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湿淋淋的妖狼, 一反常态,十分温顺, 眼巴巴等着褚意欢替它梳毛, 惹得其它几位长期看护妖兽的家仆侧目不已。
“……真乖,坐下!”妖狼大狗似的夹着尾巴,一屁股拍在褚意欢身旁, 方便他对自己上下其手。
……真是乖到家了。
远远见到这一幕,江宗遥只觉得心中躁郁不已。
那妖狼是他自小养大的,陪了他多年,脾气秉性,没人比他更了解。
江宗遥虽然想让褚意欢吃些苦头, 却也怕妖狼做的太过火,想了半天, 还是决定跟过来看看, 没有料到却看到这样刺人的一幕,这畜生不仅无半点挣扎, 竟然化身一只舔狗……
他在袖中攥紧双手,出离愤怒了,这才几日, 这畜生就被收了心,瞅瞅那极其标准的坐姿,比条家养的狗都听话!
江宗遥怒极,挥了挥手中长鞭,“啪”的一声, 激起空中漂浮的灰尘,怒散而去。
那一人一狼却毫无察觉,满眼皆是笑意,耍得欢快极了。
“……少爷,您看这该如何是好啊?”江福生怕被殃及池鱼,紧紧贴着墙角,低声问道,“……按照您之前的意思,将他调到膳房去?您放心,该关照的我一定派人关照到位,任他有三头六臂,还是七窍玲珑,先退一层皮再说!”
许是妖狼淋水时,溅落在那人脸上,莹莹水滴,爽朗笑声,均落满了光芒,甚是晃眼。
父亲江臻乃是江府门主,虽然疼爱小儿子,但身为一门之主,需得标杆立项,甚少于人前如此开怀大笑。兄长江怀瑾,为人温和,但多是露齿浅笑。是以,他很少见到有人笑得如此恣意。
江宗遥微怔,旋即摩擦着长鞭楠木手柄,狭长眼眸眯了眯。
“……不必了。”光线在他眼眸中一闪而过,眸色更加浅淡,“……今晚,让他来我房里。”
“嗯……?”江福愣了愣,他听到了什么,才欲发问,只听少爷接着说道。
“……从今日起,他就是我的近侍了。”他倒是想看看,这人究竟有多大的本事,能收服妖兽,也能收服人心不成?
*
眼角余光目送江小少爷的身影消失,褚意欢不甚在意地耸耸肩,心中将对方的想法猜了个七七八八,心想,这小少爷未免太看不起他了吧,不过是些出气力的杂活,怎会令他生怒,他不仅觉不出辛苦,反而有趣的很呢。
天水阁离泽苑,除了个面瘫师尊,就是成日忙里忙外的青一,连个聊八卦的人都无,犹如身困囹圄,那才难受呢。
“……你是新来的?”在一旁看了许久的江府老人,终于忍不住搭了话,“这御兽的本领不错,你可不知道,这妖狼脾气火爆着呢,平日里一丁点水都不肯沾,咬伤了许多伺候它的家仆呢……”
褚意欢朗声笑道,“哪里哪里,雕虫小技罢了……”
伸手挠了挠窝在他腿边的妖狼下巴,妖狼舒服地眯起眼,喉咙中发出哼哧哼哧声响,像是舒服极了。
许是自小在千仞山长大的缘故,他与山上一众灵兽极为熟悉,如此才能琢磨出无穷的趣味,在与妖兽相处上,算得上是天赋异禀,自然知道如何与这妖狼亲近起来。
妖场与江府中门毗邻,褚意欢远远瞧见不少人进进出出,尤其热闹,好奇地问上一嘴。
“……三日后是门主的天命大寿,门主下令要大摆宴席,广邀各大世家……”江府老人对褚意欢的观感不差,有他在,他们也不必受这妖狼的折腾,乐得替他解惑,“……那些人想必都是前来祝寿的世家子弟呢……”
褚意欢支起一边腿来,胳膊枕在妖狼背上,手托着腮,远远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嘴角一勾,一双眼睛里有暗光闪过,口中低声道:“……热闹好啊。”
他不由想到唐钦等人,那些人此行不正是要来江府祝寿嘛,灵力虽被封,但他或许可以想些别的法子救出那两只半妖……
“……仙君,请进!”负责守在门口迎客接待的江府掌事,恭恭敬敬将手中的烫金请柬还了回去。
他虽是江府掌事,却只是凡人,知晓在修士眼中,自己如同蝼蚁一般渺小,不敢有丝毫怠慢。
更何况,眼前之人,白衣沾沾,芝兰玉树,嘴角含笑,温和有礼地接过请柬,谦谦如玉,不外乎如是。
正欲进门的林千潇,似有所感,突然停下脚步,微微侧目,不远处是一片宽阔妖兽场地。
“……千潇,怎么了?”注意到身后随行之人的片刻迟疑,俞明松语调温煦地问道。
“……没事。”
彼时,褚意欢恰觉得阳光正好,收了身子,躺于妖狼身旁,舒舒服服地晒着日光,浑身散发着懒洋洋的气息,身形被妖狼金黄色的毛发遮蔽地严严实实。
林千潇再次凝目望去,哪里还有那熟悉的身影,拧着眉头,自嘲一声,许是他看错了吧……
*
待入了夜,褚意欢牵着妖狼一同回到住处,被告知今后须与江小少爷同屋而眠,他并未惊讶,翘了翘嘴角,又摸了把妖狼晒得暖烘烘的毛发,依言来到江宗遥所居殿室内。
抬眼望去,锦袍少年斜靠在窗户边,衣着华丽,微微挑眉看过来时,端是一副艳丽无双的容颜,烛光微晃,暗影打在这人侧颜上,比白日里看上去更加妖冶几分,看得褚意欢微微怔忡。
……妈的真好看。
江宗遥唇角轻扬,伸出手,冲他所在的方向勾了勾手指,那意思不言自明。
……果然,这人笑起来,更好看了。惹得褚意欢心跳快了好几拍,下意识抚了抚胸口。
江小少爷如此亲近地冲他招手,倒是令褚意欢有些受宠若惊,这人肚子里不是又冒什么坏水呢吧……
禁不住美□□惑,褚意欢刚迈出一小步,身旁一道金黄影子倏地滑过,妖狼歪着脑袋吐着长舌头,发足狂奔,奔跑至江宗遥面前,来了个急拐弯,甩着尾巴欢快地将自己的大脑袋送到他的手掌下,眯着眼睛蹭了起来,嗷呜呜地叫了两声,那样子……不忍直视。
“……”
江宗遥垂下眼眸,斜眼看着躺在地上翻露肚皮,四脚朝天,不停打滚讨好卖乖求抚摸的妖狼,哼了一声,“……小没良心的。”
莫名尴尬地摸了摸鼻尖,褚意欢翻翻眼皮,原来不是招呼他啊……
“想必,江福已经告知你了吧……”江宗遥撩起眼皮,眉眼间一派风流,眼神终于落于褚意欢身上,“……我听他们夸赞你,踏实肯干,这才将你调到身边来,作本少爷的近侍……”
褚意欢十分狗腿地弯起嘴角,表示自己一定好好干,勤勉努力干翻天!
“嗯……”江宗遥满意地点点头,挥了挥衣袖,眼神飘向那足够柔软足够宽大的床榻,“那么就从暖床开始吧……”
“……”
褚意欢理好铺盖躺下,感叹一声,这床果如想象般舒服,比家仆睡的硬炕可熨帖多了,躺上去就像睡在万层棉花之中,鼻翼轻轻一动,他侧头一嗅,心想,这大户人家就是讲究,被褥上还熏了一层丝丝缕缕的薄香,闻着丝毫不觉生厌。他惬意地翻了个身,昏昏欲睡的感觉向他袭来。
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朦朦胧胧间睁开眼睛,褚意欢侧过身子, 把躺姿改成斜卧床榻之上,手撑着头,眼皮半耷拉着,睡意朦胧冲始终站在窗口的江宗遥喊道。
“……少爷,床暖好了,您快上来睡觉吧……”
“……不着急。”江宗遥用手掌轻轻按住妖狼头顶,阻止其跃跃欲试的动作,不允许其上前。
泠泠回音好似盖了层纱布,模模糊糊地,褚意欢强打起精神,竖着耳朵,听了半响,才反应过来这人说了些什么,随即低声嘟囔道:你再不过来,我就要睡着了……
待褥子上沾染的薄香散得差不多,江宗遥这才踏步,走至床榻前,感兴趣地打量着眼前这张睡颜,勾起嘴角,耐心等待着什么。
片刻后,见原本床榻上熟睡之人,闭眼起身,晃晃悠悠,朝屋外走去,江宗遥脸上的笑意更盛。
被褥之上,熏染的香,名为真言香,闻此香至熟睡之人,在睡梦中,会做些平日脑中所想,所渴望,却未曾做过之事。
江宗遥拢了拢袖口,难掩喜色地哼笑一声,他倒要看看,这人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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