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馆已经到了快打烊的时间,一桌子酒菜也几乎被消灭得差不多了,这时吃饭两人在聊的内容才终于进入了正题。
“王哥,现在下面的工人们都等着钱过年,我是真的急等着钱用,我知道你也为难……”
说着,一个鼓鼓的信封从桌子下面悄悄的递了过去。
“麻烦王哥你了,一点茶水费,不成敬意。”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对面那个体型有些发福,穿着敞开黑色西服的中年人并没有收下信封,反而一把推了回来。
“陈老弟啊,不是我这个当哥哥的不帮你。
年底了,不止你为难我们也为难啊——实话告诉你吧,今年上面批的‘条子’有点多,而且你应该也听说了,王总开的那个皮革厂倒了,他带着剩下的钱跑路去了大洋对岸,却给市里留下了一个财政大窟窿……”
中年人也是苦着脸极为无奈的说道:
“现在大家都急着用钱,好死不死又遇到中央临时查账,这查账的检查组三天以后就要到,万一出个什么篓子我们整个科室可能是都要进号子啊……
这几天为了平账我们黄头儿,平时那么要面子一个人都拉下脸去找各位老总救急了,钱是真没法贷给你。”
【?】
唐雪凝疑惑的看着这好似八/九十年代电影的第一人称视角画面。
【我记得我刚刚好像正在……】
——《惨绝人寰,无良市民围殴乡村农妇!》——
“碰!”“碰!”“咔!”“噗!”
晕暗的室内,只有雷电的闪光不时带来一瞬间的光芒,几个黑影正穷凶极恶的疯狂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对着几人围在中间的人影施虐。
“许晴,别碍事!你力气太小了,打碎骨头这种事情你就别参合了!你去那边角落看看,我记得这位的头好像滚过去了。你去敲光她的牙齿吧!”
“呕……”
“张师傅,你怎么了?”
“刚才打飞出来尸油溅嘴里了……”
“救……救命……
“许晴,你又在干嘛呢?”
“她……她舌头……伸出来勒……住我脖子了……”
“坚持一下,我把陈警官喉咙上的这只手弄下来之后马上过去帮你!”
——《穷凶极恶,避雨旅客暴打被弃婴儿!》——
【咯咯咯……】
“啪!”
这是一整箱矿泉水糊在那张诡异笑脸上的声音。
【唔啊!】
“啪!”
这是第二箱矿泉水糊在那满脸怒意的小脸上的声音。
【哇哇哇!】
“碰!啪!碰!啪!啪!”
这是连续五六箱矿泉水统统糊在那惊慌失措的小小身影上的声音。
“你怎么知道这玩意儿能被水克制?”
某正在痛砸鬼婴的无良司机一边砸一边问道。
“它的手掌不是能沾上水、沾上牛奶、沾上血吗?”
而另一个同样对鬼婴毫无怜悯之心,疯狂挥动着一整件矿泉水的邪恶帮凶回答道:
“作用从来都是相互的,难不成就只有它能沾上水,水不能沾上它?”
“有道理。”
点了点头,某张姓司机本着斩草除根的思想说道。
“我好像还听到下面有声音,再砸两箱吧?”
“嗯,正和我意!”
——《法治缺失,警员焚尸火并火灾灾民!》——
“喂!这些玩意儿越来越多了啊!”
挥舞着木棒,陈警官打飞了一个扑过来的焦黑人影。
但就在距离他不远的墙角处,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焦黑色人影正在不断的继续浮起。
“你那故事里到底烧死了多少人啊!?”
同样挥舞着木棒的唐雪凝也很无奈,因为失血严重,她现在已经开始喘气了。
“你确定这是间谍组织?我怎么觉得他们是准备来给当年的委员长同志一个中心开花啊?”
“我怎么知道!”
又抽飞了一个扑过来的家伙,陈警官看着手中那几乎变黑了一半的木棒,眉头都几乎皱到了一起。
“快想想办法!”
“试试用水给它们降降温怎么样?”
“试过了!结果是它们反而变快了!”
“那放火呢?”
“怎么放?你觉得这里我用打火机那点火苗能做什么?”
“就用刚刚被我们敲成一滩的那堆,显然经过了脱水的动物油脂……”
指了指几人身后那被大卸八块的破烂身影。
“烧把火怎么样?”
“……”
——《道德沦丧,小店顾客狩猎珍惜物种!》——
“这是……蚯蚓?”
目送房门上那个贯通的大洞中慢慢缩回室外的东西,张师傅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你家蚯蚓能长到直径5米多,嘴巴能像把伞一样张开,里面还满是一圈一圈的尖牙?”
“怎么办?我们真的要……我觉得腿软啊……”
许晴应该不仅仅是脚软,因为她的双脚在唐雪凝看来都快抖出残影了。
“要和这玩意儿打?”
“要不这样,把这玩意儿想成一根火腿?”
笑了笑,唐雪凝指着室外那在闪电映衬下显得格外巨大的怪物说道:
“想想能支持这样庞大身躯的肌肉会是多么的筋道,想想在那酱色的浓汤中放进去一点这东西看起来就肥而不腻的表皮……”
“我觉得我以后短时间不会有胃口吃肉了……”
“退后退后!让这玩意儿进房间里来!这样它施展不开!”
【怎么想都是一些很暴力很不和谐的东西……那么这里……】
有了猜测的唐雪凝沉默着继续跟着看了下去。
视角动了起来,在被拒绝后,那人有些失魂落魄的走在大街上,一种从心底涌出的愤怒与彷徨让唐雪凝感同身受。
看路边那一幅幅的标语,看那车顶上带着长长电杆的电车,看着那路上行人的穿着。
少女对这视角主人所处的年代有了一个大致的推测。
那个时候还没有什么“资金链断裂”的说法。
但此人确确实实感受到了那种明明自己账面有几百万,但到了用钱的时候却拿不出来的窘迫。
“阿楠,怎么样?”
问话的女人脸上同样急切,她看起来并不算漂亮,或许谈得上是一般,但长期的劳作与缺乏保养,让她的皮肤粗糙头发枯黄,那身廉价的迷彩服更是让整个人显得土里土气的。
在视角左右晃动了几下之后,她也是一脸失望的沉默了。
片刻之后,她才小声问道:
“要不,我们先把那几辆卡车和家里的首饰卖了?
前几天不是金老板想要我们的卡车吗?虽然出价有些太低,但是现在我们也顾不上了……”
“哎……
也只能先这样了,把卖了的钱请大家伙吃一顿好的,然后剩下的先分下去让各位兄弟回去过个好年吧。”
痛苦在心中酝酿,一种酸楚让视线变得有些模糊,但似乎又有一种坚持让他始终没有流下眼泪。
“我再去找找王承金那个混蛋,这次要不到钱我就赖他家不走了!”
视角飞快的一闪,下一刻唐雪凝所看到的,已经是一栋小楼的大院,十七八桌人正在吃饭,满桌的大鱼大肉给人一种强烈的暴发户感觉。
“王总,大家都等着钱过年啊。”
哪怕心中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要心平气和,说话要尽量委婉。
但是看到那个吃得满口流油春风得意的胖子,怒意还是瞬间就暴发了出来。
“哼!一天到晚钱钱钱,你烦不烦?不是给你说了过了年再说吗?”
胖子转头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容立刻就化为了轻蔑:
“再说了,他们要过年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再这么无理取闹信不信我一个电话你没法回家过年!?”
哪怕是冷眼旁观的唐雪凝在这瞬间,都感到脑袋里“嗡”的一声,可想而知当事人是什么心情了。
什么顾虑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心中只剩下一个强烈的念头
——自己要这个胖子付出代价!
“老王,大过年的,何必呢?”
但胖子身边一个中年人的细语,让一场很可能以鲜血收场的冲突缓和了下来。
“好吧,看在赵局的份上,这样……”
胖子想了想,拿出几个原本用来喝红酒的大号高脚杯摆成一排,挨个倒满了白酒:
“马上就要过年了,大家也都图个热闹,这是国酿——以前宫里才能喝到的好东西,你喝一杯我就结给你10万,你能喝完30杯,你那300万工程款我立马全部结给你!”
“喝!喝!喝!”
宴席中的其他人开始起哄了。
看着那一整瓶白酒也就倒满三五杯的高脚杯,那人咬了咬牙,上前了……
视角再次转换。
天色很暗,天空中纷纷扬扬的飘落着细小的雨点。
摩托车在深夜空无一人的国道上飞驰着。
胃里像是火烧一样,身体也感到滚烫,哪怕是刮过的寒风也无法稍稍缓解。
因为酒精的作用,脑袋也显得晕乎乎的,但那人却依然十分的高兴
——不是因为酒精,而是因为身后那个背包里装着整整150万的工程款。
不用担心村里人的白眼了,不用低价卖掉家里的卡车了,剩下的钱还能或许还能再在老家修栋小楼……
但乐极生悲,当他回过神来时,那个近在眼前的悬崖已经避无可避了……
视角剧烈的翻转,无数树枝、草木从眼前一闪而过。
当视线最终停下来的时候,视野中已经满是血色……
不甘心有什么意义呢?
放不下又能如何?
他的身体依旧慢慢失去了温度。
【哎……】
对于那人的这个结局,唐雪凝也感到一阵莫名的悲哀。
接下来的视觉被切换到了一种古怪的“第三者视角”,仿佛“它”的意识就站在那不断腐烂的尸体旁看着一样。
冬去春来,昆虫和小动物们享用完了这从天而降的大餐后,草木开始了它们的工作。
草木枯黄了一波又一波,时间在不断前进,但对于那旁观一切的存在来说,时间已经没有了意义。
衣物化为纤维成为了鸟雀的巢穴,骨骼在爬进爬出的小虫与霉菌共同作用下发黄、腐朽,哪怕是金属的摩托车,也在那浓浓的锈迹中慢慢看不出了原状……
唯有作为旁观者的唐雪凝明白,事情应该还不是结束。
她静静的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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