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喜宴

    容新被簇拥在一面巨大的铜镜面前, 他正眼一瞧,差点认不出自己来, 这红宴服制式繁复, 针脚严密, 上面的祥云和富贵花相错,下摆还锈了一对举案齐眉的鸳鸯,金红交织, 喜庆夺目。

    “仙君真是长得俊, 皮肤可以掐出水来, 就这么穿上宴服, 就已经让人挪不开眼,待会再束发戴冠, 真不知道会迷得叶领主该如何自处了!”旁边的大姑娘调笑道。

    容新皱眉, “叶领主?”

    大姑娘笑道,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 “就是咱们北域的领主泽竹君呀。泽竹君将北域平定, 救咱们修真界与水深火热之中,是当之无愧的北域领主。”

    在这个镜中,叶凛然竟然成了北域的领主, 不过怎么会和他参加大礼呢?

    “那我……和领主今晚的大礼是怎么回事?”

    大姑娘微微一怔, 继而笑道,“仙君真是奇怪,您为了领主以身伺剑,击退南疆的魔头, 领主与您又是两情相悦,如今苦尽甘来终于可以结以大礼,当真是喜事呀!”

    “你说我击退了南疆魔头?那魔头可是我的师兄封亭云?”

    大姑娘稀奇道,“容仙君是不是因为快要结礼太紧张了?那魔头肯定就是封亭云,不过听说他早就被赶出临仙宗,算不得仙君的师兄了呢。对了,吉时马上就要到了,我唤吉娘给您梳头吧!”

    容新连忙叫住她,“等等,姑娘,我想见见叶凛然,你帮我找找他,好不好?”

    大姑娘眨了眨眼,“仙君果然是太紧张了,领主正在天锦城等您过去行大礼,怎么会在百灵山庄呢?不过等吉时一到,神骏就会带您回天锦城,到时候您就可以见到他了。”

    容新还想说什么,先前那个穿着大紫红服的妇人进来了,先是绕着他看了一圈,又喜道,“果然是咱们北域数一数二的俊郎君,今日的大礼定是要冠压群英!快,过来梳头戴冠!”

    容新还来不及吐槽,就被人好一通梳梳整整,等最后的时候,那妇人还要给他涂粉,他连忙止住,“不要!不要!大男人涂什么粉!”

    妇人笑道,“好好好,不涂粉,反正仙君生得白皙,不涂粉气色也好,不过这个胭脂是要抹一抹唇的,图个喜兆。”

    容新没办法,自己用手指沾了膏脂,点了点唇,那妇人这才放过他。

    接下来又是围着他一番乱搞,容新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他没有行过大礼,也不懂该是什么样子的,妇人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他只想赶紧结束,好见到叶凛然。

    好在神骏很快就到了天锦城,只是神骏落地的时候,容新掀开掩帘往外面一看,街道上家家户户结着红灯笼,挂着红幡布,似乎全城都在庆典着什么,马车一路走去,地上都铺了红毯,就连他坐的这架马车,外面也罩了红纱幔,当真是满城喜庆。

    神骏慢悠悠地在城中走着,后面跟了好几架相同的马车,皆是镶金嵌宝,四面用昂贵的丝绸包裹,容新听见大街上的人们皆投来注目,有人在低声议论,“天锦城少主不是勾结南疆被囚禁在百灵山庄吗?怎么这么快就传来联姻的消息?”

    “你还不知道吗?少主勾结南疆是权宜之计,是为了将南疆魔头制服,现在北域平定,领主和少主两情相悦才行的大礼。”

    “我怎么听说领主早先见他不从,大怒要将他囚..禁好些时日,最后是用非常手段才让他甘愿雌伏身下……”

    “嘘,别妄言,领主提剑杀进天锦城的罗刹模样,你我又不是没见过……听说整个南疆的狐族差点都被他屠了……”

    容新额角一跳,喃喃道,“这莫非就是原著的剧情?临仙宗山脚下的农户少年成了北域领主……接下来不就是一统修真界了吗?”

    不过,若真是这样,他费尽心思和天锦城联姻没有意义吧?天锦城落于偏东,与南疆八竿子打不着关系啊……

    容新想不明白。

    不多会,等容新来到容宅,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容宅的对面建了一座宫楼,那宫楼与容宅遥遥相对,修建得更加宽敞华美,简直像一座小宫殿。

    很明显,今日的大礼就在这座宫殿中举行。

    马车到了宫殿门口便停了下来,有人帮他掀开了掩帘,他抬眼一看,掀开掩帘的人正是叶凛然。

    此时的叶凛然也是一身红衣,华冠加身,二人的衣饰竟然如出一辙,绣的是同一对鸳鸯,只是叶凛然身量比他更高,肩膀比他更宽阔,一身红宴服穿出了器宇轩昂之感。

    叶凛然灼灼目光,容新见到他刚要开口,就听见礼官高声扬起,“新人到,入厅堂——”

    叶凛然将手伸出来,“容儿,我扶你。”

    容新将手搭在他的臂膀上,一个用力,将他拉进马车,卷下掩帘。

    外头正在等入宾的来客和礼官、媒人都吓傻了,“这,是什么礼节?”

    宽敞的马车挤了两个大男人立马就显得拥挤,容新双手钳住叶凛然,“小师弟,你这是干嘛?为什么来了这么多人?”

    叶凛然的视线一直黏着他,从刚刚卷帘子开始,一直没有松开过,这会被拉进马车里,他的目光几乎要将容新逼到角落,仿佛财狼盯着鲜肉,就差下口了。

    “容儿不是答应我们结成道侣,从今往后不分开的么?你看这天锦城的府邸置办得满意吗?不满意也没有关系,等回了宗门,我们——”

    “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你,究竟想要什么?”容新打断他。

    “要什么?”叶凛然轻而易举地抽开被他擒住的手,反将他的手掌摊开,十指相扣,“你心里不是一直很清楚吗?我想要什么——我想要你,容儿。”

    容新猝然睁大双目,脸色青了又白,“小师弟,你胡说什么呢?”

    这镜中幻像实在是太过荒唐,作为书中的主角竟然放弃他的三千后宫,什么赵听语、非琳仙子、余紫烟……非得来和他结道侣?

    是镜中的叶凛然疯了还是他疯了?

    叶凛然见他依旧是一副不信的样子,不由得收紧十指,“容儿觉得我为何将师兄逼回南疆?又为何眼睁睁看着师尊被心魔折磨?偌大的修真界无人再敢与我争你,我从前就告诉过你,我不要当什么宗师,也不要统一修真界,我只想要你。”

    好一句只想要你,这简直就是一声惊雷,炸得容新的脑子噼里啪啦地响,以至于后面被叶凛然牵着入园,又牵着行礼都跟人偶似的,叶凛然要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待到叶凛然将他带回殿内,容新终于回过神来,将搭在两人之间的红绸扔在地上。

    “叶凛然,你这是什么大礼?我爹呢,师尊呢,还有临仙宗的长辈和师兄们呢?”

    容新觉得这个样子的自己就像新娘子闹着说没房没车接什么婚似的,好像有点不妥,于是他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没有长辈不算行过大礼。”

    叶凛然从地上将红绸捡起来,“容儿,这个红绸盖是要铺在喜床上面的,不能扔。”

    容新扶额,“……我问你话呢,你不要左右言他。”

    叶凛然穿着明艳红衣,衬得肤白凝玉,他半垂眼帘,听到容新的话语,睫毛簌簌抖动,令人看不清他压低的眉眼。

    “不需要他们……”叶凛然的语调虽然沉稳,但声音夹杂着一些复杂的情绪,像是在暴风雨中挣扎的雏鸟。

    什么叫不需要他们……容新突然一个激灵,明白他的话中意思,“我爹没有同意,师尊也没有同意……”

    叶凛然将红绸绑住他的双手,“容儿,我们已经拜过鸿蒙,等他们同意以后再行高堂之礼也不迟的,现在我带你回殿内。”

    叶凛然不顾容新的反对,搂住他的肩膀,拖住双手,直接将他往殿内走去,容新有种直接,他一旦入了殿就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他用尚且还灵活的十指抓住叶凛然的衣摆,“我不去,你先放开我。”

    叶凛然见他不愿意动,于是将他打橫抱,“容儿,今日是我们大喜之日,你不要任性。”

    容新双手被绑,视线突然转了个倒,他慌得不行,直接在叶凛然的手臂上咬了结结实实的一口,叶凛然连哼都不哼一声,任由他下口。

    容新暗暗在想,这个镜中幻像完全找不到突破口,轮修为,他被叶凛然吊打,轮脸皮,他自诩万中无一,现在却不得不在叶凛然面前败下阵来——他敢说,这绝对是容新完全不认识的小叶子,现实中的他软萌可欺不说,还非常听话,让他往东不敢往西,更别说还囚.禁他,强迫他结成道侣了!

    容新直到觉得口下都咬出血来了,叶凛然依旧稳稳抱着他,没有丝毫松手的意思,\"小叶子,我真的要生气了!\"

    叶凛然闻言低低笑了一声,“容儿现在跟只猫儿一样……生气就生气吧,我好不容易盼到今日,说什么也不会再放手。”

    正在容新想破脑袋找到破绽的时候,大殿门口站了个穿玉青服的女子,容新定眼一看,竟然是赵听语。

    妙极了!原书中的女主来搞事情了!容新竟然有种暗搓搓的兴奋感。

    叶凛然抱着他停下脚步,“赵师姐不去前殿,来到我与容儿的寝殿做什么?”

    赵听语还是以前的模样,温婉可人,只是她的脸色苍白憔悴,实在是我见犹怜,“叶师弟,你当真要这么做吗?你已经惹怒南疆,非得要把北域置于此地吗?”

    叶凛然沉下眉眼,“就算我不这么做,师兄也会把我最重要的东西抢走。师姐还是离开吧,不要打搅我与容儿的大喜之夜,不然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赵听语见他这么说,眼眶中蓄着泪花,哽咽道,“那我呢?叶师弟,这些年来我陪在你身边,与你一起修炼,一起降服妖兽,又陪你征战北域……你到底把我当做什么了?”

    容新听到此,心中纠结万分,这镜中幻像果然扭曲,堂堂一个女主,竟然低声下气到这个地步,容新实在是看不下去,替她说道,“叶凛然,你真是让我太失望了!”

    叶凛然闻言,身躯一抖,他将容新放在一旁,小心地顺着他的背,“容儿不要生气,我和师姐只是同门情谊,我从来没有对她许诺过什么,早就与她讲清楚了,容儿不要误会……”

    容新快要吐血了,叶凛然完全曲解了他的意思!

    赵听语凄惶地站在原地,听见叶凛然哄容新的话,眼中的泪水簌簌落下,“叶师弟,你当真是无心无情,可我控制不住自己,我本该放弃这段无始无终的感情,可是无论我多么努力,每当夜深之时,都有种冥冥注定的感觉——”

    赵听语突然神情一改,眼神毅然而坚决,“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将自己束缚成孤助无援的境地,把容新交出来吧。”

    叶凛然神情一滞,突然看向她,这时,大殿之内突然走出许多临仙宗的弟子,将他们团团围住,赵听语道,“今日喜宴之上的酒……师弟该喝了吧?”

    容新这时似乎有些明白了,赵听语难道是广陵镜化来助他破镜的吗?

    容新这么想着,立马挣脱了叶凛然的怀抱,只可惜那酒他似乎也喝了,他只觉得腹中剧痛无比,丹田之处似乎一片冷凝。

    “十颗散灵丹的效力也比不上一杯谟香蜜,叶师弟,就算你有通天的修为,恐怕在饮了谟香蜜的情况下,也打不过临仙宗百名师兄弟,把容新交出来吧,我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北域好。”

    不是……叶凛然喝了就好了,为啥他也中招了?

    还没等容新问出口,叶凛然就召来泽竹剑,凛冽的剑气缠绕剑身,叶凛然声音犹如地狱归来,“休想。”

    赵听语修为也不必叶凛然差到哪里去,她应声与叶凛然交斗,叶凛然被她纠缠以后,临仙宗的师兄弟反而围上了容新,容新顿时有种危机感,“不是,师兄,不帮我先解开红绸吗?”

    那百名临仙宗弟子都是容新不认识,唯独其中有两人的面孔比较熟悉,容新认出那是当年在惊竹峰上时常欺辱叶凛然的伍子墨和张平治!

    领头的伍子墨狞笑道,“我早年就觉得你阴阳怪气,没想到竟然是个男扮女装的恶心玩意,今日就把你送进赤炎疆域,让你别在北域兴风作浪!”

    有人要阻止他,但伍子墨和张平治早就看容新不顺眼,直接将容新一脚踢到地下,踩在他的小腿上,“先断了你的腿好,还是先挖了你的眼好?当年在惊竹峰,你用下三滥的化息粉让我差点在芳斗大比上出糗,今日不如就先让你哪里都跑不了好了!”

    说罢,伍子墨一脚用力地踩在容新的小腿上,容新疼得“啊”地一声,一种钻心的断骨之痛立马爬上心头,比腹中的剧痛更加令人难以忍受!

    “疼……”真的太疼了,生生地踩住他的脚踝,还是用了灵力,容新只觉得冷汗浸湿后背,自己的惨叫声实在凄厉。

    他的叫声引起了叶凛然的注意,之间叶凛然脸上几乎扭曲,他不顾那边的赵听语,一剑将伍子墨等人赶走,才发现容新套着红鞋的脚踝肿了起来,他连忙脱掉鞋袜一看,眼中几乎翻起狂潮。

    容新在余痛之际,感觉叶凛然在帮他擦掉眼角的泪,用一种恐怖又低沉的语气颤声道,“伍子墨。”

    他提起泽竹剑,催动灵力,盯着人群中的伍子墨,那是一种不把他弄死不休止的眼神。

    容新强制让自己镇静下来,“该怎么办……到底谁才是要破的镜像?”

    是叶凛然,还是赵听语?

    或者是这个天杀的伍子墨?

    作者有话要说:一章结束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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