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宝绒一觉睡到一更时分,醒来时,整个人有些恍惚。
“醒了。”
耳畔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林宝绒揉着眼睛坐起身,看见身边的男人,愣了愣,才想起自己之前有多失态。
透过隔窗的明瓦看一眼天色,问道:“我睡着了?”
闻晏眼含揶揄,“睡了五个时辰,今儿晚上不用睡了。”
林宝绒抿唇,刚睡醒还有些冷,把大氅拢在身上,整个人只露出脑袋,“你一直都在这里?”
“不然?”
“哦。”林宝绒怕自己在他面前睡相丑,缩进氅衣里不愿露脸。
闻晏瞧她像只小乌龟,摇了摇头,“我派人给你爹捎了口信,一会儿回府不必再解释。”
“哦。”
“饿不饿?”
林宝绒点点头。
闻晏起身出了雅间,一刻钟后拎着一个牛皮袋纸进来。
林宝绒打开一看,全是甜食。
“我不嗜甜。”
闻晏:“好,我记下了。”
随后补充,“日后,你有什么不喜欢的,都可以跟我讲。”
林宝绒莞尔,用筷箸夹出一块梅花糕递过去。
闻晏接下,尝了一口,默默放在一旁。
有点儿甜,他不喜欢。
林宝绒一连吃了三个,又喝了一碗甜汤。
*
两人离开字画行时,已是月上中天,路边吆喝声不断,喝花酒的公子哥儿三五成群走向青楼。
林宝绒坐进马车,想了想,对坐在马车外的闻晏道:“我不喜欢男子喝花酒。”
闻晏点头,“嗯。”
林宝绒乘胜追击,“你以后不准去。”
闻晏:“嗯。”
闻晏身边的车夫没憋住,噗嗤乐了,扭头道:“姑娘请放心,我家大人洁身自好,从不进青楼瓦肆。”
林宝绒弯弯嘴角。
这时,一道惊喜声从马车后头传来,闻晏看过去,是他的堂侄闻成彬。
闻成彬是来附近为太子办事的,手里还拎着几样小吃。
“九叔怎会在此?”
寒暄间,视线已经落在车厢拂动的帷帘上,若是没看错,里面坐的正是林府大姑娘。
闻晏瞧见他走过来, “一身胭脂味,刚去哪里了?”
闻成彬嗅了一下自己的衣衫,苦笑道:“跟詹事府的人一同出来置办物件,他们馋酒了,非拉上我。”
“喝的花酒?”
闻成彬摸摸鼻子,“仅是字面的意思,九叔别多想。”
闻晏轻哂,“我多想什么了?”
“......”
闻成彬笑了一下,微转脚步,隔着车帷作揖,“林大姑娘,在下有礼了。”
车厢里,林宝绒目光泛着点点郁光,身体阵阵发寒。
终于,他们还是见面了。
她心里闷闷的,有股子说不出的恨意。
久久得不到回应,闻成彬以为对方是介意男女之别,不好意思开口。
姑娘家夜会情郎,哪怕是未婚夫君,也是见不得光的啊。
他笑了笑,并未觉得她冒失。
她和九叔有婚约,初次正面打交道,并不想太草率,于是对闻晏道:“九叔稍等,容小侄去一趟对面的铺子。”
闻晏刚要拒绝,忽然被迎面走来的六率将领拉住。
六率是东宫侍卫兵,负责保护太子,六率将领在武将中还是有一定地位的。
“北镇抚使!”将领笑呵呵,又醉醺醺,“上次承蒙北镇抚使在太上皇面前美言,才让本将免受了皮肉之苦啊。”
这名将领平日飞扬跋扈,一次出宫办事,无意中顶撞了太上皇,幸得闻晏解围。
将领记了份恩情,今日见到,非拉着闻晏去叙旧。
闻晏拂开他的手,他又拉住,极为热情,他身高九尺半,一身腱子肉,站在人群中像个金刚,力大无穷,加之喝高了,怎么也不松手。
闻成彬见状,赶忙去往对面铺子,买了香饮子和点心,心想着姑娘家应该都喜欢这些。
车夫看主子被大块头缠上,一时半会儿抽不开身,打个哈欠靠在车厢外打盹。
林宝绒挑开一个帘缝,往外瞧了一眼,看六率将领与闻晏交谈时眉飞色舞,想必会寒暄很久,于是对车夫道:“咱们先走吧。”
回应她的是一阵呼噜声。
“......”
林宝绒拧拧手中丝帕,小脸越来越沉,刚要叫醒车夫,倏然,不知从哪里蹿出一只猴子,哧溜钻进车厢。
猴子穿着一件红色褙子,脖子上挂着铃铛,猛一看,还以为是个孩童。
林宝绒被惊到,下意识捂住嘴,猴子看她手腕上戴着一只漂亮镯子,朝她伸爪子。
林宝绒朝里躲了几下,猴子以为她在跟它玩,更“疯”了,跳到她后背上摘她的帷帽。
林宝绒哪受过这等摧残,花容失色。
闻晏听见动静,急忙赶过来,狠狠拍了一下车夫的脑袋,把偷懒的车夫拍懵了。
闻晏扯开车帷,看见猴子正在辣手摧花,冷眸凝怒,一把拽住猴子手臂,抡出车外,上前抱住惊慌无措的姑娘。
安抚道:“别怕,没事了。”
猴子顺势蹲在地上,手里拿着林宝绒的帷帽,呲牙咧嘴。
忽地,察觉到身后有道暗影。
猴子扭头,瞧见高大的闻成彬。
闻成彬抬了一下脚,吓了猴子一跳,蹿跳起来挠他。
闻成彬挥手挡开,并从猴子手里夺回帷帽。
杂耍的摊主跑过来,一把拎起猴子,朝闻成彬道歉。
闻成彬摆摆手,示意他可以带着猴子离开了,之后走到马车前,递上帷帽,关切道:“九叔,猴子有没有伤到林大姑娘?”
由于闻晏背对车门抱着林宝绒,闻成彬刚好能瞧见林宝绒的脸。
这是一张怎样的俏颜呢,闻成彬形容不好,只觉得赏心悦目。
林宝绒看他站在车门前盯着自己,脸色更白了,把脸埋在闻晏臂弯,“让他走,我不想见他!”
永远不想。
闻晏:“......”
闻成彬:“......”
闻晏侧眸示意,闻成彬退到马车三尺开外,有些茫然,不知自己为何不招这姑娘待见。
闻晏撂下车帷,挡住外面的光景,把趴在臂弯的姑娘往上提起,搂着她的腰坐在横椅上,“有没有被抓伤?”
林宝绒摇头。
闻晏看她发鬟歪了,点缀发鬟的珠钗少了一只,估计是被猴子顺手牵羊了,扯下嘴角,“没事就好。”
林宝绒忽然意识到两人的坐姿不对劲儿,赶忙退到一旁,抬手整理发鬟。
闻晏看她淡定不少,放下心来,刚要下车,林宝绒扯住他手臂,“淮之。”
“嗯?”闻晏边起身,边应道:“我在。”
林宝绒:“让你堂侄离马车远点。”
闻晏蹙眉,见她不愿多做解释,点了点头。
下车后,又拍了一下车夫的头。
车夫羞愧,连连道歉。
闻晏冷声:“跟谁道歉?”
车夫赶忙扭头,隔着帘子对林宝绒道歉。
“无碍。”林宝绒没有责怪车夫的意思,靠在车壁上缓释情绪。
车外,闻晏走到闻成彬面前,“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闻成彬余光瞄了车厢一眼,心里不是滋味,被嫌弃或冷遇也要有个理由吧,可这位林大小姐......
算了。
闻成彬无奈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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