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你别哭了

    如果问“考试之前的几天要做好哪些准备”。

    清濑最鹤生必然会斩钉截铁地给出“复习、复习、抓紧一切时间复习”的答复。

    这是她从前十六年,说不定往后还要再继续坚定贯彻十年的生存法则,和她小时候喝过的许多中药一样苦涩无趣却有益。

    况且这次期末考试非同小可,它同时还是一次全东京的摸底统考。

    最鹤生稍微懂事一点之后甚至不需要清濑理惠哄,就会自己咕嘟咕嘟地把一小盅熬得又黑又浓的药汤喝完。

    虽然她人没有聪明到举一反三,但举一反一她做得还不错,便顺带着也把“既然自己不是可以一边玩一边学的料,那想要考个好成绩就要乖乖复习”的道理也学会了。

    漫长的夏天已经过去一半,太阳直射北回归线往南折返的两旬后期末考试如期而至。

    而在此之前同样如期而至的还有预选赛,一直持续到临考前三天才放最鹤生自由。

    从这个层面上来说,音驹止步东京都地区四强于她是好事。

    因为决赛的赛程恰好排到了音驹高中期末考试的前一天。

    不能说非常崩溃,但被灰二三令五申令行禁止挑灯夜读的最鹤生对自己偏差值离死不远的预感依旧强烈。

    比赛过后的几天为了让撕裂的肌肉恢复到最好的状态,排球部的训练量会适当减少。

    工作量同样骤减的最鹤生特意向直井学监督请假,暂歇了这关键三天的社团活动。

    大家对她的选择表示理解与支持。

    人各有志。

    排球笨蛋们脑子里只有全国大赛的优胜。

    最鹤生脑子里倒是依然坚定地要追随母亲的步伐朝着京都大学进发。

    无论月考期中期末考,只要是放榜的考试,绝对能在前五找到“清濑最鹤生”的名字一直是音驹排球部乃至音驹高中二年级全年级心照不宣的事实。

    比起平时不学考试照样能考出高分的人,清濑最鹤生这种一临考就恨不得把自己五十年的阳寿折换成分数的战时状态,反而更容易令人心生敬佩。

    而且她不摆学霸架子,也从没用自己是球队经理当过借口逃避班级事务,平常为人处世不可谓不低调,甚至要不是有几个人去赛场围观过自家学校排球部的比赛,看见往常总是伏案埋头刷题的“死正经”居然腰板挺直地和教练坐在赛场边,大家大概还不会知道清濑同学居然还有另外如此熠熠生辉的时刻。

    清濑最鹤生十数年人生中另一个高光时刻,通常是跑去考试排名榜最前端看见自己名字的那一刻。

    虽然清濑同学平日里也总是带笑,但微笑和喜不胜收的笑容是截然不同的。其中的区别就好比花苞和完全绽放的花朵的差异。

    一个含蓄内敛,一个热烈舒展。

    看见自己考试考了第一的清濑最鹤生同学会在一瞬间的时间里,整个人都变得ikaika起来。

    就像动物森友会里那个软乎乎笑呵呵的表情,粉色气泡将她包裹的同时似乎还有小花儿和光粒从她身上冒出来。

    这种漂浮在她周身的发光的粒子,还会顺带点亮沿途一切灰暗的事物。

    清濑同学真可爱。

    这种认知是公认的,又是仿佛彗星拖着彗尾划过夜空那般短暂的。

    因为除此之外的时间,清濑最鹤生此人要么在社团神龙不见尾,要么依然伏案埋头刷题两耳不闻窗外事除非有人喊。

    她在班级中的存在感依旧透明得像阵初夏傍晚的风,甚至你看她在遇到苦手的题目,用盖着笔帽的那一头将自己的脸颊的戳进去一个柔软的坑。

    清濑同学真可爱。

    这种认知是公认的,又是仿佛彗星拖着彗尾划过夜空那般短暂的。

    因为备考期间的清濑同学,可就一点都不可爱了

    从前排球部没有忙到只能留下三天让人来准备考试的时候,她的状态基本是趋于温和稳定的。

    可今时不同往日。

    被社团占用的学习时间如今必须要靠学习效率来弥补。刷题速率相较平时同比上涨三十个百分点的清濑同学,她张开的心灵屏障让其方圆两米之内的各色鸡鸣狗盗声色犬马统统退散。

    留给清濑最鹤生选手的时间不多了

    她能在最后关头守住自己的年级第一吗当然,大多数人在这场终期战役结束前都是没有精力去关注她复习得怎么样了的。

    考试面前人人平等,人人都是准备过大江的泥菩萨。

    等江过完了,大家便又回到了从前吃瓜看戏围观几个年级老牌列强神仙打架的日常之中。

    考完试的当天成绩自然是不可能会出的。

    以音驹老师的阅卷速度,通常要考完试后的第三天才会知道自己大概的总分,然后第四天才会把排行榜给放出来。

    这四天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过法。有的人把它当暑假的开始,有的人则把它当做死缓的宣判。

    最鹤生超脱二者之外。

    从搁笔的那一刻起便完全放空了自己。

    天真蓝,云真白,花儿真鲜艳,小草真可爱。

    如果能撬开最鹤生的天灵盖,就能看到她的脑子里全部塞满了这种,为了防止自己去回忆本次没能充分准备的期末考的胡思乱想。

    “我觉得清濑前辈要坐化了。”

    灰羽列夫把自己最近学到的新词拿出来,用在了双目空洞明显是在发呆的清濑最鹤生身上。

    旋即他的后脑勺果不其然地挨了夜久卫辅的一巴掌。

    正义从天而降,顺带教育他别天天跟着网上的车祸后转生成为武林高手的,乱学非日常用语。

    黑尾铁朗向直井学建议再给他们的经理放几天假,但最鹤生知道后却拒绝了他们的好意。

    理由是不想顾此失彼,西瓜和芝麻总不能两个都丢。

    黑尾铁朗很有自觉地没继续追问对她而言到底排球部是西瓜还是成绩是西瓜。

    刚刚考完试的清濑最鹤生是泥菩萨而非活菩萨,她头顶的三分火气正旺。

    而且将心比心,要是把成绩换做游戏,让孤爪研磨放弃有自己的全国排名全心全意来支持一个还不知道能不能进全国大赛的队伍,他就算不生气,也会把脸皱成一团。

    最鹤生没有接受请假的建议对排球部而言也是好的。

    有她,一整个排球部都可以专心训练高枕无忧地躺在平流层;没有她,那就直接速降到地下负五层。

    地下负五层住一天倒是无所谓,住两天也还能忍,住三天以上那可就会不止一点地令人疯狂想念有经理的曾经了。

    有个经理是多么重要。

    重要到大家对她的存在感恩戴德,对她的付出痛哭流涕。

    最鹤生,他们的超人不,还是本土化一点。

    最鹤生,他们的奥特曼

    但是奥特曼也有能量不足,胸前的变红,滴嘟滴嘟滴嘟作响催促他们赶紧回归78星云的时候。

    闪红灯的奥特曼被期末考试小怪兽一拳锤趴下了。她蔫得很,就算笑起来,也仿佛有一股阴郁将她的笑意抹平。

    看得排球部一群男生也忍不住地揪心。

    “比我自己考了个位数还难受。”

    好男儿山本猛虎快哭了,他一点也不想看他们曾经快乐得像个小精灵一样的经理变成这副德行。

    “你要是考了个位数,最鹤生立刻就会去跳多摩川。”

    孤爪研磨看他一眼。大家能有今天的成绩和最鹤生还要挤出时间来帮他们补习的无私之举有密不可分的关系。山本猛虎要是在她的教育之后还能考个个位数出来的话,清濑最鹤生大概会当场失心疯。

    山本猛虎觉得自家二传说得很对,他如鲠在喉,又觉得自己多说多错,便干脆闭嘴。

    排球部的阴天预计在放榜日结束。

    至于此后到底是日出万丈还是狂风暴雨,就算看清濑最鹤生这次的考试排名了。

    所有人的心都为之牵动。

    高二年级年级排名公布那天,排球部一二三年级全员都冲到了那面张贴着年级排名的墙壁前。

    看到排在最前端的名字的那刻,这群这辈子都不可能考出年级第一的大男生们露出了比自己考了第一该高兴的,喜不自胜的笑容,以及“唔噢噢噢噢噢”的奇怪叫声。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他们的经理的确开心了一点,但并没有如预期那样重获生机。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一定有哪里出了问题

    可问题出在哪呢

    她明明都是年级第一了啊。

    排球笨蛋们冥思苦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他们急得团团转,甚至打算暂停一天训练去迪士尼乐园搞团建。

    可孤爪研磨很清楚这件事情为什么依然在恶化。

    排球有区域预选赛,会把每个区域的队伍分出个高低。

    最优秀的那一支才有资格登上全国大赛的华丽舞台。

    那么考试也是相同的。

    音驹的年级第一只是音驹的,不是全东京都的,更不是全国的。

    而京都大学和任何一所大学一样,是面向全世界招生的。

    跃进去了,说不定会从鲤鱼变成龙。

    可现实里更多的,是那些连龙门都越不过的。

    最鹤生知道自己没考好。

    就算她的名字被放在第一位她也知道自己没考好。

    她背了最久的日本史还是出了错,连从前根本不需要担心的英语和现代汉语也丢了分。至于物理就更不要说了,三天里她用最多的时间复习结果考出了全科目中最差的成绩,说出来连自己都想放弃。

    人们常说努力会有回报。

    就这样最鹤生居然还能挂在第一。

    所以这就是回报。

    可别人不知道她有多烂,她自己还能不知道吗

    身边的同学都在啪叽啪叽地为她鼓掌,但最鹤生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也不想高兴起来。

    更要命的是她还不能把自己的情绪表露在脸上,否则说不定会被人误会她很傲慢什么的

    没人知道最鹤生的伤心。

    同班同学只以为她是这两天复习太用功把自己累着了。

    去社团的时候男生们还在讨论明天周六要不要去迪士尼。

    最鹤生不想去。

    可她觉得自己这时候要说不去肯定扫他们的兴,这群大男孩虽然一直都很乐观,但没有谁是铁打的。

    他们输了比赛肯定也难过,自己应该去的。

    于是最鹤生开始疯狂地给自己做心理工作。

    她心说去吧去吧去吧去吧去吧去吧。

    然后在部里男生们热忱又期待的目光中点了点头。

    他们欢呼地散开后开始了今天的训练。

    只有孤爪研磨留在原地,直白地望着最鹤生。

    最鹤生问他怎么了。

    孤爪研磨却和她说如果不想去也没关系。

    自己的朋友是个很敏锐的人,最鹤生很早就知道这是只聪明的猫咪,但她摆了摆手,说没关系。

    正好自己也想出去玩,转换转换心情。

    个鬼。

    她现在只想和阿雪前辈一起去宽政大的图书馆看书刷题。

    他和灰二的大学只剩下最后不到两年的时间,灰二的复查频率从以前的每周一到两次降低到了现在的每半月一次。

    医生说他恢复得不错,但箱根驿传的十人现在还差三人没凑齐。

    而且大家还不见得都会愿意参加。

    就比方说天天带最鹤生去图书馆的岩仓雪彦,他就已经规划好了自己要在三年级风风光光地一发通过司法考试,获得律师资格,然后以超级精英的身份在大四滚进社会找个不错的事务所实习。

    可最鹤生已经没心情操心自己哥哥的梦想了。

    这真是糟糕的一天。

    回到竹青庄的时候坂口洋平还好死不死地问她考得怎么样,年级排第几。

    最鹤生干巴巴地报出自己的偏差值,然后说自己第一。

    坂口洋平立刻欣喜地摸了摸她的脑袋说你干得好你干得好啊最鹤生

    然后就转身回房间把他妈寄过来的抹茶豆腐分了一份,装在盘子里递给了她。

    洒在白豆腐上的抹茶泛苦。

    最鹤生一边吃一边心里也在发苦。

    她的沮丧很快被灰二注意到。送她回公寓的路上灰二问她为什么这么不开心。

    最鹤生如实地告诉他自己的努力没有取得预期的成果不,应该说她一开始就没有付出足够的努力,所以才没有考好,即使年级第一的确很顺耳很好听。

    清濑灰二想过无数种惹最鹤生不开心的可能。

    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妹妹居然会有为自己成绩烦恼的一天。

    他明显地愣了一下,过了几秒后才斟酌着问她说要不然暑假回家住一段时间。

    家里有爸妈在,还有短期的培训班可以去。

    然而最鹤生摇了摇头,说自己不能回去。

    部里的三年级还是决定要去春高拼最后一次机会,留给他们修整的时间并不多。

    考试没考好可以再考,但人生最后一次和并肩作战了三年的同伴登上全国大赛舞台的机会可没有“再来”一说。

    灰二说好吧,既然你自己已经这么决定了。

    他摸了摸最鹤生的脑袋,小丫头随着他的动作左摇右摆,无助得像一颗风中摇曳的蒲公英。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在最鹤生从东京迪士尼回来之后落下的。

    “去吧去吧去玩吧”的自我催眠最终没能战胜“浪费学习时间”所带来的莫大罪恶感,最鹤生像仿佛被接二连三的打击折弯了腰,一路垂头丧气地乘车回到宽政大附近。

    回来的时候正好快到饭点,街上不少成群结队的大学生讨论着去伪下町还是哪儿吃饭。

    早上吃啥中午吃啥下午吃啥,从来都是绕在诸位大学生心头的堪比哲学三问的问题。

    幸平歇业大吉之后学生们就少了个去处,令人不禁难过。

    最鹤生也难过。

    她现在看什么都难过。

    而看到水谷雫之后她更是连笑都笑不出来了。

    可她依然顽强地挤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和水谷雫打招呼。

    手里拿着单词本的水谷雫抬起头,平淡地抬起手回应她。

    最鹤生跑到音驹之后他们就再也没见过对方,水谷雫则是以优秀学生的身份被推荐直升进了帝光的高中部。

    现在每次考试她不仅依旧要和赤司斗智斗勇,还要向只要一认真就绝对能考年级第一的怪物吉田春发起挑战。

    吉田春是谁最鹤生没细问,不过光从他能轻松把赤司和水谷雫摁在二三位这一点,便能窥见其厉害程度。

    最鹤生听着听着只觉得恍惚,她完全忽略了身边的水谷雫在提到吉田春面上的绯色,直愣愣地盯着她手里的单词本。

    像是好几年没说过话的人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样,过了好一会儿,最鹤生终于艰涩地开口问道“水谷同学,你这次统考的偏差值是多少啊”

    “啊偏差值”水谷雫眨了眨眼,随即报出了一个数字,一个甩了最鹤生12分的数字。

    帝光已经开始放暑假了,水谷雫晚上还有补习班要上,她和最鹤生聊了一会儿看了眼手表,便提出了离开和再见。

    最鹤生冲她摆了摆手,又挤出一个笑。

    她目送着水谷雫离开,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直到有个小学生撞了她一下,磕到了最鹤生的膝盖,她才缓缓地蹲下,将自己的脑袋环在手臂里。

    有好心人想上去问她是不是不舒服。

    正准备去找黑尾铁朗打球的木兔光太郎便是这些好心人的其中之一。

    可没等木兔光太郎走近,甚至还隔着一条马路的距离,忽然一阵巨大的哭声从那个将自己团成仿佛小小一朵蘑菇的女孩儿身上爆发出来。

    卧槽卧槽卧槽什么情况

    木兔光太郎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和一众懵逼的路人一起看着最鹤生大哭一阵后又忽然站起,她一边哭一边不知道往哪儿走。

    木兔光太郎犹犹豫豫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虽然家里有两个姐姐,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女孩子哭得这么凶

    他大脑被最鹤生的哭声哭得一片空白,就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直到后来的赤苇京治撞上了他的后背。

    木兔光太郎其实并不觉得疼,甚至在回头看清来人是谁的那一刻,他高兴到想要扑上去拥抱这位救世主的到来。

    木兔光太郎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听到、甚至听说清濑最鹤生哭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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