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 像过去的无数个夜晚一样, 苏倾在床上睡觉,元始坐在床边看着她。
唯一不同的是,清晨起来,元始并没有走,依旧坐在床边,低垂眼睑, 神情淡漠, 一副入定中的样子。
苏倾睁开眼看见床边的人, 愣了下, 很快撇开眼,翻身朝里继续装睡。
但她的这点动静已经惊动元始了,元始睁开眼, 淡漠的目光中透出一丝暖意, 开口道:“醒了?想吃什么?”
苏倾没理他。
刚睡醒, 大脑还有些不太清醒,慢慢醒过神来,苏倾想起昨夜本来睡不着,一直在哭,后来元始的手伸过来,贴上她的额头,一缕凉气从他掌心透出来,她纷乱的大脑才平静下来,不知道怎么就睡过去了。
一晚上过去了, 不管是愤怒还是伤心都已经淡化了很多,剩下的就是以后要怎么办。
苏倾一直躺着不动,她不想跟元始说话,可他一直不走,她还能一直躺着?再说逃避不是办法,平复了一下心情,苏倾翻身坐起,看也不看床边的人,从床上下来,绕过屏风,去外面打水洗脸。
苏倾一直不太喜欢被人服侍,以前在侯府时,年纪小,又顾着家里规矩,便由着娘亲安排,后来到了陈塘关,自己能当家做主了,她就没要随侍丫鬟,只让殷夫人家中的一个仆妇每隔三天来打扫一次卫生,吃饭都是殷夫人差人送来,或去街上买着吃。
后院原本住着灵珠子和太乙,现在两个神仙都走了,只剩她一个人,洗过脸,换了衣服收拾好自己,苏倾出门去总兵府,准备找李靖推荐一下申公豹。
申公豹也算是帮了她大忙,要不是他,自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现白无尘的真面目呢,万一等到两人有了实际关系,或者她有了孩子,那更不堪。
不过元始可能也不会让她有孩子。
苏倾前脚走,元始后脚跟在她身边,不过他隐了身形,没让她发现。
元始原本一直想不明白苏倾是怎么发现他的身份的,直到隐在旁边,听到她跟陈塘关总兵李靖推荐他门下记名弟子申公豹,才有了点眉目,难道是他说的?可申公豹在昆仑山潜心修道,怎么会认识苏倾呢?除非他早已私自下山了。
看来这人的功利心一直没断过,现在竟然想入朝做官,莫非他此刻就在陈塘关?
元始开了天眼施展搜魂大法,在陈塘关方圆百里内搜查申公豹的踪迹,却没有找到。
怎么会没有?元始皱了皱眉,暂时也顾不上清理门户,先解决倾倾的愤怒再说。
申公豹运气不错,元始搜魂时,他正好没在陈塘关,他出海去蓬莱岛拜访朋友去了。
申公豹一向喜欢交际,截教三千门人里,他最少认识两千五,除了上层的那些大弟子如多宝道人金灵圣母等人不屑跟他结交外,其余不受重视的二代弟子还有三代弟子们大多都跟他能说上几句话。
毕竟,申公豹虽然穷酸,道术是真不错。
李靖本身也曾入山学道多年,一听苏倾说申公豹道术不错,便答应见一见,真有本事,自会给他安排相应职位,或推荐给同僚。
正事谈完,苏倾应邀去后宅见殷夫人,闲聊时故作无意的提及自己现在一个人住有些无聊,殷夫人立即邀请她住到府上,苏倾便顺势答应下来,她跟殷夫人这十年来早已培养出亲如母女的感情,吃过晚饭,陪着殷夫人在花园散步。
元始本来以为苏倾只是去后宅闲聊几句就会出来,哪知在外面等了一天,天都黑了也不见她出来,虽然不太方便,也只得隐身到后宅查看。
循着苏倾的气息,来到花园中,就见她正扶着一个中年美妇慢慢走着,那美妇就是他为灵珠子选好的人间母亲殷夫人。
选李靖夫妻当灵珠子的人间父母,主要是看中李靖为人刚正不阿,必定能管好灵珠子,不会让他像跟在女娲身边时那么骄横霸道无法无天。
如今看殷夫人已经怀孕数月了,灵珠子至今还没踪迹,待到临盆时,能不能顺利生产还是未知数。
“倾倾啊,你真的不考虑金吒或者木吒?我的两个儿子不是我自己夸,真是难得少见的好儿郎,金吒沉稳,木吒活泼,长得俊就不提了,两个都跟他们爹一样,是个疼妻子的好男儿,你家中父母给你定的亲事还不知道是什么人,你又没见过,说不定姿容人品都很平庸,女孩子嫁人一定要慎重,所托非人一辈子就完了。”
殷夫人始终不放弃推销自己的两个儿子,只要苏倾一天没成亲,她就一天不放弃。
“义母不用担心,那人我见过,姿容绝世,满腹才华,人品更是温润如玉,皎如明月,家世显贵,且家教极好,我爹娘也像你一样疼我,不会乱给我选人的。”苏倾笑着婉拒殷夫人的好意。
殷夫人样样都好,就是太喜欢拉郎配了,这么多年始终没放弃把她变作儿媳。
“啊,真有了?”殷夫人十分失望,见苏倾含笑点头,这次是真的死心了。
隐身在旁的元始一头雾水,倾倾家中给她订婚了?为什么他不知道?
姿容绝世,满腹才华,难道其实她说的是我?元始唇角微翘,还没来得及开心,又想到她后半段形容,温润如玉皎如明月,再怎么自恋,元始也不会认为这种形容是形容他的。
从没见她身边出现过类似这种形容的男子,那个男人是谁?
元始的脸色沉了下来。
苏倾说的是原剧情中对伯邑考的形容,伯邑考是西伯侯姬昌的长子,西伯侯和她爹冀州候同朝为官,又都是镇守西北边陲的地方官,离得近,便一直互有来往,关系不错。
原剧情中,伯邑考和苏妲己自幼定了娃娃亲,具体多大年纪原剧情中没说的那么清楚,她穿过来后,一直也没听父母提及过有这段娃娃亲,直到五岁被太乙拐出家门,更不会有所谓的娃娃亲了,估摸着,原剧情中,应该是苏妲己七八岁或者十来岁时定的婚事。
她穿来之后,剧情早已大变,这娃娃亲自然也不会存在,这话只是用来搪塞殷夫人。
苏倾一直陪着殷夫人,从花园里回去后,又跟殷夫人在房间里说话,她有种直觉,元始就跟在她身边,她不想独处,怕独处时他会出现。
她现在不想看见他。
这一聊,一直聊到李靖回房,苏倾才不得不离开。
殷夫人给她准备的客房就在隔壁西厢,苏倾刚进房间,元始就出现了,眸色沉沉的盯着她,神情看起来有点不好。
苏倾只当没看见,自顾自洗漱完,脱了外衣和鞋子,上床拉过被子,转身面朝里,强迫自己睡觉。
元始走过来,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问道:“你家中给你定亲了?是谁?”
他果然一直跟在她身边,苏倾不想理他,脊背僵硬着,强忍着心中的愤怒。
“到底是谁?”元始坐到床边,又问了一次。
苏倾不说话,呼吸却重了不少,气的肩膀也因为气息不稳而一耸一耸的,不想搭理他,不要跟他说话,只当没看见。
苏倾强逼自己忍耐,但这种忍耐,在元始的手伸过来,握着她的肩膀,将她背对的身子强行扳正后,再也克制不住了。
苏倾转头盯着元始,冷冷道:“跟你无关。”
“以前从没听你说过,怎么突然订婚了?”元始眼神透着疑惑,有婚约什么的估计是幌子,但这个人肯定存在,奇怪的是,他为什么不知道?
这十几年,他基本上一直都陪在苏倾身边,而且,最近十年,苏倾一直在陈塘关,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了冀州的年轻公子?还温润如玉皎如明月,这形容听得他心里真不舒服。
“这婚约一直都存在,只是以前我没当真,想等到合适的时候找父母提及白无尘的存在,然后退婚,当然,现在没必要了。”苏倾说完,闭上眼不想再理他。
“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人?”元始眼中闪过锋芒,口气不由有些重。
“你想怎么样?杀了人家?”苏倾忍不住又睁开眼怒视元始,“你杀了一个,还有别人,我总会嫁人的。”
“我怎么会乱杀人呢。”元始无奈叹气,虽然心中确实十分介意苏倾口中那个皎如明月的男人,但他若是滥杀无辜的性子,当初就不会顾及她的性命被青君威胁,那两人也不会有如今的局面。
“我知道你生气,不想看见我,我过几天再来找你,或者你想通了,让飞剑带你去昆仑山找我。”元始伸手拂过苏倾鬓边的碎发,俯身凑近亲了亲她的脸颊,想了想,又柔声道,“倾倾,过几天气消了,我们还跟以前一样,你好好想想,我虽隐瞒了身份,却从来都是为了你好,难道我对你的好,还抵不上隐瞒身份的这点错?”
说完,元始起身要走。
苏倾却翻身坐起,从怀里掏出那个小小的飞剑劈手扔到元始脸上:“你不要来找我了,我也不会去找你的,你是对我很好,可这世上对我好的人不止你一个,我为什么非要接受你的好意?若你从一开始就表明身份,我又不是不知感恩的人,你对我付出这么多,我自然会发自内心的感激你,尊敬你,那不就是你一直想要的?”
“本来皆大欢喜的事情,因为你故意隐瞒,搞到如今这么不堪的地步?你还想我跟以前一样?那怎么可能?”苏倾的眼泪又流了出来,“我真的不想再看见你了,见你一次,我就难堪一次,好像被人当众扇了十七八个耳光,无地自容到恨不得捅死自己。”
“天尊大人,你若真心中爱护我,求你不要再出现了,明着暗着都不要再出现了,就让我们都忘了这段荒唐的日子,你门下信徒那么多,不缺我这一个追随者的。”
苏倾说完,转身扑到床上,一边哭一边忍不住踢打被褥。
这十年,她是付出了真感情,如今,强行切断感情,自己也是撕心裂肺的痛。
等她哭够了,回头一看,元始已经不见了,她心中一怔,还以为元始终于放弃了,哪知回头就见那把飞剑放在床头。
他的意思很明白,气消了就去找他。
这还是没把她的话听进去,她这边因为失恋伤心欲绝,他只当她是小孩子闹气,苏倾气的抓起那把飞剑又扔出去。
哪知那飞剑在空中绕了个圈,又落到床头。
苏倾不信邪,拿起飞剑下床,走到外面,扔到院子里的水井中。
噗通一声,她听到飞剑落水的声音。
舒了口气,正要回房,就听身后又有破空声,还没回头,那把飞剑又绕到她眼前,这次,干脆钻进了她袖袋中。
苏倾气的要死,又试了几次,还是刚扔出去,飞剑就自己回来了。
她绝望的回到房间,倒头就睡。
扔不掉就扔不掉吧,反正她死也不会去找他的。
第二天,苏倾从总兵府离开,回家开始处理之前在蓬莱岛接到的订单,还有教服的制作都要开始筹备。
这一忙碌就是一个多月,中间申公豹来找她,被她引荐给李靖,李靖见申公豹是个有真本事的,便写信将他推荐给朝歌的王家道观,推算国运什么的。
申公豹很是感激苏倾,答应会帮苏倾在朝歌的达官贵人们中推广产品。
两人算是达成了互惠互利的良好合作关系,都很满意。
这些事都处理好,石矶又来讯说要和赵公明成亲,让她去帮着布置新房,苏倾便又在赵公明的道场峨眉山待了半个多月,等到再次回到陈塘关,已经临近年关,再有小半个月就过年了。
过了年,到三月份春暖花开,她就满十六周岁了,原剧情中,她就是过了十六岁生辰没多久就死了,然后又过了半年,大约秋末冬初时,纣王发兵强娶,女主胡媚儿正式开始她虐恋情深的深宫生活。
如今,她这个壳子身在陈塘关,跟伯邑考并没有订婚,甚至至今不相识,还真不知道这个剧情走向要怎么进展。
不过这一切跟她无关,苏倾现在想的就是赚钱,快点挣钱成为这个世界最有钱的人,然后带着她积攒的财运离开这见鬼的世界。
回到家中,也没顾得上休息,苏倾就又来了骷髅山,考察附近荒山的可种植面积。
陈塘关靠近海边,良田并不多,也就刚好够陈塘关百姓的口粮,这时代交通不便,粮食这种东西不太方便来回运输,很多地方都是自给自足,苏倾想种棉花,只能自己开荒,不能占用现有的良田。
乘着云光帕,苏倾绕着山头转了好几圈,最后落在骷髅山山顶,站在树下发出叹息。
“太难了,这些荒山到处都是石头,想开垦成梯田,简直难如登山,唉。”
苏倾感慨了声,有些不死心的站在树下,望着天空中高悬的明月,突然想起现在她站着的这棵大树就是十年前,她第一次无意中瞥见白无尘时的那棵树。
当时,他就站在这树下,白衣白发,清冷绝尘,她一瞥,他又消失不见,当时还以为是她看花眼了,原来当时他是站在树下看自己。
苏倾又长长的叹了一声,真是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啊。
就在她转身准备离开,另外找地方种棉花时,眼前的荒山突然发生了变化,那原本一块块嵌在泥土中的大大小小石块竟然在融化。
对,是在融化,像冰淇淋般慢慢融化在土地里。
苏倾揉了揉眼,以为自己看错了,可揉完眼,石头还是在融化,她眼前的荒山在她肉眼可见的情况下发生着巨大的变化,只是几息之间,漫山遍野的石头就全部融化到了泥土里,包括她脚边的一块小石头,也逐渐变成了和周围一样的泥土。
石头没了之后,这原本杂乱无序的荒山又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揉捏一样,逐渐变成一层层的梯田,而且,从山顶道山脚,每层的梯田之间,还天然形成方便灌溉的沟壑。
最后,在这寒冷的大冬天,天上下起了鹅毛大雪,很快眼前白茫茫一片,大雪覆盖住全部的梯田,雪花中,夹杂着一些若隐若现的晶莹紫光。
那是天河的水被融入了雪花中,随着大雪落在地面,滋养这片原本贫瘠的土地。
苏倾看呆了,直到厚厚的狐裘裹住她,一双有力的手臂将她揽入坚实的怀抱。
“怎么穿这么薄就出来了?”元始低头,在苏倾耳边轻声说。
他等了快三个月,始终不见她来找他,知道这倔强的姑娘是不会主动出现的,只能自己来找她。
听了苏倾的感慨,元始露出了微笑,这还真是一个不错的机会,圣人能改天换地,改造眼前的这小片荒山对他来说不过是动动手指的小事。
“为什么不去找我?”元始轻吻苏倾冻得冰凉的脸颊,“只要你开口,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苏倾呆呆的看着眼前被大雪覆盖的一层层梯田,发现自己很难拒绝元始这个巨大的恩惠。
良田代表能种棉花,种了棉花带来的是难以想象的巨额金钱回报。
钱跟面子到底哪个更重要?这真是该死的难以抉择。
作者有话要说:火葬场第二波酝酿中,一共三波,然后绝交,进封神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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