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说到恐惧,你们知道我所知的东西中最违反常识最不可名状——最让给我感到恐惧的东西是什么吗?”
没有回答张楷那“知道逻辑有什么用”的问题,唐雪凝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是量子物理——那才是真的能让人三观尽碎,让人怀疑人生并且质疑世界的最深邃恐怖!
那种时间只是错觉,我们构造的整个世界事实上只是海滩上的沙堡,我们所拥有和创造的一切都是虚幻,那种世界观级别的恐怖一般人根本无法理解。”
说完她又摇着头微微一笑:
“我其实挺好奇的,这里的规则能否真的将我所恐惧的那种‘不可名状’具现出来——可惜我胆子小不敢赌,万一真把那种程度的恐惧具现出来了,所有人都只能躺平等死或者干脆生不如死了。”
“……”
听到这些近乎自言自语的话,几人都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她是不是被吓疯了?——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张师傅不是问我知道这些事情内在的逻辑有什么意义吗?
现在我来告诉你它的意义……”
唐雪凝抬起头看向了张楷,与刚刚那威风凛凛侃侃而谈的神态完全不同:
“——用来说服我自己!”
“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不知道自己的推理是否正确,哪怕理论正确,我们最后也需要拼上性命——这里的恐惧怪物明显不是那些所谓‘战胜了自己的内心’就会消失的样子货。”
那神态是坦然,亦或是豁达,但又近乎于一种明悟,但不论如何,几人都感受唐雪凝那讲述着生死的平淡语气中,似乎蕴含着某种强大的力量:
“我并不惧怕死亡,但是我却难以容忍自己因为愚蠢而死亡。”
“什么?”
听到这些,张楷第一时间都觉得自己听错了。
他听说过拼命之前喝酒的、祭神的、托孤的,但从没有听说过这样拼命之前找理由去说服自己的。
“对一切都充满恐惧和怀疑,这才是人类的常态啊。
我也不过只是个凡人,自然也会疑惑会恐惧,哪怕以前因为某些原因,经历过许许多多最终看淡了生死,也不过是明白了一个道理
——当死亡来临的时候,不会因为你有什么信仰,不会因为你的逃避与求饶,不会因为你有什么放不下的未了之事,同样也不会因为你家里有什么期盼着你回家的家人就会停下脚步。”
唐雪凝淡然的回答道:
“要死的时候,哪怕有再多的理由,人也照样会死的。
而我从无数死亡中学到的,无非是当死亡来临前,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
不要害怕它,坦然的站在它面前,用你的全部智慧与力量去面对它战胜它,这才是你该干的事情!
哪怕失败,至少也要在你倒下前的最后一刻,你回想起整个过程的时候,能够十分确定的告诉自己——这一次,我真的用尽全力了!”
“……”
听完唐雪凝的话,大家都久久没有说话。
“蜡烛马上就要燃尽了。”
陈将官指了指桌上只剩下短短一截的蜡烛后,问出了他心中最后的疑问:
“但就你现在这样一只手动不了,只能在桌子边上打转的样子,你准备怎么拼命?”
“不用担心,我当然会解决这个问题,既然按照政正常戏规则玩不下去,我也就只能找找游戏有没有什么漏洞了
——糟糕的是,它没有提供给我们说明书,但同样很幸运的是,它没有提供给我们说明书~”
抬头看了看陈警官,唐雪凝再次笑了笑:
“既然规则没有禁止,那么要离开桌边并不是只有讲故事这一种方式的……”
“你是想……”
陈警官隐隐有了种猜测,但这种猜测实在太疯狂,让他迟迟无法说出口。
“看来大家对我所谓的‘尽全力’还是有些误解啊~”
拾起了掉落在她身边的□□,唐雪凝挥刀切下了长长的一截衣袖。
靠着单手与牙齿的帮助,衣袖绞成8字在右腕上被不断的勒紧,握笔的右掌慢慢从带着淡淡褐色的细腻变成了略显恐怖的紫黑……
“看,其实手段就这么简单——我们亲切的笔仙同学甚至已经帮我做好了止痛……”
“呼~”
深深的吸了口气,在几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中,唐雪凝将左手的刀刃果断的朝着右手手腕刺了下去……
“噗吱……”
血液喷出的声音很小,但从刀刃与伤口间流出的血液,却让陈警官忍不住别过脸去。
仅仅是不留意瞥到的一抹鲜红,便已经让他感到全身血液都仿佛冻结起来般的冰冷。
那种由内而外的刺骨凉意远超自己故事中的鬼影,比自己等人额头边缘悬吊着的那双赤脚更让他感到发至内心的恐惧。
“咯啦……”
刀尖利落的切断软骨,刀刃无意间在骨骼上擦过的声音不断冲击着张楷的心灵。
虽然声音不大,却让他觉得震耳欲聋,让他感到无比的刺耳。
他不是没见过异常惨烈的车祸现场,但那个一脸专注切割着自己手腕的少女,此刻在他眼中远比任何怪物更像怪物!
“嘶啦……”
许晴几次想闭上眼、想要塞住耳朵、甚至直接向后一倒晕过去,但是身体早已经不听使唤。
那切开皮肤、割开肌肉的声音,在她听来仿佛是一刀一刀落在了自己身体上,哪怕是仅仅旁观,她的脑海中就已经是一片空白。
在这个面积不大的小店中,反而那个正切割者自己手腕的少女显得最为冷静。
那一场对几人来说简直是酷刑般的手术很快就结束了,唐雪凝用一块撕下的碎布临时简单的包扎了伤口。
“嘿,各位……”
当唐雪凝擦了擦头上的汗珠抬起头来时,她笑着问道:
“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啊?怪物不是还没有进来吗?”
“……”
看着她那因为失血而显得苍白如纸的脸,几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没人与她对视,没人敢于她对视
“我已经做好了准备。”
用力连踹几脚,从木椅上掰下一条椅腿后她回头问道:
“各位,要来一起拼命吗?”
“算我一个吧~”
走到少女的身边,陈警官也同样掰下一条椅腿。
“这个时候如果我躲在后面,哪怕最后侥幸活了下来,我这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也算我一个……”
张楷微微犹豫了一下,也加入了掰椅腿的行列。
在试着挥舞了一下椅腿带出一阵风声之后,他突然问道:
“对了,需要把桌上趴着那两个人也弄醒吗?”
“你觉得他们醒来后,是能够自己断腕还是只会因为恐惧而给我们找麻烦呢?”
唐雪凝歪着头反问。
“……你说得对。”
低头想了想,最后张楷也不得不承认某人的话有些道理
——哪怕是亲眼看到少女所作所为的他,现在也难以相信自己刚刚所看到的一切,更不要说让他相信有人也能办到那种事情了。
“我……我尽量……尽量不给你们添乱……”
几乎是缩成一团的许晴这时也小步走了过来,慌慌张张的抬起椅背。
蜡烛即将燃尽,桌上那细小的火光开始了最后的摇曳,室内从晕黄慢慢变成了一片暗黄。
“轰!”
在响亮的撞击声中,无数灰尘与石削从房顶的缝隙中抖落,一个微微的凸起出现在了大门正上方的墙壁上。
“啪嗒”、“啪嗒”……
手掌拍击在墙壁上声音从几人四周不断传来。
【还给我!】
那吊在半空的双脚如同活过来了一般,滴着鲜血的双脚开始向着几人慢慢靠近。
同时,所有人都清晰感觉到了室内那逐渐升高的温度,若有如无的烟火味道和焦臭味开始在室内蔓延。
墙上的黑影随着烛光的摇曳,像是狂风中起舞的林木,像是舞池中欢的人群般摆动着拉伸着,一点点向着众人所在的方向延伸。
“不怕我猜错吗?”
唐雪凝环视了一番围在自己身边的三人,好奇的问道:
“要知道哪怕没猜错,因为现在不能再点蜡烛,鬼影对付起来也很麻烦哦。”
“如果和你这样的猛……女在一起都不能活下去,那么我也想不到自己能活过今天的理由了。”
陈警官防备着大门的方向,随口回答道。
“反正都是赌一把,只是早赌晚赌而已,哪怕赌输我也认了!”
张师傅一脸狰狞的咬着牙回应。
许晴没有回应,她现在将椅背当成盾牌挡在胸前,正惊慌的不断左右张望着。
“轰!”
再次的沉重撞击声后,墙上的凸起变得越加明显,坟包似的鼓起上,裂痕如同蜘蛛网般向着四周蔓延。
【咯咯咯~】
那小小的手掌拍击声中,隐隐加入了婴儿的嬉笑。
【还!给!我!】
几乎一句贴在眼前的赤脚缓缓下降着高度,原先双脚的位置现在已经变成了膝盖。
在那黑暗的影子中,一些黑炭般的,还带着点点火星的人影正在慢慢从黑暗中浮起。
“那么各位,开始为了活下去努力吧!”
唐雪凝说完抬起头,与那掉在半空披头散发,下半张脸满是黑色血污的尸体无畏的对视。
两者几乎同时露出了微笑,不过一个显得诡异,一个显得狡黠;一个是死人,而另一个是活人,两者的分别在这一刻显得异常泾渭分明。
“而首先,当然要从围殴落单的小可爱开始啦……”
蜡烛的火焰已经无以为继,正迅速的微弱了下去。
这一夜对每个在场的人来说,或许都会非常非常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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