,面上露出了些情绪。

    “妹妹最乖了。”林锦给黛玉挽了个简单发髻,视线往下扫过,含笑戳了戳妹妹脸蛋,让外头送东西的人进来。

    两大箱子被四人合力抬了进来。

    与黛玉常见的精巧物品不同,这箱子格外庞大,带着厚重的结实。

    里头有许多胭脂钗环、姑娘家喜欢的头面首饰,颇有异域风情。

    又有各种童趣玩具、珍珠宝石。其间充斥杂七杂八的东西,像是看中什么就拿了什么。

    各色物品塞得满满当当,堆积得严严实实,两个大箱子差点装不下。

    “我都长大了,大哥还寄这些过来。”黛玉拿起一个拨浪鼓转了转,听它发出的咚咚咚声,笑意攀上脸颊。

    这可是哄小孩子的玩意,她从前喜欢过。大哥居然记到了现在,还特意千里迢迢送了过来。

    林锦不置可否一点头,召使者来回话。

    来人半跪在屏风外,声音清晰地传了进来。

    “大爷收到信后,发了很大的脾气,差点将桌子给砸碎了。”

    他的话音抖了抖,像是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情,顿了顿又继续开口:“这些都是大爷亲自挑选,命小人先行送来,后边还有其他的。”

    黛玉拨弄着手中的拨浪鼓,对他的颤抖感同身受。

    大哥虽然对自己百依百顺,可他脾气最是暴戾,砸个桌子算是轻的了。

    幸好这会在军营中,若是在眼前,指不定会怎么样呢。

    “这些扬州都有,还用他巴巴的送来。”林锦小声嘀咕了一句,哪怕大哥不在眼前,也不敢大声说他坏话。

    他让人将箱子收了下去,又催着黛玉回去再歇会,“母亲那儿有我看着呢,妹妹刚好也别大走动。”

    黛玉被半赶着回房。

    可她睡了这么久精神头还好,实在是不想再躺了,摸摸床头又将锦囊找了出来。

    这会倒出来仔细瞧了瞧,才发现种子有些是连在一起的。

    总共只有三颗之数。

    黝黑种子略有些干瘪,香味也淡了些。粗粗打量很是普通,细瞧起来更是不起眼。

    若是在外头遇到了,定是无人会选的。

    黛玉拨来弄去折腾了会三颗种子,等着外头三哥走远了,便自己溜达出屋子,让人搬了花盆过来。

    各色的花盆多种多样,或淡雅或华丽的纹痕攀附其上,排列成一行长排。

    黛玉在其中点来点去,抿唇挑选了会,最后挑选了个缀着卍纹的,抽出一颗种子塞了下去。

    也不知这是什么的种子,会开出什么样的花来。

    她将其余两颗种子放回锦囊,又让人将花盆转到有太阳的一面,好让它们茁壮成长。

    “可要快点长大呀。”黛玉对着种子小声念了几句,亲手挑起些水露,均匀地洒在花盆中。

    她玩得正是有趣起身,就听得一阵迟疑的脚步声想起。

    “林姐姐,你可是大安了?”贾探春出现在院门,脸上是一片的苍白,衬着眼下青紫越发明显,衣袂都宽大许多。

    “我没事,探春妹妹这是怎么了?”黛玉拍拍手上尘土缓缓起身,细细打量过探春神色。

    与自己比起来,她才是一副大病初愈的憔悴。

    探春偏移着闪避视线,拿出之前的借口勉强笑了笑:“许是晕船的小毛病,一时没适应。”

    在知道林府千金晕倒之后,她心头难免生出愧疚,摸着玉佩就像被火烤。

    既怕上京后被拆穿,又不敢去看望黛玉。

    两重折磨之下,探春只觉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本是装作生病,后面还真的身子不适起来,连向来自傲的容貌都枯槁许多。

    有侍女端了温水从她经过,又有人捧了手巾等物。

    探春一面退让,一面下意识重复了一遍:“不用费心,我以前也是这样晕船的。”

    她心里虚,磕磕巴巴的声音分外含糊,连带着脚步都不稳起来。

    撒谎。

    黛玉慢条斯理在盆中净了手,冲探春笑一笑,给她下了定义。

    不仅撒谎,还心虚,甚至不敢直视自己。

    黛玉略微盘算了下,饶有兴致猜了猜这个妹妹做了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情。

    探春分外地不自在,在黛玉澄澈眸子注视下进退不得,差点同手同脚往前走去。

    气氛一沉默探春就别扭,连忙胡乱找了个话题:“林姐姐这是在种花?好漂亮的花盆。”

    她本是为了转移话题,而这时细看之下,发现花盆的确是漂亮。

    不仅漂亮,还多种多样。

    光光是种一个花,就有这么多的选择、这么多人伺候。

    探春口中的话也顿了下来。

    她想起自己屋中的花瓶,插着的花有时都没替换。

    自己到底是庶女,比不得嫡亲的上心。

    黛玉有这么多的宠爱,自己才是可怜的那一边。

    夺走一个玉佩也没什么的,以后替黛玉寻一个好姻缘就算补偿了。

    探春脑海中反复转动着同样的话,自己说服了自己,一时心里安定了些,脚步用力往下踩去——

    “哐当!”

    噼里啪啦的震动声随之响起,带起一片喧杂,随后是压抑的痛呼。

    黛玉被这巨大的声音惊了下,抬眼望去时,就见探春整个人面朝下摔在地上,周围都是破碎的花盆。

    “探春妹妹这是怎么了?这都摔两次了。”黛玉拾起巾帕擦干手上的水珠,让侍女过去查看。

    这简直和上次摔在门栏时一样,只是这次估量着要更加疼痛。

    侍女将探春移起来时,地上露出一抹浅色红痕。

    探春这次摔得太重了。

    她狼狈地捂着鼻头,脸颊也刮蹭了一小块。右手更是被花盆碎片割伤,正滴滴答答往下落着血迹。

    这伤口让人瞧着都觉得疼。黛玉口中嘶了一声,往外让人招来女医。

    这是一次比一次摔得狠。

    “我的脸?我的脸!”探春惊恐地感觉到面颊火辣辣在疼,心头咯噔跳得越发急促。

    手慌张地往脸上摸去,在碰到伤口时又是一阵痛呼,身子都在发抖。

    “我这儿有上好的膏药,定会好起来的。”黛玉温声安抚了一句,往她那走了两步。

    黛玉脚才迈出去,就感到触感不对。

    原本平坦的地面像是突出来什么,脚下突然咯着一样东西。她抬起脚来一看,才发现是一块佩玉。

    这佩玉通透碧绿,上头雕的是二龙戏珠,活灵活现,一看就价值不菲。

    这儿怎么会有这样一块佩玉。

    黛玉好奇心起,正要弯腰拾起,就见一道黑影直直往自己脚下扑来。

    探春也顾不上脸了,她挥开侍女踉跄往前跌去,啪嗒一下跪倒在黛玉脚边,死死捂住玉佩。

    这个决不能落到林黛玉手上。

    *

    “我四弟这是怎么了,突然爱上了养兔子。”男子微微俯身,专注地摇晃着玉杯,漫不经心问了一句。

    杯中泛出苦涩药味,在殿堂里蔓延。

    “许是和在扬州遇到的女子有关。”下方跪着的人谨慎开口,双腿细微地颤抖。

    上首没说起身,他就只能一直保持这个姿势,连声音都在发软。

    见上位依旧专心地给杯子加草药,行跪礼的人吸气后又连忙加了一句:“这女子和以往的不同。”

    “四弟在回京途中又游戏取乐了,不同在何处?”

    “当时的探子都被引开,所以殿下不知道,四皇子可是将玉佩给了那名女子。”

    跪立的人低着头,看自己汗水啪嗒一下滴在地上,漾出细小痕迹。

    他心头一惊,手心动了动,想遮去这滴汗渍,生怕被上位者看到了。

    这位素来喜洁,最厌腌臜之物。

    上次就因为一个喷嚏拖出去一批人,从此那批人再也没在宫中露面了。

    “哦?居然特意引开了人。”

    男子这才直起身,露出一张过于白皙俊气的脸,甚至称得上苍白。

    他皮肤像是玉石,缺少些人气,这会略微笑了笑,夸赞中都带着寒意:“那还真是多亏福大人了。”

    “不敢不敢,奴才不敢。”福大人僵持着脸,明明连笑都笑不出来,又要挤出笑脸,憨厚面上的表情格外怪异。

    “嗯,既然四弟都送玉佩了,那做哥哥的也要有所表示。”

    男子转动手中药物,抬腕一饮而尽,纤细的手腕显出淡紫色经脉。

    他被苦地皱了皱眉,停顿了好一会才慢条斯理开口:“就毁掉她的容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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