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二天到了机场迹部才发现自己的座位和仁王是连着的。
“要换座位吗?”他问。
仁王舔了舔唇嗤笑出声:“你觉得我很小肚鸡肠?”
“本大爷觉得你睚眦必报。”
他说完这句话后退了一步,让仁王坐进靠窗的位置。
半阖着眼的人大概是出门前刚洗过澡,头发还有被电风吹吹过的干燥感和过于明显的水果洗发水的味道,看上去甜甜软软的,难得有了一点OMEGA的气质。
又或者是因为已经知道他是OMEGA,才会觉得这样的仁王显得甜软。
这样的仁王格外具有欺骗性。
没几分钟空姐就过来问他要不要暖和的毯子,仁王弯了弯眉眼说了Yes以后送来的除了羊毛毯还有一杯热橙汁。
就连后座的白人小伙子也看似多情地过来问他需不需要帮助——换航班以后一军原本连在一起的位置都分散开了。
迹部忍不住皱眉。
仁王喝完了一杯橙汁转过头就看到迹部的表情。
他觉得有趣。
“怎么了?”微眯起眼又舔了舔唇,仁王勾了勾嘴角语气里有着很浅的嘲讽意味:“看不惯吗?”
这才对。
迹部想,甜软的仁王果然是表象,是illusion。
“我建议你换一个味道的洗发水,还有沐浴露。”他说。
仁王愣了一下:“噗哩?”
“只是一个建议。”
大概是真的感到疲惫,喝完橙汁以后仁王就真的裹着毯子闭上了眼睛。
迹部的视线落在他靠着窗沿的脸颊和后颈干净利落的线条上。
他知道仁王并没有真的睡着。
颇长的难得没有扎起来的银色发尾间隐约能看见白色的贴布,那上面的抑制剂就足以让人时刻保持清醒。至少体验过的迹部知道,那有多难受。
不过本大爷能体验到这个,也托了这家伙的福?
迹部挑了挑眉,伸出手越过仁王的肩膀拉上了窗帘。
8
和往年一样,飞机降落在日本正好是凌晨,坐大巴进山后就会迎来第一批试图挑战一军拿下徽章的选手。
仁王从下了飞机就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在大巴上也始终在最后一排靠着车窗坐。
迹部心里清楚那家伙没有那么脆弱,但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心起来。
大巴停在训练营门口,一军们一个接一个下了车。仁王走在最后慢悠悠的,迹部皱眉看着他,索性也放慢了脚步。
他们不知不觉就走在了队伍的最后。
训练营进门右拐就是一排训练场,再右拐才是编号十六到一的正规训练场,而挑战赛很多都在编号十六开外的那些单独网球场里进行。
击球的声音隐约传来了,还有几个教练唯恐天下不乱的广播。
“你们就是一军吧?”脸上还带着稚气的少年拦住了他们。
穿着黑外套的,脸上似乎还带着擦伤,让人想起两年前的同一时刻。
“啊恩,本大爷可不记得二军有资格挑战一军前十。”迹部挑了挑眉。
“黑外套可以挑战一切想挑战的人,不是吗?”
黑外套。
迹部侧过头看了一眼落后他一两步的仁王。
广播还在场地里循环播放着,大概就是那几个,特别是某个个子特别高总撞门框的教练的声音,说从现在开始安排好的一军挑战赛直接开始了,二军们就按照排好的挑战表去找自己的对手吧。
“喂,你们两个是怕了吗?”面前的少年举着球拍。
“我们?”迹部重复了一遍,失笑,“你是打算一对二吗,小鬼?”
“不可以吗?”少年鼓了鼓腮帮子。
“那就——”
“别废话了。”一直没说话的人终于往前走了两步,“快点结束就还来得及去食堂吃个早饭。”
“小看我吗?!”少年瞪大了眼睛。
仁王随手解下背着的网球袋,从里面抽出自己的球拍:“小看?不,只是对自己的自信而已。”
他瞥了迹部一眼,眼神里没来由带着一点让人费解的笑意。
转了转球拍又转了转脖子,他转身向着旁边的网球场走去:“可不能让旁边这个家伙觉得我在浪费时间。”
“啊?”
“表现的不好,是会拿不到出赛资格的。”
迹部:这家伙还说他不是小肚鸡肠……一句话的事记了这么久,真是太不华丽了。
9
比赛如仁王所言在二十分钟内结束了。
技术,格局,眼界。有些能力不是单纯训练能练出来的。世界杯给予选手的,是与世界顶尖技术交流的机会,是开阔的视野,也是不断推着人向前的压力和动力。
仁王出了一点汗,正好是热身的程度。
他把球拍收起来,走上网球场的台阶。
迹部还在,抱着胳膊一副看的津津有味的样子。
“噗哩。”仁王抿了抿唇,眯起眼,“你怎么还没走,不是说在中央球场集合吗?”
“本大爷不觉得会迟到。”迹部手指点了点应该戴表的位置,“你的效率还算不错。”
“我该说多谢夸奖吗?”
“不用谢。”迹部道。他反手从身后拿出一个手提袋,塞进仁王手里。
仁王愣了一下。
“早餐。”迹部勾起唇角,“你最好在到达中央球场之前吃完。”
“……你刚才去了一趟餐厅?”
“啊嗯。”迹部没有否认,“没有在我回来之前结束比赛,就说明你还有进步的空间。”
“……”
“别这个表情,太不华丽了。”
“那就……谢谢?”仁王啧了一声,“迹部大少爷,你可真记仇啊。”
迹部笑出声来。
他单手插兜,转身对着中央球场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走吧,大家应该都快结束了。”
“噗哩。”
趴在球场上的黑外套少年:你们就这样无视我了吗?!
仁王说是要去吃早餐,但其实并没什么胃口。
立海大的嘴炮一脉相承,有时候说出口的话纯粹就是为了激怒别人的,并没有多余的意义。
但迹部的好意他不至于拒绝。
毕竟这两天发生了太多事,他们两个都需要消化一下。
这个时候仁王才会在心里给迹部下一个“体贴”的定义。
纸质的手提袋里只有一瓶热牛奶和两片白吐司,仁王犹豫了一会儿后才咬了一口。
他吃的很慢,迹部也没有催他。两个人像是散步一样往中央球场的方向走。
走到半途的时候迹部突然开了口:“仁王,明天的挑战赛,组一次双打如何?”
“噗哩?”仁王眨了眨眼,“你什么时候又开始对双打感兴趣了?”
与其说是对双打感兴趣,不如说是突然发现仁王的技术风格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与两年前不同的,在节奏与控场上的变化。
这些潜移默化中改变的他先前并不是没有注意到,而是没有怎么放在心上。只要能赢,怎么打都可以。不过现在……
大概还是有一些好奇的吧?
在发现仁王是个OMEGA以后。
“组双打也可以。”仁王说,“但提前说好,我不会用幻影的。”
“同调呢?”
“需要吗?”
迹部笑了:“本大爷没有意见。只要你不要到时候五维整体下降了一个台阶就行。”
“别小看人了,迹部。”仁王斜了他一眼,“干脆明天我们打一场算了,反正是一军挑战赛,说不定我的排名还能再上两个台阶。”
“可以啊,只要你想。”
迹部故意压低声音用调笑的语气说话实在是有种惹火的气质。仁王噗哩了一声懒得再和人抬杠。
但这番对话从某种程度上让他们两个人在这两天里隐隐约约又微妙难言的气氛打破了。
毕竟那天在酒店天台游泳池的更衣室里见面是两个人都没预想到的意外,而那之后的交流与交锋也同样不受控制。
谁都不想先表现出异常,因为谁都不想在对方面前示弱。
但好在还有网球。
把事情放在球场上解决,是最简单又最直接的办法了。
10
他们上一次双打是什么时候的事?
想不起来了。
总归只有第一次双打特别让人印象深刻。
而想要再来一次那样印象深刻的双打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毕竟到了现在,能让他们同时那么狼狈的人也不多了。
这一次是仁王从最上面的台阶走下来。
是他的排名顺序,但他停在了迹部旁边。
“噗哩。”
迹部拿着球拍站起来,在场外看着的二军们不约而同的抽气声中勾了勾唇角。
一片沉默。
直到两个人一前一后站在了赛场边上,都还有人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
对面的场地里一个眼熟的却不再穿着黑外套的少年跳了起来,指着仁王:“等等,你……你打双打?”
“是啊。”仁王看起来心情不错。
“那那那……那就是说我还要找个人陪我一起打双打吗?”少年瞪大了眼睛。
仁王失笑。
他反手摸了一把自己的小辫子,说小鬼,要挑战一军,至少先把基本资料了解清楚吧。
“我呢,一直都是双打选手啊。”
迹部在他身侧挑了挑眉,想对面那个小鬼不会把仁王的话当真了吧?
小鬼不会连欺诈师的名头都没听说过吧?
他的视线落在仁王的后颈。在小辫子间隙的皮肤是光裸的,肤色对于运动员来说过于苍白了,在阳光下透明的仿佛要融化。又或者是他忍不住想起在凑近那里时会有的海盐味,才反射性地感觉那一小块皮肤仿佛要融化。
看起来仁王的发情期结束了。
那今天的比赛会更有意思一些。
不,也有可能会不那么有趣。
把视线从仁王的后颈移开,迹部打了个响指:“小鬼,你还是快点决定吧,磨磨蹭蹭就太不华丽了。”
“……我也从没觉得自己华丽过啊。”国中生少年忍不住吐槽。
仁王回过头和迹部对上眼睛,眼神里有一些揶揄。
迹部知道他注意到了自己的视线。
没可能不注意到的,最脆弱也是最敏感的地方。
而迹部也不认为自己需要掩饰这些。
他被仁王所吸引着,也许是因为OMEGA的气味,也许是因为两个人有的那一点默契,也许是因为不可言明的对这个人处世态度的一点认同与欣赏。
这也没什么好掩饰的。
因为反过来也一样。
这场比赛的结果显而易见。
没有幻影,没有同调,也没有冰之世界。
就是简简单单的一场双打。
迹部擅长持久战,仁王的比赛节奏却一向颇快。
理论上他们俩的双打矛盾点有不少,但事实上从他们第一次尝试组双打开始,默契就已经存在了。
一方行云流水又让人无法喘息的进攻,把对方带入自己的节奏又找到对方的破绽,再放缓节奏照着破绽重点打击。
两个国中生一开始还有一些反击的余地,到了后来,分明进攻地节奏放慢,他们却觉得自己快要窒息。
哨声响起时距离比赛开始还不到一个小时,三局两胜的赛制,第二局甚至是六比零的比分。
仁王站直了身体撩了一把头发,走到网前去完成比赛后的例行礼仪。
——虽然对面的两个国中生少年并没能站起来。
“可恶……”趴在地上的少年抬起头看着仁王。
这让仁王想起两年前狼狈的自己。
他等了一会儿,见那两个人还是站不起来,就索性翻过了球网,想了想他走到前一天拦住他的黑外套少年面前。
“我怎么了?”他蹲下来颇为恶劣地戳了戳少年的额头。
“我会打败你的!”少年大声道。
“好志气。”仁王颇为欣慰,“还挺少有人的目标是打败我呢。”
“……诶?”
“不过入选国家队的话,我们也会组队打双打也说不定。”仁王眯了眯眼笑道,“我不挑搭档的。”
“啊?”
“就连那家伙我也能配合的很好啊。”仁王随手指了指身后。
迹部抱着胳膊挑了挑眉。
11
白天的运动量并不算多,因此迹部在处理完家族事务后又去室内网球场完成了自己的日常训练单。
从室内网球场走出来已经很晚了,宿舍楼一半已经熄了灯。
训练营的淋浴是二十四小时供应热水,但浴池只有每天限定的时间段开放。迹部想了想自己放在房间里的香槟,捋了一把半湿的头发往淋浴间的方向走。
他在门口就听见了水声。
这么迟了,还有谁?
就算真田也不至于在健身房耗到这个点吧?
这么想着的迹部,在推开门前,却突然想起了那天晚上酒店天台更衣室里的场景。
他突然觉得口渴。
这让他有了某种预感。
水声停了,安静了一会儿以后传来吹风机的声音。
迹部推开门,门里的人果然有着一头颇长的银发。
半湿半干的银发发尾扫在应该是肩胛骨的位置,在电吹风的运作下时不时飘起一缕又落下。
然后握着电吹风手柄的人回过头:“……噗哩。”
大概是怎么又是你的意思。
“你还没睡?”迹部面不改色,“加训?”
“你不是也没睡吗。”仁王道。
有些话不需要说的过于明白,也不能问地过于直白。可事实上两个人都了解的,或者说两个人都能想到的,比如迹部要付出多少才能在完成家族商务学习任务之后坚持握住球拍,而仁王要付出多少才能让训练营里所有人都想不到他是OMEGA并且堂堂正正站在国家队里作为不可或缺的一员。
沉默了一会儿后仁王重新按开了吹风机,而迹部则转身走进了柜子那头的淋浴间。
该剪头发了。
十分钟以后仁王摸着还有些湿的发尾这么想。
带着水声的脚步声在接近,仁王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收起了电吹风的线,把吹风机丢进柜子里。
转过身,迹部已经穿好了浴衣,就站在他身后。
他们对视了两秒,似乎都有些话想说。
但最后仁王先移开了视线。
“我们应该不是能深夜谈心的关系。”他说。
迹部点了点头:“早点回去休息吧。”
“噗哩。”
“下次别再忘了买安全贴。”
仁王扯了扯嘴角:“你才是,别操心太多了,迹部。”
12
隔日国家队新一届的名单定了下来,与此同时这一年的U17训练营也正式结束。
在名单上的人有一个很短暂的调整期,之后将会集合坐飞机前往这一年的世界杯比赛场地进行适应性训练以及预备赛和正赛。
仁王在回到神奈川的当天收到了一份快递。
专人送达,没有快递外包装,方形的礼盒上有漂亮地鎏金色手写体和烫金地花纹。
一看就知道是谁的风格。
里面是一瓶香水。
很出名的牌子。
仁王对着空气洒了一点。
一开始是植物的气味,像是松木又像是树籽,再之后是厚重又清爽的咸味,像海风。
这味道太熟悉了。
仁王对着香水瓶子皱了皱眉。
他犹豫了半晌,还是把香水放在了书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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