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宗遥被身后浓烈杀意, 惊得大骇不已,头皮发麻, 脚下发狂, 以背后硬挺之,拼着一死也不愿放手。
……他低头望着怀中人侧颜,心想, 自己莫非疯了不成?
褚意欢脸色白的简直像是没了声息,若不是感觉到他胸腔极其微弱的起伏,竟无从判知此人是死是活。
江宗遥微微拢了拢手臂,轻手轻脚地将这人越发抱紧。
……疯便疯了吧,若是护不住这人, 他才真是要疯了。
此千钧一发之际,听闻这声由远及近, 爽朗又焦急的呼声, 江宗遥暗自松了一口气,心中大定, 蓦地抬头,循声望去,喜不自禁。
一身穿江府特质黑金锦绣袍, 身形高大挺拔,面目俊朗之人,出现在视线尽头。
“……小友这是作甚,要杀了吾儿不成?”眨眼间,此人来到近前, 大手一把握住兀自颤抖的长、枪,不怒自威道。
来人正是江家门主江臻。
江福等人齐齐跪地,行了大礼。
江宗遥亦喜不自胜,急切唤声道:“……父亲!”
“……哎!”虽未转身,但江臻还是应了儿子一声,随即面容间带着几分薄怒,虎目怒瞪林千潇,不悦道,“……江某好心邀请各位前来一聚,小友因何要对吾儿下死手?”
小儿身上的保命法器统统碎裂,江臻意识到不对劲,连忙搁置手中事务,寻着那一丝气息,赶了过来。
……便叫他看到如此双目欲裂的一幕,江臻急急抛出长、枪格挡,险之又险救下江宗遥一命。
强行挣脱禁锢之术,已然伤了肺腑,拼尽全力对上迎虚抢,如今内府之中紊乱的气息肆虐开来,林千潇紧握归葬,指尖泛白,一双眼睛在黑夜中亮得发光。
即便面对江门主,归葬也并未退让半分,林千潇唇角鲜血愈溢愈多,连成线珠,跌落在地。
……银柄刀身,通体沉黑,便是再不可能,他也要拼上一拼!
“……怎么?小友当真要与我动手不成?”江臻怒发冲冠,长、枪直逼而上。
“……江门主真是慈父,为了护子,竟连是非曲直,亦可罔顾。”林千潇冷硬的面容动了动,嘴角微翘,“……既然江门主执意包庇令公子,那就恕晚辈以下犯上,得罪了。”
他神色冷肃,不顾嘴角边纷纷扬扬往下落的血线,左手抬起,按在持刀右手之上,归葬刀身隐约现出金色光华。
“……你此话何意?”江臻拧眉。
“江门主,不如问问令公子,为何要将我师弟掳走?”林千潇沉着脸道。
护身法器破损,江臻当下什么都顾不得,连忙赶了过来救人,哪里顾得上其它,如今仔细回头一看,小儿怀中鼓鼓囊囊,瞧那身形,好似确实抱着一人。
“……江门主见谅,此人乃是我的师弟,而今身受重伤,哪怕拼了性命,我也定要护住他!”
林千潇冷冷的话语再次传来。
江臻觉得此事不可听信一人所言,便抬起眼,看向小儿,想要从他口中听得另一番说辞。
一看之下,江臻顿时震怒。
……他视线落于江宗遥脸上欲凝未凝,明显被利器划破的伤口上。
脑袋“轰”的一下就爆了,他平日里极是宠爱江宗遥,不要说令他受伤,便是训都不忍训上一句,而今这与亡故之妻十分相似的面庞变成这副样子,哪里还有理智可言。
江臻蹭的回过头,当下便有了结论。
按他的想法就是——甭管是谁的错,敢伤吾儿,就得付出惨痛代价!
“大胆!”江臻大喝一声,骤然出手,一杆长、枪使得炉火纯青,枪尖爆裂出数道黑金流光。
周身灵气在空气中爆裂,震荡出恐怖的波纹,长、枪顺势而上,朝着林千潇刺了过去。
“……锵!”归葬与长、枪瞬间再次相撞,一道流光闪过,绽放出耀眼的光芒,这光芒近乎斩破天际。
一股巨大压力袭来,林千潇高挑坚毅的身形近乎被压弯,他暗自咬紧牙根,勉强抗住压顶之力,硬生生挺直了脊背。
见这人竟扛得住自己全力一击,江臻脸上不由流露出诧异之色,心中战意被激起,猛地抽枪,瞬息变化招式,长、枪横抡出去。
林千潇一袭白衫前襟已被鲜血染红,手持归葬,神情冰冷,面对来势汹汹的迎虚枪,刀势不减,反而加快了几分,急速之下,归葬瞬间化出三道刀影,将长、枪笼罩在其中。
“……好刀法!”江臻不由赞叹一声,传闻天水阁此辈弟子当中,人才辈出,今日一见,果真并非虚名。
若说此战是因怒火而起,那么如今却是因战意而战。
江臻正准备放开手脚,大战一场,一声叹息传来,极轻的话语,准确飘进他的耳中,“……父亲,这是在做什么……”
这话音既轻且缓,却叫江臻瞬间变了脸色,他这才从盛怒与战意中回过神,偏过头,望向声源处,脸上不免露出一瞬的心虚神情,“……瑾儿,夜深风大,你怎么出来了?快些回去,免得着凉……”
不远处,一名坐着铁质轮椅的清瘦青年,被仆人推着,来到近前。
“……父亲……此处闹出这样大的动静,我怎能安心……咳、咳……”江怀瑾虚弱温和的眼神直直看了过来,声音虽然无力,语气却十分执拗,或许当真是在途中着了风,竟捂住嘴角,小声咳嗽了几下,见状,他身后一名仆人细心替他裹紧外衫。
“……好、好,你莫要生气,仔细着身体……”江臻长、枪一收,化作一道黑金暗影,收入袖中。
“……兄长。”江宗遥亦是蔫头蔫脑地喊人,在这个家中,他不怕父亲,却甚是害怕这位长兄,怕他生气,更怕他生病。虽是异母兄弟,但两人感情甚好,兄长自出生时便有体弱之症,后来才会不良于行,每每大病一场,家中便愁云惨淡,长此以往,在他心中烙下了阴影。
了解此事的起因经过后,江怀瑾侧过头,含笑望着他,轻声道:“……宗遥,将人交给我可好?”
本来还觉得理直气壮的江宗遥,气焰登时弱了下来,手上却紧了紧,固执地抱住怀中人不肯放手。
见状,江怀瑾叹了口气,随着这声叹息,江宗遥的心也跟着一颤。
将身子微微前倾,抬手朝林千潇施了一礼,江怀瑾带着歉意的嗓音响起,因气力不济,声音放得很缓很慢。
“……此事是家弟鲁莽,身为长兄,我替他向你致歉……”
长、枪收拢之时,林千潇也将归葬入鞘,此时,他将嘴角的血迹抹净,还了一礼,“……我亦有错。”
江臻脸皮一紧,很是不自在,仿佛从头至尾只有他一人在胡闹,气得心肝直颤,面色不虞,却不敢发一言。
江怀瑾轻轻摆了摆手指,身后影子般仆人会意,推着轮椅,前行几步。
一阵轮椅转动的轱辘声传至身前,江宗遥抿了抿唇,小小声道,“……兄长,我只知此人是我的近侍,我不能让他出事,他在我身边时,还好好的,现下变成了这个样子,我不放心……”
江怀瑾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个浅笑,温柔道:“……阿遇,叫兄长探一探脉这人的脉,可好……”
……阿遇,乃是江宗遥的乳名,而今他已经长大成人,尝唤他乳名的娘亲两年前因病逝世,再次听到这熟悉又陌生的称呼,江宗遥喉头一哽,双眼里竟然泛着清凌凌的泪光。
……他垂着脑袋点了点头,不肯叫人看去。
江怀瑾苍白手指拂在怀中之人手腕间,细细探了一会,心下有了结论。
“……此人身中剧毒且时日不短,”江怀瑾微微蹙起眉头,“……这毒甚是诡异,越是压制,越是反复,想必今日定是有人以灵力疏导,才引得此毒剧烈反弹,过几日,便会好上一些……”
心知兄长定然不会骗他,也知此番是他做错了,江宗遥低头看了好几眼,虽然心不甘情不愿,却还是将人还了去,他蔫头耷脑冲林千潇拱了拱手,道了声歉。
林千潇不发一言,只是小心翼翼接过他怀中之人,冲江臻与江怀瑾行了礼,复又退回内室。
江宗遥望着两人交缠在一处的背影,心中莫名不是滋味。
……年少如他,实在想不通自己这是怎么了,心中为何还是如此烦闷。
“……父亲,今日之事是咱们的过错,理当赔罪,我那里有些效用甚好的祛毒丹药,明日便派人送来一些吧。”思及此处,江怀瑾无奈地叹了口气,“……父亲,您以后莫要这般冲动……”
“……瑾儿说的甚是。”江臻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借由公事尚未处理好,飞快遁了去。
江怀瑾无奈摇了摇头,捂嘴又轻轻咳了咳,见状,身后的影子哑着嗓子催促,声音仿佛在钢板上滑过一般嘶哑,“……少主,您该回去了。”
“……嗯,走吧……”将小弟的神态尽数看在眼中,江怀瑾的心软了些,心道:阿遇终于长大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前面小小的修了一下文,江家兄弟俩的关系改了一下,由关系平平变得十分亲密,这样之后情节的推动,会更加顺滑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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