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着那丝被打入老妇人体内的灵力, 两人连同妖狼追至城郊一处平地。
四周弥漫浓雾,看不清路, 亦看不见人。
褚意欢闭了下眼, 复又睁开,他能够感知到对方就在附近。
他站在原地,以内息催动非难, “嗡”的一声,非难猛地飞至上空,阵阵亮光渐次透过血雾,平地间凝结的雾气一扫而空。
待浓雾散去,浓雾之中掩藏的怪物已近在咫尺。
浓雾虽散, 但那怪物周身仍然隐藏在血雾当中。
“又来了两个找死的哈!”古怪的声音仿佛从喉咙中挤出,嘶哑无比, 怪物环绕周身的血雾, 兴奋地蹿高了些许。
褚意欢眉头不由一皱,紧握非难, 他未曾料到此处肆虐的魔物,竟是血魔!
血魔,以活人血肉为食, 初始时,只是魔域一团没有神智的血肉,后来逐渐生出神智,这东西浑身是毒,身上但凡有一点儿小小的伤口, 血雾中的毒气也可侵入体内,难对付得很!
血魔触手已然穿透老妇人的心脏,不仅是那老妇人,几条触手上还有旁人,许是些躲在别处,才被捉住的城中居民。
股股血肉流经触手,被吸食到体内,怪物周身的血雾颜色更重了一分。
白光一晃而过,非难猛地将几根触手齐齐斩断。
老妇人轻飘飘跌落在地,她本就干枯的身躯,更虚弱一分,看上去竟比地上的落叶更加无力。
见触手被斩落,那血魔发出阵阵嘶吼声,恼怒不已。
非难与长鞭同时进攻,妖狼亦狂吼一声,猛地扑向血魔,与其缠斗一处。
老妇人跌落处附近,还有另外一具骸骨。
那骸骨的血肉早已被血魔吸干,只余下一身干瘪的皮相,贴于骨身上,虽然只剩下一副骸骨,但观其轮廓,很是斯文,生前想必是名俊秀青年。
一旁,老妇人眼睛虽盲,但心有所感,她形容枯槁,伸手抓着地上一件被血污浸染的麻布衣衫,轻轻嗅着麻布衣衫上残留的皂角香味,随后,连同那副骸骨,小心翼翼抱在怀中。
跌落在地的几人已然没了气息,老妇人痴若木偶,紧紧抱着怀中的骸骨,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亦已随自己的儿子同去。
见状,非难幻化出数道剑光,褚意欢手上微微用力,那根缠住剑身的鲜红触手,渗出血色。
不过眨眼的工夫,那根触手就变成了一块块整整齐齐的碎肉,散落一地。
巨大的痛楚席卷血魔全身,他发出震天的怒吼声,数根触手齐齐呼啸着向褚意欢等人袭来。
妖狼猛地撕咬着触手,江宗遥手中长鞭将鲜红触手卷起,褚意欢栖身上前,将非难嵌入血雾当中。
……
眼见那血魔倒地,周身凝聚的血雾也随之散去,二人才松了一口气。
另一道鲜红的触手扬起,于无人察觉之际,冲着褚意欢刺了过来。
“……小心!”
褚意欢低头,视线直直看向挡在自己面前之人。
一点弹珠般大小的血迹,自江宗遥胸口晕染开,逐渐扩大,变得碗口那般大,一头耸、动着的触手从其中左摇右摆地拱出。
褚意欢猜测,此时他的黑金衣袍该是被鲜血浸透了吧。
喉头仿佛堵了一块砖头,沉甸甸直接落在心口,一腔热血顷刻间被砸得四分五裂。
褚意欢只僵硬了一瞬,随后他身子一低,抬起手臂,接住江宗遥猝然倒下的身躯,顺便抬起手掌将其唇角溢出的鲜血擦净。
眼见几只血魔震天撼地怒冲而来,褚意欢单手迅速结下传送阵法印,口中亦大声喝道:“……非难!”
说罢,褚意欢竟不管不顾将后背完全至于循着血腥气味而至的三名血魔眼中,身子一矮,扶着江宗遥,转身往妖狼那里走去。
江宗遥皱眉:“你……”
将江宗遥放在妖狼后背,竭力而战的非难,重新回到他手中,他挽了一个剑花,非难散着荧荧润光,单手合印,暗喝一声,“……启!”
不消顷刻,阵法已成。
江宗遥无力阻之,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将他一把推入阵法当中。
他说不出要留在这人身边的话,因为他知晓,此时的自己,除了替他受伤,竟再无其他用处。
此时,他唯一能够做的,只是唇齿咽着鲜红血迹,无声喊着对方名字。
……何其无能!
妖狼驮着江宗遥,一步步走入传送阵法当中。
白光一闪一暗,那人的身影猝不及防消失在眼前。
一场厮杀之后, 褚意欢以一己之力,斩杀两名血魔, 最终还是被一股不知名的黑雾卷了去。
*
褚意欢以为自己死了。
再次醒来,浑身经脉因使用过度,俱是难忍地酸胀肿痛。
但他的确还活着。
他心里飞快得转念,虽不知是何人将他捉了来,但比起葬身于血魔之口,被捉总归是件好事,只是身后迟迟没有动静,褚意欢心中等得有些不耐烦,他扭腰随地一滚,恰好让自己脑袋正对着大堂主位……
褚意欢奋力抬眼看去,待看清眼前人影时,心中咯噔了一声,着实愣了一下,随后心中发出一声由衷的感叹,怀疑自己命犯小人。
“……好巧啊!”
上座之人,他不认得,但左右站立的却是他的老熟人。
唐钦走了下来,蹲下身子,眼神不怀好意,巡视了两圈,掐住褚意欢的下巴,这张脸确实是当日那个窃听他们谈话的小贼。
“……没想到,你竟是天水阁的弟子?”如此大难临头之际,褚意欢自然顾不上乔庄易容,也并未遮面。他今日穿着天水阁弟子服饰,很容易辨认出身份。
褚意欢被五花大绑,捆绑的绳子以灵符加持,轻易无法挣脱,褚意欢一边暗自用力,一边讨饶道:“……哈哈哈,原来是唐道友啊!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之前的事都是误会,还望唐道友能够高台贵手,不要与在下计较?”
“自己人?都是误会?”闻言,唐钦冷冷开口问道,”好,那我问你,你身上的毒是如何解的?”
“额……实不相瞒,天水阁自有那灵丹妙药,疗伤圣品,若是唐道友需要,在下可以赠与你一些……”
“你撒谎!”站在一旁的唐风,突然怒吼一声,打断褚意欢的狡辩之词,脸上的愤怒之色显而易见。
“……你身上所中之毒,名为枯枝,任你有何灵丹妙药,三月之内,想解此毒,都是痴人说梦。”唐钦看着褚意欢,目光中满是阴沉,“……短时间内,想要将此毒彻底解了,唯有唐府的解药方能做到。你又是从哪里得到解药的呢?”
想当初,本以为这小贼身重枯枝毒雾,必然走不远,但他却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于偌大的金阳城中销声匿迹。
他们一行人,在金阳城整整找了五日,挖地三尺,另外还专门派人去城门处盯着,防着那小贼偷偷溜走,却始终没能找到身重枯枝毒雾之人。
没有料到参加完江门主大寿典礼之后,竟然又着了此人的道,被脱光衣服扔在大街上不说,还丢了枯枝解药与那两只半妖。
唐钦瞪着褚意欢,目光淬了毒似的狠戾,一脚踹了过去,‘咔擦’一声直接踩断褚意欢胸膛中的两根肋骨。
如此一来,方才平复一些赤裸身体、游街示众的仇恨。
这时,上座之人轻笑了一声,缓缓道:“……你何必如此动怒,依我看,将他的外衫扒去,扔进牢中关起来便是了。”
唐钦与唐风皆愤怒地瞪着褚意欢,只因上座之人发了话,才收敛起怒意。
褚意欢痛得倒抽一口凉气,说不出话来,心中却大声附和,你们好好听听,这才是人该说的话!
谁知,那人竟慢悠悠补充一句:“……之前那些账,自然要留着慢慢算,一下子就把人弄死,那还有什么趣味。”
*
颍川水城西北山脊——
江宗遥站在一堆藤蔓之中,负手而立,身体挺拔,褪去曾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的青涩。
一人站在不远处,对着褚意欢的梦境,看得津津有味。
“……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他竟然还活着,哈哈……”
看到被藤蔓死死困住之人的那一刻,江宗遥脸上神情倏地变得锋利无比,琥珀眼眸中是几欲噬人的眸光。
“……你难道就不好奇,当年发生了什么?”那人回过头,抬眼看向江宗遥,手指朝着褚意欢的方向指了指,歪头笑问道,“……他为何会心性大变,变成嗜血滥杀的妖王,你不想知道吗?”
“……这是我亲手培育的忆梦藤,被它缠住之人,会将过往所有经历走马灯一般重现……”
倏地,一道火光燃起,将缠住褚意欢的藤蔓烧尽。
“……他若是想说,自然会告知我。”江宗遥弯腰将褚意欢抱起,瞥了眼那人着了火的身体,“……至于你,我自然不会轻饶。”
……
江宗遥抬手招来一架车銮,由灵兽驱使前行。车厢宽大舒适,十分稳当,里面燃着安神香料,闻起来很是舒服。
车銮内,褚意欢翻来覆去,锦被拱成一团,头疼了好一阵,哼唧了半天 ,才从二十年前的记忆中,清醒过来。
褚意欢瞪着一双眼睛,双眼无神,神思放空,神情呆滞地望着车銮墙壁。
脑袋仿佛被人拎着几百公斤重的榔头,冲着脑瓜,又哐哐砸了几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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