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亭云立在屋檐之上,脚下的瓦片没有任何置物的声响, 可见他灵力高深。
他轻轻颔首, 仿佛不想打破现下的静谧时光。
“是师兄用白玄玉将我救活的吗?”虽然容新从别人口中知道这个事, 但他还是想在封亭云这里确认一番。
封亭云的目光沉了几分, “是。”
“哦。”容新得到确定的答案放心了些,“可是白玄玉不是已经被你爹用了吗?那你是怎么再找到另一块的?”
封亭云轻声道,“我去了南疆, 寻来的。”
容新侧目,“那一定很艰难吧?”
封亭云摇了摇头。
容新不知道的是,封亭云这短短一句话, 却历尽千辛万苦,赤炎疆域的凶险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囊盖的,而封亭云却只字不提,连轻描淡写也没有。
“师兄为什么要救我?”容新又问道。
这是他最想问的。
他知道封亭云本性君子,不管是因为报恩或者别的什么,这一次, 容新想亲耳听他的回答。
当年在百灵山庄也好,还是在天锦城也好,他都没有问出口,这些日子他仔细想了想, 当初他不问的原因到底是因什么,他已经搞不明白,可今日,他总要弄清楚的。
哪怕让他消停, 哪怕时隔数年,当初那些情愫早就已经烟消云散。
容新迟迟得不到回答,望了一眼封亭云,月色之下,封亭云五官深刻,紧致的下颌崩出完美的线条,琉璃色的凤目似乎有千言万语,荡漾在他的眸光中。
容新第一次觉得他的眼睛好像会说话。
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你告诉我,当初在百灵山庄,你是不是……”
容新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明明很想知道答案,却还是难以启齿。
——是不是对我有点别的意思
——是不是单方面想和我双修?
这么说好像都不合适……
——和我结道侣不只是为了报恩?
——我是不是长得比别人帅?
就这么一瞬间,容新已经想了无数种说法,可话临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他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容儿不必苦恼。”封亭云的声音似钟石玉器相撞,凌凌动听,又醇厚沉磁,“你想问什么,我不会隐瞒。”
容新看着他循循善诱的模样,反而愈加说不出口。
月上中天,问鼎阁对面的水帘慢慢亮了起来,容新纠结得衣角都被绞得皱巴巴的,他忽然望见远处的光影,想起燕定山对他说的飞瀑莹景。
果然,成群的萤火虫从古林飞入灵田,翩翩起舞,灵田中的光亮照耀在飞瀑流泉之中,形成了光影交错的奇景。
“师兄!师兄!你快看!”容新被那群光影吸引,兴奋地扯过封亭云的衣角,“燕掌门说的景象竟然给我们遇上了!”
封亭云望了过去,飞莹越聚越多,光越来越亮,瀑布上的影子也越来越清晰,容新喃喃道,“还真的挺美。怪不得师尊对这景观作诗,要是我有魇镜,也想把它们记录下来!”
封亭云闻言,轻眉浅佻,他拨动两指,灵力从他的指尖飞速地流动,一时之间,飞莹被灵力吸引了过去,一层薄薄的光幕将萤火虫护在里面,并向着瀑布前进。
瀑布的光影随着萤火的靠近越来越亮,就像银河中成片的星点分布,耀眼的光芒照在问鼎阁,容新没想到萤火虫隐入瀑布之中竟然会更美,看得目不转睛。
封亭云回望了一眼容新,荧光映在容新的眼里,奕奕光彩的眼睛真是美极,他天生笑眼,眉目清隽,即使不笑也是一副盈盈可鞠的模样,令人心生好感,在他眼里,仿佛世间没有忧愁的事、没有可憎的人。
封亭云刹那间忘记了自己对这人曾造过的苦难。
这个人、这张脸让他日日夜夜想起来都觉得心弦难以平静,满腔翻涌的爱意无法纾解,只想狠狠将他拥入怀中,融入骨血,这样的人,就算黑暗覆盖大陆的每个角落,也要拼尽全力造一方净土安放——
最初的相见两厌,到懵懵懂懂,再到心绪难平,他弄不清那些悸动和醋意,分不清恩怨纠葛,直到这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袒护,他品尝了前所未有的热忱,只希望这人的目光能一直追随着他,也只停留在他身上。
那些隐蔽的占有欲侵蚀他的心绪,独占、沉溺、情.欲,终于在狐术的催动之下彻底撕裂开来。
他看清了这份爱意。
在他惊醒的同时,也意识到这份爱意几乎要将他灭顶,他竟然欣然地全部接纳,企图将自己的情网收在一个平稳、安全的边界。
可是就在转眼之间,他差点永远失去了他。
封亭云难以自控,双指几乎掐进肉中,才拼命地抑制接近他的心思,拼命地抑制狂跳的胸腔,拼命地平息海面下的暗涌狂潮。
容新被这美景吸引了一会,才想起正事,他机智地换了个说法,“咳咳,师兄,我们困在响水渊那会儿,你帮我解毒的时候想的是什么啊?”
对,就是这样,语气放松一点,一定不要让人听出自己有多在意……
然而,在容新千百次巩固的心理建设中,竟然被封亭云此时炙热的目光轻易地击溃。
这目光竟给人一种饿狼叼了肥兔子,强忍着不下嘴却又舍不得挪开眼的错觉。
容新被这目光看得心虚,他倏地站了起来,阁楼的屋顶都是用瓦片堆成的攒尖,容新一个不留神,被脚下不平的瓦片勾到衣角,刹那间身体失去平衡,往屋檐下栽去。
封亭云就在他身旁两步之远,见他要掉下去,拦腰抱住了他,待两人站稳之时,容新发现自己已经被封亭云牢牢地抱住,他一手搂过他的腰,一手勾住他的肩,两人的脸离得极近。
兴许是月光太过明亮,兴许是萤火光芒点缀,封亭云那张毫无瑕疵的脸,就这么近距离地摆在他的眼前,容新觉得这脸美得摄人心魂,连带着心跳也失去规律。
他就这么肆无忌惮地在他脸上流连,秀挺的长眉,深邃的眼窝,笔直的峰梁,接下来是唇……
那张薄唇毫无预兆地印了下来。
好软。
他以为这人脾气变得那么冷硬,嘴唇肯定不像以前那么软的,没想到温热的唇舌似乎比以前还要甜,小心翼翼地探进来,就像给他含了一块棉花糖似的,是一种惊艳的触感。
容新在这一种温柔缠意中逐渐被牵引着,他打开了唇瓣,颤颤巍巍地撬开贝齿,用舌头轻轻地回应对方软绵的触动。
他以为这是一场轻柔的交.缠,双方浅尝为止地交换心意就已经是出格的极限。没想到的是,他放下隔阂,打开心扉的举动,却迎来了对方更加猛烈的追索。
方才的温柔立即被一种狂暴所取代——他细细密密的吻接踵而来,撬开他半张的牙关,长驱直入,攫取他口中所有的津.液。
容新被他这番激烈的转变吓得毫无抗拒之力,只能予取予求,这人放在他腰间的手越发用力,另一只手潜入他的后颈,手心滚烫的温度触到他皮肤的瞬间,容新猛然地瑟缩了一下,却又被他用力地摁住。
在这令人躁动的亲吻之中,容新觉得自己几乎要融成一滩水,他的舌根发麻,手指发软,封亭云的体温竟然那么烫,隔着两层玉青袍,他觉得自己的胸口已经被烫得快融化。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就算在响水渊的时候,他迷迷糊糊间知道发生了什么,感觉自己流了很多汗,炙热和脱力之感将他包围,但当时决不是如今这样,让他完全没有力气去推开,去拒绝,他觉得内心有一种急需被填满、充盈的无法满足感。
他并不想承认这种隐秘的需求,这让他觉得羞耻,觉得慌乱,可他又切实地感受到,这让他没法欺骗自己……
容新在一片混沌中渐渐明白,他似乎、好像、也许、可能——弯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渐渐觉得快要控制不住的时候,把放在封亭云胸前的手狠狠推了一把。
封亭云喘息着停了下来。两人分开之时,银丝相接、腹部燥热,容新羞得几乎要藏在这人的颈脖里面。
封亭云垂着眸,扇羽长睫打下一片阴影,俊颜紧绷,眼底的隐忍之意实在太过明显,他的喉结滚了滚,平复喘息,把脸贴在容新的耳背上,用微不可闻的嘶哑声音说道,“想的,是为何不早一点和你结成道侣……”
容新听见他的低语,心潮翻涌,先前的疑虑、纠结和不安好像一瞬间都土崩瓦解,一种甜丝丝的感觉从深处取代,比喝了仙露蜜浆还要舒坦。
尽管如此,他还是不太敢去看封亭云的眼睛,他从这人滚烫的怀中挣扎出来。
被夜风一吹,先前的燥热终于下去了不少,容新抵在封亭云的后背,整理自己的心跳,瀑布之下的萤火还亮着光,“师兄,既然我醒了,你还会回缥缈峰吗?”
背后的封亭云脊背一僵,很快就恢复,低沉的声音恢复了些清明,“回去做什么?”
再次被玄策赶出山门?还是被叶凛然下杀意击退?
容新回他,“我听穆静说缥缈峰还有你的命牌……我希望你回去。”
容新最不希望封亭云和叶凛然不合,因为叶凛然是主角,是天凌大陆的气运之子,只要和他作对,必定是没有好下场的。
当初他以身渡剑,除了天命不可违,也是有替他挣一挣的想法——既然封亭云要入魔,那他就替他入魔,倘若这事就此为止,说不定封亭云无需担当这个反派。
那一日他从降尘泉走出来,看见叶凛然与他相搏,容新心中既错愕又悲凉,因此他一路回避玄策,避免和封亭云见面,也不回应叶凛然的灵鸽,除了要见到容放,也是希望能在容放那里弄清楚一个事实——他到底是因为什么而醒来。
当他得知是封亭云救他时,他觉得万分放松。他不必因为欠别人一分恩情而心有负担——尽管他也欠着封亭云的恩,但他们之间纠缠之下早就分不清,不需要再扯上别人,竟然叫他松了口气。
封亭云沉默半响,终于回道,“除了你,没有人希望。”
容新心中一滞,以为他是因为当年凌云剑之事惹了玄策不快,也因为这些年上山滋事受众人的排斥,他解释道,“我会回去解释,你是临仙宗的弟子,师尊肯定会谅解的,各峰的长老巴不得和南疆搞好关系,很快就会拉下面子……”
身后的封亭云却更因他这句话加沉默,容新继续道,“等我离开问鼎阁就回临仙宗,到时候误会解开了——”
“好。”
“啊?”容新侧过身去看他,不太明白他说的好,是好在哪里。
只见封亭云神色不复先前,眼神明显淡了一些,“你若希望我回临仙宗,我必定会回去。”
容新觉得他这话说得很奇怪,不过听见封亭云愿意回去,说不定和叶凛然的关系又会重归旧好,到时候不管如何,两人也不至于反目成仇,将自己逼入绝境。
于是他开开心心地点头,“那我陪你一起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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