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宝绒愣了半饷,轻蹙眉头,“你……”
闻晏凉凉道:“你醉酒那晚,一直在念叨这个人。”
林宝绒心惊,立马摇头,“不是,你误会了。”
“哦?”
“我……我不认识。”
闻晏放下杯盏,“慌什么,我没打算刨根问底。”
他在北镇抚司可不是白呆的,想套出她的话轻而易举,但他不问,又是为何?
林宝绒摸不清他的心思,也不能对他讲出实情,如今他肯娶她,或许是看重她的品行,若她说自己是重生之人,以他的理智,多半认为她脑子坏掉了,那他还会娶她么?
林宝绒不敢赌,也赌不起。
这段感情说好听了,是她苦苦求来的,说难听点,是她使了手段,破釜沉舟得来的,她无比珍惜。
她观察他的表情,小声唤道:“淮之。”
闻晏瞥她一眼,看她溢满光亮的双眸和吹弹可破的肌肤,忽然觉得嗓子发干。
为自己倒了一杯水,饮啜几口。
林宝绒咬唇,指着杯盏,“这是我用过的。”
闻晏反问:“你不是说这是齐小姐的吗?”
林宝绒没想到被反将一军,有点羞赧。
阳光洒满屋子,他们凝视彼此。
闻晏岔开话题,不咸不淡道:“前几日,我听堂侄说,齐尚书有意将女儿嫁他为妻。”
点到为止。
若非齐小郁与林宝绒是闺中好友,他是不会讨论别人的私事。
林宝绒陷入思绪,齐尚书想与闻成彬结亲,这会儿又安排齐姐姐与陈府公子相看,定是闻成彬拒绝了这门亲事,而齐尚书也有广撒网的意思。
她不禁叹息,身为世家子女,婚事多半身不由己。
淡笑道:“放心,齐姐姐精明着呢,不会让家族当作利益筹码。”
闻晏看小傻子似的看她,“她精明与否,与我无关。”
“......”
凉薄之人。
林宝绒腹诽,随后又摇头,他绝非凉薄,凉薄之人,又怎会护她一世安稳。
看她发呆,闻晏用手背敲她额头,“回魂。”
林宝绒吓了一跳。
闻晏饮口茶,视线落在茶面上,“我且问你两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
“好。”
“你是因为救命之恩,才想要嫁给我吗?”
林宝绒不知该如何回答,若是回答的不能令他满意,他是不是就不来林府提亲了?
“不是,我是心悦你。”
闻晏不解,“为何心悦我?我比你大八载。”
林宝绒柔柔地看着他,目光越发绵软,看的男人不得不移开视线。
林宝绒低头盯着他握着茶盏的修长手指,嗫嚅道:“一见钟情不行么。”
闻晏:“......”
林宝绒趴在桌子上,脸埋在手臂间,掩住了太多情绪,呢喃自语:“月老,我真的很喜欢他。”
闻晏哭笑不得,犹豫一瞬,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嗯,月老告诉我了。”
林宝绒侧脸看她,“那你喜欢我吗?”
问完,心跳加速。
闻晏也不知道,但还是点了点头。
这姑娘外表柔弱,实则内心坚韧,不在乎外人的眼光,强势地逼近他,可偏偏,他遵循着本心,很轻易就接受了她。
为何?
他不清楚。
至少目前,还不清楚。
林宝绒笑了,眸光熠熠。
闻晏又问:“第二个问题......”
林宝绒娇笑道:“是第三个问题了。”
“嗯?”
林宝绒狡黠,“你回想一下,是不是第三个问题了。”
还真是。
闻晏捏下眉心,低低沉沉地笑了。
随即道:“那就多加一个问题。”
林宝绒拒绝,“你多加一个,那要换我多问你一个。”
闻晏点头,“你问。”
林宝绒:“你和倾颜公主有哪些过往?”
闻晏:“你介意她?”
林宝绒乖乖承认,她很介意。
闻晏走到窗棂前,推开窗扉,双手撑在边框上,望着车水马龙的街道,幽幽道来——
五年前,因得罪了晋王,他不得不远离朝堂,四处游历,途径一座山涧时,被兽群包围,幸得太上皇搭救。
太上皇隐瞒了皇族的身份,说自己姓柳,带着孙女相依为命,半年前,与孙女走散在这座山涧里。
自那日起,孤独的二人结伴,一同寻人,最后在一座深山老林里寻到了跟着猴群过日子的柳萤。
柳萤的行为举止跟猴子无异,多少懂些医术的闻晏决定暂时留下来,照顾他们爷孙俩。
后来,闻晏察觉了这对爷孙非比寻常的身份,太上皇索性承认了,但那时,他们已经成为可以抛去身份束缚的忘年之交……
提起那段时光,闻晏感慨颇多。
听完他的叙述,林宝绒绞了下手指,“所以那两年,你一直与太上皇和倾颜公主生活在一起?”
闻晏:“算是吧。”
“你把倾颜公主当妹妹?”
“嗯。”
他回答的坦坦荡荡。
林宝绒心稍安,其实,即便经历两世,她也没有十分了解闻晏,她奋不顾身来到他身边,心里却隐隐害怕。
怕他彻底遗忘自己,怕他讨厌自己。
林宝绒仰头笑了下,“我知道了,换你问吧。”
闻晏:“嫁给我,若是以后后悔,怎么办?”
“后悔我就是小狗。”
“......”
*
临出门前,林宝绒鼓足勇气,堵在门口,“既然我们已敞开心扉,你能不能抱抱我?”
闻晏觉得这姑娘八成恨嫁,失笑一声,“真的想?”
林宝绒点头。
闻晏叹口气,轻轻把人带进怀里,虚虚圈着肩膀,那次在马车上失控,超出了他的自持,但自小所学的君子之礼,让他没法做僭越之事。
林宝绒靠在他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慢慢闭上眼睛,感受他的温度。
感受真实存在的他。
——你可知晓,当你跟我说要去远游时,我有多不舍,当我得知你已不在世间,我有多绝望,九叔,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
她忽然紧紧抱住他,用尽力气。
闻晏感受着怀里姑娘突然的力道,心中生出茫然,忽然意识到,除了那个九叔,她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是不是经历过什么。
他低头问:“想跟我说说心里话吗?”
林宝绒内心十分纠结。
闻晏也不打算逼她,拍拍她的后脑勺,尽量放缓语气,“想哭就哭吧。”
话落,林宝绒再也绷不住,呜呜地哭起来,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开了阀的水库,止也止不住。
闻晏靠在门板上,大手一下下抚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
缄默无言,无声相伴。
林宝绒哭够了,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闻晏横抱起她,走向美人塌,把她放在上面,脱下大氅盖在她身上,又搬来绣墩坐在一旁。
夕阳西下,一缕晚霞照入室内,闻晏放下手中清茶,看一眼还在熟睡的姑娘,心想这姑娘可真能睡。
好养活。
他微微俯身,盯着她精致的面庞,内心有些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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