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任微这阵子没少在卫氏医术, 尤其是针法上下苦功:她本科中西医结合,硕士时换了方向,但对传统医学绝非零基础。
她刚刚谦虚说不擅长处置心疾,但稍微缓解一下, 让太妃好好等太医到来, 这都没什么问题。
太妃闻言努力挤出个笑容, 季澜就更是大喜过望:他嫂子喜怒无常是常事,但从无虚言。
不管全新的二姑娘,继续施针,直到太妃的表情肉眼可见地舒缓起来。
季澜起身一拜到底, 似乎跟宣王心有灵犀,“谢过嫂嫂,之后……”他看了看合上眼睛养神的母亲, 再看了看失魂落魄的妹子,再次拜倒,“任由嫂嫂处置。”
任微当场揭短, “前前后后好几回了,真以为好脾气不计较是吧。王爷回来了,我不怕没人给我撑腰。”又转过头拉住傲天他爹的手, 一本正经地告状, “说起来也没怎么着, 就是想起来心里堵得慌。”
自家的事儿自己当然知道!
大哥不在家的时候,他妹子的确以折腾大嫂为乐,而他见大嫂不会告状, 和母亲一起多次纵容,虽然妹子本事有限,一直雷声大雨点小,想必也把嫂子恶心得够呛。
如今后悔也来不及,季澜迎着他大哥恍若实质落在脸上竟能感到刺痛的目光,再次一拜到底,“我知错了,我和妹妹任由嫂嫂处置。”
原本他还有点担当,想自己一个人扛下,但余光扫了眼“闯祸她最行”此时还神游天外的亲妹子,他心累得不行:妈的,我不管了!
太妃此时稍微恢复了一点,依旧难受,但起码耳聪目明,听了儿子这话不由悲从中来:她不想太后,没那么大野心,儿子能自立门户就够了!她最大的心愿便是看着他们兄妹能守望相助,亲密无间。
原本儿子的确是顺着她这个娘亲的心思,对女儿颇多纵容的……见儿子再三向继子夫妇认错,她心如刀绞,此时她就想拼着体面不要倚老卖老却不能够。
都是她这个娘亲的错,不该把女儿养得不知天高地厚!
一念至此,太妃的神情愈发扭曲。
任微见状,只能再拈起银针替太妃缓解一二:她讨厌太妃是一码事,见死不救就是另一回事了。身为医生,后者她还做不来。
不过有些话她还是要说,“真要为儿女着想,就好生保证,你犯病也是在劳烦折腾我。”
太妃一听,果然竭尽全力平心静气。
而季澜一时无以为报,只能再行大礼,他还能苦中作乐,“我寻思着下回再向嫂子道谢,就该五体投地……好生磕头了。”
任微冷笑一声,“这话你跟陛下去说。”
傲天他爹和傲天心有灵犀,一大一小两只手齐齐盖在了任微空出来的左手手心。任微毫无顾忌,当着众人就在父子俩脸上各亲了一下,秒收两个如出一辙的灿烂笑容。
季澜拍在了马腿上,顿感摸不着头脑只能站在原地继续赔笑。
其实在大齐,宗室说这话没什么问题,宗室需要磕头的场合无非是祭天地、拜祖宗父母、谢恩人以及……请罪之际。
闭麦了好久的二姑娘听了这话猛地抬头,刚好把一家三口的亲近互动尽收眼底。
这和小说里写得几乎一样!眼前的楚王妃就是小说里那位自以为穿书的傲天他娘,还是穿完了的!
想起傲天亲娘穿越前和穿越后的差别,她无比庆幸:老天待她不薄。穿越前的傲天他娘满腹疑虑,还有些被害妄想,以她现在的身份想获取穿越前楚王妃的信任……她想了一下,觉得还不如选择躺平静等结局来临,直接升天。
太妃日常起居的屋子不仅有地砖,地砖上更铺着地毯,所以二姑娘拿楚王妃的腿当靠背,瘫坐在地有一会儿,也不觉得哪里不舒坦。
她跟楚王妃对上暗号,更不怕楚王的杀人视线,反正一时也不要她做什么,便继续翻找原主的记忆,和她所知道的小说剧情一一对应,好尽量在短时间里理清思路。
她都主动掉马了,还能指望楚王妃视而不见?
话说任微处置了太妃,不搭理傲天父子就转过头来搭理自己这位同行:穿来就不顾一切地扑过来认亲……这小姑娘有点憨啊。
当然,也有可能是处境非常不妙,小姑娘不得不拼命。
任微本想上手怕拍这姑娘的肩膀,定睛一瞧果然瞧出但不妥:后脑勺处星点闪烁。
她当即让小姑娘不要动,分开头发,果然在后脑勺上发现了一个撞出来的伤口。虽然不严重,却也需要处理一下。
也正是这个小伤口,让二姑娘的里子换了人。
二姑娘伤处敷过药膏,又重新梳了头发,回到屋里就厚着脸皮靠着任微坐下了。
太妃无暇他顾,而一直守着太妃的季澜不免冷笑了一回:这是娘亲和我都顾不上她,就有奶便是娘了?我居然一点都不惊讶。
季澜难免再次心冷:随她去吧。不管怎么样,大哥大嫂不会要她小命。
二姑娘打定主意抱大腿,哪里会把小说里两个炮灰的想法态度放在心上?男主傲天下场也不好,好歹活到了最后啊。
任微看了看忽然泾渭分明的母子三个,幸灾乐祸地笑了。
这会儿太医终于“姗姗来迟”。
大约是往皇帝那儿送过卫家针法的缘故,老太爷望闻问切之后就对任微特别亲切,对她的处置更是赞不绝口,又表示:不必再施针,太妃这是急火攻心,关键还是松心为上。意思就是没啥大事,以后好好养着就行。之后又给季澜瞧了瞧,更直白说全是皮肉之伤不用喝药。
老爷子留下了一份方子,不忘留下个“往后多交流”的眼神就走了。
太医告辞,季澜要继续守着太妃,起码等母亲喝完药,而任微他们“功德圆满”就打算回正房,而二姑娘趁着傲天父子不备,再次故技重施抱住任微的胳膊不撒手。
二姑娘凝望着任微,语气里是满满的央求,“嫂嫂救我!”
任微深吸口气,意有所指,“那你得说实话。”
二姑娘连忙点头,“一定知无不言!”
季泽吩咐大管家看好太妃整个院子,暂时不许他们出入,才正眼瞧了瞧这个前后变化巨大的妹妹,虽然不知道这个妹妹打什么坏主意,但他不信妹妹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而且再户外,当着众人,他不便发作人,于是就以目光警告了妹妹一下:他这个又傻又莽撞的妹妹果然吓得缩了脖子。
傲天他爹还能绷得住,但小傲天就完全不掩饰他对小姑姑的嫌弃和厌恶,“娘亲,她不安好心的!”
听了这话别人还没怎么样,二姑娘心里打了个突:傲天已经记恨上了!
然而她怀里楚王妃……的胳膊给了她无限勇气——任你往后天下无敌,恐怖如斯,但你娘想捶你就捶你。
二姑娘就发自真心地对小傲天扮了个鬼脸,更故意小声道,“你能拿我怎么样?”
虽然真的不熟,但这个应对……是他那个傻叉妹妹没错了。傲天他爹领着小傲天就往正院走,当众吵起来儿子怎么都不占便宜。
任微忍不住笑出声,顺手揉了揉犹不服气的儿子,一锤定音,“回去再说。”
二姑娘也知道头一次“会审”避不开傲天他爹,于是到了王府正院,讨了杯清茶润过喉咙,更定了定心神,才把心一横,坐直身子道,“你们问吧。”
这会儿小傲天被打发到书房练字去了,任微便抢在傲天他爹的前面,笼统地问,“之前你都做了些什么糊涂事?”
二姑娘也得到了原主的记忆,“嫂子去母妃那儿说话时我换过熏香,不过就成了这么一次。二哥的熏香我想换就换,这回让他……”小说里这个情节一笔带过,只是之后二姑娘就被关了小黑屋,直到宣王出面,趁着楚王不在京城的时候,把二姑娘救了出来,“吃了些亏?”
说实话,傲天他爹忍了一天了,媳妇在宫里吃亏他都只能稍安勿躁顾全大局,加上这些日子积攒的恼怒和自责无处宣泄,此时见二姑娘这么一副轻描淡写不知愁的模样,抄起手边的拐杖就砸了下去。
任微见势不妙,在傲天他爹抬手的时候就果断抬脚猛踹二姑娘的椅子。不管原主还是任微都不是娇娇女,一脚踹不翻却能连椅子带椅子上的人一起偏移了一个小角度,于是傲天他爹势大力沉的一拐杖砸下,只敲在了椅子边上。
二姑娘夺得够快了,被劲风刮了一下,胳膊上多了处擦伤而已,但她后怕啊:傲天他爹这会儿疯病就这么重了!她想都不想,顾不上胳膊火辣辣,而是端着椅子贴在楚王妃身边坐下了。
任微眨了眨眼睛,当下她得先安抚傲天他爹,“腿疼不疼?我费了那么大劲儿给你疗伤,别糟蹋我的心血啊。”说着揽住傲天他爹的肩膀,“替我想想啊。这事儿急不得,两代皇帝加摄政王父子,之前都还蒙在鼓里呢。”干脆拿他发飙当借口,“眼底都是血丝,你不如好生休息一会儿,我问二姑娘得了。”
傲天他爹想问怎么睡得着?但见他媳妇备了银针……他就任他媳妇施为,不要一刻钟他都轻轻打起鼾来。
看着廖九他们好生安置了傲天他爹,任微才对二姑娘招了招手,“来我书房。”
夫妻俩起居的正房如今遍布傲天他爹的“耳目”,任微和二姑娘来正房西边的书房“认亲”整得跟接头似的:明面上两个人在“如何布置熏香”上一问一答,实际上两个人正靠着纸笔“互通有无”。
任微先问:你叫什么。
二姑娘回:季汐。
原本的二姑娘就叫季汐。任微就继续写: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季汐忙回:要不是和女配同名,我不会看这本报社小说!
任微笑了,又写:我见倾城?
《我见倾城》就是她看过的那本烂尾小说的名字。
季汐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要一次全揭底,万一楚王妃任微因此陷入自我怀疑,王府连疯两个……傲天好不好黑化不黑化她不知道,但她一定得不了好。
她一个只能通过剧情早知道来抱大腿的咸鱼承受不来这个!一想起这个,她十分应景地哆嗦了一下,又赶紧回复道:我见倾城精修版。
任微惊了:还有精修版?
季汐就好好解释道:第一版烂尾了啊,作者就又整了个精修版上来。
任微捏了捏眉心,忽然头疼起来,不过这不耽误她继续写着实情:我穿过来之后,小说剧情都能和现实情况一一对应。
要不是真能对得上,她也不会深信自己穿了书,还把剧情当参考资料。
季汐也“满上”大实话:烂尾版开篇无脑虐太多了,我看了几章弃了。后来找到精修版一口气看到结尾,特么是报社全灭结局!她连着在纸上画了三个感叹号,以示愤慨。
之后她又写道:往后不好说,目前我得到的记忆和我知道的剧情也是一致的。
两个人面面相觑,齐齐沉默。
片刻后还是任微先写:我那个版本结尾时宣王存活。
嗯,半死不活也是存活。
季汐面露惊讶之色,不耽误她奋笔疾书:精修版里宣王为救女主而死,成了女主心中不可磨灭的白月光。
两人再次相对无言。
任微想了想还是得表个态:剧本究竟是哪个,咱们根据现实情况再分析。
季汐点了点头,又写:找机会好好对一对剧情。
有些话季汐没说,因为精修版里写得明明白白,任微自以为穿了,实际上那是她的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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