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达成某些目的, 必须要付出和舍弃的东西, 即便觉得心疼, 也还是要拿出去的。
即便现如今不分出去,到时候也还是要面临着同样的局面。
更何况阿雀现如今给出去的血并不是白给的, 她的确有很重要的任务需要魇梦去完成。
通常来说,和战斗有关的任务, 其实交给上弦来完成才是最为妥当的,但阿雀觉得什么事情都交给童磨来说, 似乎也有些不太合适。
适当给底下的工具鬼们一些机会,也是很有必要的举措。
“独自一人不够用的话, 就再带些其他的鬼去吧。”
阿雀是这样对他说的, “只要能够完成我吩咐下去的任务, 随便你用什么方式都可以。”
心情好的时候, 阿雀很乐意维持自己积极向上的人设, 但到了关键的时刻,继续维持就没什么意义了。
因为根据阿雀所得知的消息,“土御门家的阴阳师已经和花开院家的人联系上了。”
花开院家, 是昔日与安倍晴明亦敌亦友的另一位大阴阳师芦屋道满的后代。
他们两家的后人聚集到一起, 阿雀怎么想也不觉得这对她来说是什么好事。更何况不知道是不是当初安倍晴明留下了什么东西, 阿雀后来才知道, 土御门家的人似乎一直都还相信着这世上仍有神明妖怪。
在他们看来,一切都还是同平安时代那般。
所以土御门家的人自然而然将前任鬼王鬼舞辻无惨制造出来的鬼同平安时代的大家所熟识的,因为自身的怨念与憎恨而生成的“鬼”有着某种关联。
只不过一直以来阴阳师家族都颇为清高,又都是深居简出, 所以既没有和其他阴阳师家族的人联系上,也不乐意去和产屋敷家以及鬼杀队的人往来,这也正让阿雀捡了便宜。
“只要他们还没有见面,情况对我们而言就是有利的。”
当藤沼对阿雀说她最近的举动似乎有些奇怪,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在瞒着自己时,阿雀露出一副“还是被你看出来了”的无奈模样。
她把土御门家的事情告诉了藤沼。
“虽然我其实并不害怕这种东西,但对于我们来说,这些家族总归算得上隐患。”
与其放任不管让他们在未来的某一天成为“天”的关键性助力,倒不如现如今就直接铲除。
“所以我让魇梦去处理这件事了。”
藤沼的神色间似有微怔,虽然一直都知道神代雀的性格,但真正面对她的时候,还是能看到些令人意外的东西。
他当然不会觉得神代雀完完全全顺应了时代的变化,不再随便乱来已经是很大的改变,彻底变成所谓的“好人”,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本性是从根骨中带来的,源自于血脉,深邃入灵魂。贪婪、自私、残忍……自我能够胜过一切。
——入内雀是连自己心爱的人都能亲手杀死的妖怪。
藤沼所需要的,正是这样的“同伴”。
不会为任何事物而动摇,也不会因为任何东西而退却,总能在第一时间做出最有利于自我的判断,任何有可能威胁到她、令她感到不快的存在,最终都不会有什么太好的结局。
藤沼没有说话,但他面上的表情让阿雀觉得,他是认可着她的决定的。
——毕竟不认可也没有用。已经派出去的工具鬼,没做完工作是不可能回来的。
——*——
阿雀很快等回了魇梦的消息,擅长精神控制的睡梦之鬼,为她带回了她想要的结局。
他的身上没有半点血腥味,这是因为他的血鬼术是可以远程控制的血鬼术。通常情况下他都是利用人类来当自己的工具人,让他们进入目标的睡梦之中,破坏对方的精神核心,以此达到让目标彻底陷入睡梦,再也无法苏醒过来。
阿雀并不在意过程,也不在意方法,她所在意的只有结果。
有着一头黑色的及肩短发,发尾有几撮稍长的头发,在发尾斑驳着蓝色与红色的渐变色泽。
睡梦之鬼毕恭毕敬地跪在她的面前,向她禀告着她吩咐下去的任务完成的情况:“土御门家和花开院家都不会再醒过来了。”
阿雀面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神色:“那我要的东西呢?”
就事实而言,阿雀没有在藤沼面前撒谎,她只是选择性地隐瞒了一部分的内容而已。
之所以要特意给魇梦加血,是为了让他绝对不会失败。
退一万步讲,倘若真的运气不好,让产屋敷那边先联系上了土御门家,导致魇梦遇到了“柱”,阿雀也还有童磨这个正在待机的工具鬼可以用。
在土御门家中有一样东西,她是时候要拿回来了。
很多年前的时候,阿雀曾和安倍晴明许下承诺,将自己的名字交付给对方保管,当他使用这个名字时,她会作为“式神”供对方驱使——仅限于他还活着的时候。
等到他死了,他们之间的“缘”也会随之消失,约定自然也会一同消失。
但在这个过程中,稍微发生了一些意外。名为安倍晴明的阴阳师,在世时曾写下了无数的典籍,而在其中,也有记载着关于“入内雀”信息的一本书。
那是阿雀在他临死时才知晓的。
白发苍苍的老者,他的眸子变得浑浊,可说出来的话却一如既往的清醒。
他说:“你是什么样的妖怪,我再清楚不过了。”
“阿雀,一直以来你都说,我也是你的朋友,可我其实明白,对于你而言,我只是牵制。”
安倍晴明是强迫了她压抑自己本能的阴阳师,是让神代雀一直都颇为头疼的男人。
她一直都在等待着对方的死亡。
而安倍晴明,却一直都在注视着她的变化——没有变化。
入内雀仍是他最初所见的入内雀,她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任何变化——所谓的克制与恼怒都是做给他看的假象,是哄他开心的幌子。
安倍晴明从始至终都对此心知肚明,但他乐得看入内雀在自己面前演戏,对她这样的大妖怪而言,装模作样的前提是重视。
于她而言,安倍晴明是不得不被重视的存在。
所以在他临死之前,她也无论如何都要来见他最后一面。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用某种解释来看待,人类和妖怪有着许多共同点。或者说,这世间的万物都有着不可回避的共同点。」
「万物之所以是万物,天之所以是天,地之所以是地,都是因为拥有了“名”。而在拥有名的同时,也正在被定义着其“形”。」
作为平安京中屈指可数的大阴阳师的安倍晴明,掌握着只需要见到妖怪的本体、真正的形,便能够掌控其一半的能力。
「另一半呢?」
阿雀似乎问过他这个问题。
「是名。」
同时掌握“形”与“名”,便可以用自己的力量,驱使妖怪为己所用。
安倍晴明将这样的方法,也记载在了书上。
而这些书,都在他过世之后,被留在了土御门家。
阿雀知道其中的原因——妖怪并不可信。人类都是这样认为的。
正如同妖怪也并不信任人类一样,不同族类之间若是想要相互理解,显然并非是简单的事情。
入内雀和安倍晴明,是属于能够互相理解,却并不认可对方的存在。
所以他们与其说是“朋友”,其实更准确地来说,是真正的“对手”。
是哪怕死去多年,也要为后人,为其他的人类留下压制她的方法的对手。
只不过,为了达成必要的平衡,在某些地方的进步,也要伴随着某些地方的退步。
现如今的阴阳师,已经一代不如一代了。
从魇梦带回来的一堆书里边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那本,记载着“入内雀”的详细事宜的书卷之后,阿雀问魇梦:“你看过了吗?”
她问这个问题时,魇梦正跪在地上将脑袋抬起来,一脸憧憬地望着她。
虽然她批评了魇梦思想不积极,但在魇梦的理解中,这或许有着其他的意味。
——没有任何缘由去折磨他人,是单纯的变态。可如果是有缘由的,是能够做出合理解释的,那么无论再残忍的行径,都可以为自己标冠上“积极向上”的名号。
在魇梦看来,神代雀就是这样的存在。
她和前任鬼王有着极为相似的不择手段。只要是为了达成必要的目的,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得出来。
魇梦合着双手,他的目光落在阿雀的手背上,她的手指正搭在他带回来的书卷上。
“没有您的命令,没有碰过。”
阿雀满意极了。
这是个和童磨一样听话——甚至说比童磨更加听话,还比他更加懂事的工具鬼。
“你有着很优秀的潜质。”
阿雀对他说,“在这世上,更加优秀的人总是比寻常人更容易做出一些大事来。”
无论是好的事,还是坏的事。
童磨虽然也好用,并且不用再花心思培养,但在某些时候,他的好奇心似乎有些太过旺盛了。
而且胆子还很大。无论是在她的前男友面前还是在阿雀面前都一样。
比如说前些时候,他就在明里暗里地打听着,在鸣女将鬼王之位已经换人的消息告诉了人类之后,阿雀那边和鬼杀队那边的反应。
阿雀没有任何反应,因为,本就是她让鸣女将这个消息散播出去了。
将没有用的工具鬼们舍弃,这样的念头,时至如今依旧没有被阿雀彻底打消。
没法给她带来利益,或者说,死去的利益,高于活着的利益的工具鬼,并没有继续从她这里获得力量,在她的羽毛底下活下去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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