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羊没有动。
喻子翔转身往外走时, 她心底原本蠢蠢欲动正要起飞的小蝴蝶们匆匆落下。
它们是在看到仓库门打开的那一刹那重生的。或者, 它们从来都没有真正死去。它们只是不能活着, 更不能起飞。
自去年十月皮埃尔的生日过后,喻子翔就从朋羊生活中消失了。
他们在社交媒体上再也没有互动过, 他们私下里也从来没有联系过。他们偶尔会见到,当她去马德里看皮埃尔的时候。他总是离得很远, 如果真的碰上了,他们会像刚才那样, 但又不是那样,打个招呼。
朋羊如今跟何靖岚算是朋友, 很讽刺, 她跟他不是朋友, 但她跟他的前女友成了朋友。她们其实没怎么聊过他。但有一次何靖岚随口提了一句:“他对什么感兴趣的时候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 但他没兴趣就是没兴趣了。”何靖岚说这话的时候, 整个人很恍惚。朋羊觉得何靖岚是在谈论他们恋情的终结。她假装没听到,什么也没问。
也许,他就是那样一个人。不过, 那又关她什么事呢?
刚才他那么生气说要杀了他哥时, 所有的小蝴蝶都在催促她告诉他事实。他看着她的眼睛跟她说“嘿”时, 它们仿佛看到了花海。
他还有兴趣吗?
他刚才那么激动, 是在嫉妒,是不是?
他想谈什么呢?
她站在拳台上低着头,一动不动,一副不打算理他的模样。
喻子翔深吸了口气:“我发誓我会跳到上面把你抱下来……你知道我们需要谈谈。”他说完再次放下包, 耐心折了回去。他的目光扫过喻子延,喻子延也在看着她。
朋羊动了。她脸红了,她抬起头,拨了拨头发,转身准备往梯子走时撞上喻子延的目光。
喻子延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问道:“你想跟他走吗?”
“他妈的关你什么事?”喻子翔把这句话还给了他哥。
喻子延也没有理喻子翔,他看着她忽然泛红的脸颊和耳朵,还有矛盾的目光,已经得到了答案。
子翔上次在这里说的那句话是真的。
喻子延一笑,转头冷声跟他弟弟说:“明天上午。”之后他下了拳台,往更衣室走。
“明天上午。”喻子翔回了他哥。既然喻子延主动滚蛋了,他不介意就在这里跟BY谈。他趴到拳台边,抬头看她,奇怪地问道,“你为什么站在上面?你看上去有点蠢……”
“你看上去才蠢!尤其是你脖子上的东西!”
喻子翔被她的回击逗笑了。他胸口刚才还在疼。她捏着他情绪的阀门。她注意到了他戴着银链子。“跟维加斯是同一条。”他扯了扯跟她说。“我喜欢你的金的。你看着一点也不蠢,你很美。”
“你们踢球不让戴是么?”朋羊其实认了出来,她抿着唇,从容补了句,“谢谢。”
“对,不让戴任何金属。”喻子翔昂头看着她裸-露的那截腰。她太他妈诱人了,他想着。他不知道该屏住呼吸,还是深呼吸,他无法转开目光,他脑子里瞬时有无数的画面。就在这里,就在这上面,然后去他车里,他想把她带回家……
“我喜欢Ring...”朋羊缓缓走到他趴着的一角,正要蹲下来跟他说话,他又翻了上来。他看着很敏捷很有活力,看来腿是一点事都没有了。
喻子翔靠到她身边的侧栏,凑近看她的脸,她没动,但她眉梢动了,他马上保持合适的距离。他低声跟她说:“你脸红了。”他抬头,瞥到喻子延的背影拐进了更衣室。
朋羊瞪着喻子翔问:“你听不听?”
“抱歉,你继续。”喻子翔举了举双手,渐渐正经起来。
朋羊看向墙上的vis三个小写的字母,摇了摇头,“其实没什么,我上一次站在类似拳台的地方还是在那个选秀节目里,中国的选秀节目……应该也是跟国外学的吧,喜欢把拳击台搬到比赛当中,制造一种紧张的竞技气氛。……我想再站上来感受一下。”她没有说就是他参与的那期节目,她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
“你喜欢ring?”喻子翔看着她道。
“嗯。对了,我小时候学英文,很惊讶的发现ring除了是戒指的意思,也代表圆环,古代的竞技场是圆形,所以拳击台会被称作ring,蛮有意思的。”
喻子翔盯着她的嘴唇,形状和颜色都是他梦想的样子,他很想贴上去。
他想知道到底有多软,会让他的心跳的有多快。尽管现在,他的心跳足够快了。他舔了舔自己的,她好像也在盯着他的。
他赶紧转开目光,点着头说,“那你再站上来有什么感觉?当时那个ring就是你的,你是唯一的胜利者。”
他记得。
“这个ring也是我的。”朋羊说,目光扫了一圈,平视与俯视。
“你很喜欢当赢家吗?”喻子翔含笑问,他又很得意地说,“我也喜欢,而且我总是。”
他说的没错。他职业生涯大满贯了。朋羊想。
“你都没发条信息恭喜我。”喻子翔情不自禁道。
你也没恭喜我发新专。朋羊没说出来。她说的是:“我相信你不缺我那条。”
喻子翔看向她。她也看了过来。
“你们说明天上午是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这么晚来这里?我不知道你也喜欢这个。”朋羊先转开了目光,她发现自己也有很多问题。
“你不知道的多着呢。他没告诉你吗?你为什么在伦敦,还跟他来这里?你跟他现在是朋友了吗?”喻子翔觉得她还是没有完整回答他此前的问题。他很介意这个。他很想知道她到底怎么想的。
“我在休假,我不想一个人待着。”朋羊耸耸肩,靠着拳击角,喃喃着,“我不知道我跟喻子延是不是朋友,我没有……”
“你没有想上他?”喻子翔连忙接道,他的眼睛盯着她的眼睛。
朋羊点点头,再次错开了他的目光。
喻子翔低着头笑了笑,但他马上又板起脸。“你不想一个人待着,你为什么不打给我?”
“我为什么要打给你?我不知道你在伦敦。我跟你又不熟。”
“Little liar,你都知道我的腿伤了。你的脸为什么那么红?对,你跟我不熟,你跟我哥熟!”
朋羊不可思议地看向喻子翔,她尽力忽视发烫的皮肤。“你真的二十八岁?这就是你想跟我谈的?”
“二十八岁怎么了,他三十八岁。”喻子翔哼了一声,他又很嫉妒地说,“你今晚穿的这么火辣跟他来这里,如果我没来……”但她知道他二十八岁,她知道他上个月刚过完生日。他没有必要问,她多半会说,她只是在Instagra刚好看到了。
“我根本不知道喻子延要带我去的地方是个搏击俱乐部,不然我会穿运动装。还有,我穿什么样,跟他没关系,跟你也没关系。我就是这样,我小时候穿最无聊的校服也会……”
喻子翔一下就笑了出来。“你喜欢吸引别人的目光,那个别人是谁无所谓,越多越好,你真是天生的dra queen。”
朋羊却忽然沉默了。
喻子翔看她不说话,凑近了些,轻声问:“生气了?”
朋羊没说话,只是别开了脸。
“正因为你是这样,你在舞台上才光芒四射。我是在夸你。”
他离得有些近。
她的皮肤能触到他的气息。她知道自己的皮肤肯定更红了。她赌气地说:“dra queen才不是夸人。”
“但我刚才是。我喜欢你在舞台上的样子,也喜欢你现在的样子,很喜欢很喜欢……”喻子翔的声音变得暧昧低沉,像最温柔的海浪,水温也是合适的。
朋羊看向他的侧脸,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
“难怪皮埃尔那么没安全感,又那么粘你。我要是他,也想把你藏起来或者干脆绑在床上……”喻子翔朝她看过去,她眼睛里有了愠怒,他知道自己有点越线了,他朝她笑了笑,“我不是皮埃尔,我不会那么干。除非……你想让我那么做。”
“不,我不想。”朋羊大声说。
喻子翔差点笑出来。他没笑,呼了口气,有点严肃地问:“你想告诉我你们到底发生什么了吗?”
朋羊不想说的,但她张口提了个名字。“朱莉……”
喻子翔眉头一抬,“噢。但朱莉不可能是根本原因。皮埃尔不喜欢她,可能永远不会喜欢。皮埃尔……他那样的性格,很招一些女孩儿喜欢的,跟我不一样,他身边必然有这种姑娘,没有朱莉也会有别人。你瞧,我和我哥身边就不会有。硬币正反面。”
喻子翔有一种奇异的敏锐与犀利。朋羊想着。在球场上好像也是这样。她看不懂足球,但她能看到,他的身影总会突然出现在重要的地方,阻挡敌人的进攻,或是延续己方的进攻。
“……他很沮丧,我那时没法陪在他身边。”朋羊至今没有跟任何人真正谈起过这件事,她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对着喻子翔说出来,“我尝试理解这件事,我会想如果我在事业低谷期,极度抑郁,而他忙于工作无法顾及我的感受,我可能也会想找个理由分手……”朋羊平静地说着。她转头问,“他跟你联系过吗?”
喻子翔摇头。这解释了皮埃尔最近为什么没动静,而且WhatsApp没上过线。他想了想,皮埃尔最后的上线时间应该就是他们分手的那晚。
朋羊呆滞地看着脚下的高跟鞋。
“其实你说的依旧不是根本原因。他太怕你会离开他了,所以他先离开你了。”喻子翔说完补了句,“自我妨碍?只是我的想法。”
朋羊抬起头,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她于是又问了一回,“你还没说明天上午……”
“这里是竞技场,我跟喻子延约了明天上午,你认为是做什么?我们每年夏天都约。”喻子翔说到这,有点坏地朝她笑,再次缓缓靠近她的脸,“……你是不是以为我们是为了你?”她的香水味包围了他,他感到自己随时可能做出不理智的事。
朋羊脸上的尴尬持续了一秒,然后,她轻佻笑着看着喻子翔玩世不恭的眼睛,挑动眉头,傲慢地问,“难道不是么?”
喻子翔盯着那双摄人心魄的黑眼睛,一手抓着围绳,贴近她的嘴唇,他同样挑动了一边眉头,他沙哑着声音问:“是。你喜欢么,Moons?”
海浪迅猛淹没过小腿,蝴蝶们已经疯了。
朋羊屏住呼吸,紧抿着唇。她猛地推开了喻子翔。但她的手刚触到他坚硬的胸膛,也像触了电一样。
喻子翔让她推开了自己。
他夸张地在围绳上弹了一下,玩闹笑着说:“你不是战利品,不要误会。也别生气。想来看吗?”
朋羊摇了下头,“我明天得去巴黎。”她顿了顿,出神地说,“我跟皮埃尔要一起拍Vogue的封面。”
喻子翔深深吸了口气,呼出来,“Holy fuck.”他又想,他们还没对外公布这件事,到时不知道会激起多大波澜。
朋羊回过神,调整着自己的情绪,转向轻松的话题,“我一直好奇,是不是很多男人都有个搏击俱乐部的幻想?”
喻子翔还没说话。就听到喻子延的声音传来。
“恰克-帕拉尼克有,大卫-芬奇有,我有,这就够了。”
朋羊望了过去。
喻子延淋过浴了,换了他来时的衣服。他面色清冷。他可能看到了刚才发生的。他可能会觉得她在玩弄他,或者利用他。之前的整晚,她都在看他训练。她觉得挺有趣的,也很赏心悦目。她被喻子延牵上拳台时,他也问了她为什么想上去,她来没来得及说,喻子翔到了。
“我喜欢那部电影。”朋羊安静地回了句。
“让我猜猜你最喜欢什么。”喻子翔信心满满地说,“布拉德-皮特的身体,爱德华-诺顿的神经质,所有性-爱场面——可惜很多都不是真的,电脑合成的……”
朋羊笑了出来,“我就那么无趣?”
喻子翔摆摆头,笑得很邪气,“我逗你的,你最喜欢最后……”
“他牵着她的手,他们一起看世界坍圮。”喻子延的声音也出来了,几乎同时。
两个人交错的声音回荡在仓库里。
往后寂静了半秒。
“好吧,这同样无趣。不过,那难道不是所有人最喜欢的这部电影的一个镜头?”朋羊也不太意外他们都猜到了。
喻子延和喻子翔互看了一眼。
喻子翔耸肩说:“你不够了解男人,love。”
朋羊霎时有种特别怪异的感觉。
喻子翔和喻子延仿佛是一个人的两个人格。他们极度的不像,他们极度的重合,他们对她有着完全不同又诡异相似的吸引力。
她陡然问:“你们都学过画画,是吗?”
喻子翔的那个卡通羊头,明显是有绘画功底的。
喻子延走到了拳台下,他拎着的黑包跟喻子翔的一模一样。
“是,感谢陈女士。”喻子翔嘲讽笑道:“我妹妹小时候学过芭蕾和钢琴。我和喻子延肯定免不了要学点什么的。你还记得我给你画的卡通羊头?”他问罢脸上的笑消失了。她也知道喻子延会画画。她去过喻子延家,她看过他画的什么鬼东西。
喻子延看着朋羊,他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她:“明天去巴黎?”
朋羊点头。她看着他的眼睛,在询问什么。她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她只用看着他,他就知道,她根本不需要问出来。
喻子延果然知道。他也点头,“你喜欢?”
“你们在说什么?”喻子翔介入了他们。他讨厌这种感觉。
朋羊刚要说话。
喻子延转头跟弟弟说:“跟你没关系。你们谈完了?”
“没有。你回去,我会送她。”喻子翔理所当然地说。
喻子延看回朋羊,“今晚开心?”她的眼睛有如浓墨,她比三年前会掩饰她的情绪,但她依然不是一个完美的liar。
“还好,谢谢。”朋羊浅浅笑着回答,她犹豫了下,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你呢?”
“不。”喻子延短促地说。他说完转过了身,没看他弟弟。
喻子延的背影越来越远。
拳台上同样没有人声。
直到喻子延走出了俱乐部,门重新关上。
“你不应该在那个夜晚寻求安慰的性,你更不应该找他。他是个banker,他那晚扮演好人,是因为他想长线操作。”喻子翔转过头,很认真地说。
朋羊立刻就生气了。“我不需要你告诉我怎么做,他是唯一合适的人选,我也知道他在想什么……”
“为什么?你对他还有感觉?他可能不差,那是因为你没试过更棒的……”喻子翔也生气了,他一开始想的是这个方向,然而他总觉得有点古怪。
然后,他想到了可能的别的缘由。
为什么那个夜晚对她来说那么难忘。
喻子延真他妈是个混蛋。他明天上午一定要揍死他。
喻子翔突然的停顿,持续了很久。
朋羊原本还有点奇怪,但沉默的继续,让她意识到,他可能猜到了什么。
午夜暴力仓库的死寂终于被打破。
“你住哪?我送你回去。”喻子翔的声音透着不容拒绝,但他问完又有点茫然地问,“你想跟我回家么?”不等她说话,他已经自言自语着摇了摇头,“ 算了,那不是个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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