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起身,腕上的铁片咻咻飞出,圈住一个个烂醉哼哼的人,提拎起来,走去楼上。打算撸起袖子帮忙的女招待一脸目瞪口呆,看着一串流水线似的人上了楼。
梦野久作看无限用铁片运出他的被褥,放在茶室。
“里屋酒气熏人,你不便住在里头。”
“你那边也酒气熏人呀。”梦野久作嘟囔。
“我先去洗澡。”
梦野久作看无限的背影下楼,发尾一甩一晃。
“我也要洗澡。”飞快翻出自己的衣服,梦野久作冲下楼,进了浴室,发现是男女分开的,在门口定了一会,梦野久作默默走进男浴室。
小隔间里,无限脱去衣裳,上头沾了酒味,得加洗衣皂,便将它们放进洗衣机,摁了快捷模式。
门帘一掀,与谢野晶子扶墙进来,一脸粉嫩,打着酒嗝,被眼前的一幕惊的清醒。无限只平淡的望她一眼,走进隔间关上门。
与谢野晶子咽口水,心想,幸亏她嫌弃衣襟沾酒黏糊,强撑困意也要洗了再睡。无限捏着发带,如瀑的过腰长发,转身间纯白色的内内和裤裤。欸?她没看花眼吧,绷带缠胸?平角系带胖次?
这是什么奇妙的组合?白瞎了无限的腰臀腿,无限果然有腹肌和马甲线,啊!这美妙的肌肉比列。身为医生的与谢野晶子只用看一眼,就牢记于心。
冲淋完的无限觉察女士还一动不动,无限倒不介意就这样出去,古早没有电热水器时,都是靠侍女一桶一桶地添加热水,有人替她挽发搓身,旁有无烟碳暖着,那时无限以为天下人都是这般洁净的。等出门游历时,无限开了眼界,最不济的时候,只能穿着衣服跳进河水里,别说皂角,哪舍得用珍贵的盐漱口,更别提茯苓水,打着哆嗦上岸,用内力蒸发。出门在外,她连长发也束扎不好,东塌西歪,只好草率一捆,现在也差不多。(得亏天生丝滑不打结)
铁片掀开洗衣机,拎着湿哒哒滴水,但一刹就脱干的衣服,进了淋浴间。与谢野晶子看呆了,这是什么神奇技能,您的异能用的这么随便吗?
一身清爽的无限,蓬松的长发。只是不束发而已,气质突然柔软了许多。与谢野晶子愣愣地看着,无限向她点头示意,便出去了。与谢野晶子默默地摸自己的齐下巴短发,她要不要也蓄发试试?
猜到无限洗澡很快的梦野久作候在长椅上等着,一眼就看见掀门帘出来的无限,却呆怔在原地,瞪圆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无限。
“怎么不回去睡觉?”
“我睡不着,想去外面呆一会,你要陪我。”不想无限拒绝,自说自话的梦野久作拉着无限去屋外的长檐走廊。
郁葱树木和枯山水景观,削尖的竹筒储满清泉水,就敲击在圆石上,发出闷脆的声响。
今晚月亮很透亮,墨天似有蓝,星芒点点。虫声鸣叫,微风拂面。
梦野久作腰一软,瘫趴在无限的盘腿上,手里捏着无限一地拖散的头发,拽了拽。“你为什么要留这么长的头发?打架别人不会拽吗?”
他早有这个疑惑,无限的服饰又干练又累赘,似乎设计者考虑了实用和美观。他没法想象卑鄙的敌人拽无限头发的场景,会被一脚踢废吧。
“身之发肤,不敢损毁。”
“啊!是你从没剪过头发的意思吗?”梦野久作惊愕,有时无限给他的反馈真的好矛盾、好奇怪。初见面时无限低眸,眼底是事不关己的冷淡,哪怕听了他的来历,也是面无表情,却开口要以身试他的异能,胸有成竹地挺了过来。
但最让他震撼的事,是无限去见了森鸥外。他很讨厌太宰,但更恐惧森鸥外,这个男人微笑着,眼中却望不到边,跟那些一眼就看透欲望的蠢人不同,森鸥外是把人变成棋子把玩的人,就连他能被无限收养,都是森鸥外计划的一环。
无限不知道?无限太知道了,却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你为什么不带我走,为什么要留在这里浪费时间,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带我走。”梦野久作腾爬起来,跪立身体,跟无限平视。他都看见隐形的蛛网在上空笼罩下来,无限再强大也是一个人,还带着一个累赘的他,停留越久,暴露的越多,就越危险。
“你还跟武装侦探社的人打好关系,替我留好印象,是不是嫌弃我麻烦,要把我丢给他们。”说什么堂皇的授课,以为他傻吗?无限的行事看起来无厘头,可是没有一件事是瞎干的,都有一个很明确的动机。他一定是被酒气熏到了,才会憋不住心里的话,忍不住脸上的委屈。
无限微微睁圆了眼睛,静静地看着他。梦野久作观察到无限的表情其实很少,总是磨砺过很多事情的宁静,有些表情只是给对面的人希望得到的反馈,免得那些人被吓得惴惴不安。无限的微笑、惊讶、锁眉,是发自本意,但也不是。
无限做的事情已经足够真挚,他却觉得心灵上隔着一层疏离,有时候,竟还不如被他精神侵入搞崩溃的人,回应的同类相从。
还不够,不满足,被拒绝了。
“那,学中文的计划,给你安排上吧。”
“欸!”梦野久作再次被打乱心情。“什么?”
“我能跟你沟通,不代表我生活的地方的人,都能跟你沟通。毕竟我那边,学校提倡的第二语言是英语,你会吗?”
梦野久作憋屈又无力反驳,“不会!”
“我算是个公务员,上班的时候不能带着你,只能把你送学校,你能跟人好好相处吗?你前科没消,是要被严格观察考核,要是犯错,即使是我,也不能再监护你,你愿意吗?”
“不行。”
“这里是你熟悉的语言环境,有你认识的人,有些能让你生气的事情。如果这些事情你都能坦然处理,说明你真的释怀了,我也就放心了。我现在是在请长假,调休时间一直在扣,年终奖快被扣完了,你懂了吗?”
梦野久作熟悉的心梗,明明这么强大的无限,对赚钱这么耿耿于怀,兢兢业业的像个苦逼的上班族,明明有掀翻横滨称王的实力,却低调的不像话。
梦野久作气弱,跪坐低头听训,委屈对手指。
“现在科技很发达,飞机的航班天天都有,不像...”无限一顿,抹掉音尾,“真的要走,现在我就可以带你走,但是我在等,在等你。”
梦野久作愣愣抬头,看无限微俯身,摸他的脑袋,笑意清浅,眉眼弯弯。霜雪似的月光照下来,剔透的眼珠、翘长的睫毛,交织的光明与阴影,让他一瞬有些迷糊。
“那边有不少心灵系的妖... ...人类,你要是一时糊涂,很快就会被抓住。我不想带你回去后,因职责所在,不能袒护你。”无限仰面,看夜空。
“那在这里,你就可以袒护我啦?”梦野久作换了个姿势,窝坐进无限的腿弯,拉着无限的手环住他,靠着无限,一抬头,就能看见无限的脖颈。
“也只是暂时,要看你表现。”
“哼~,你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这些都是他们教你的吗?”
“嗯,他们很好。”
“我能去见他们吗?他们会喜欢我吗?”刚说完,梦野久作惊觉自己可能说错话了。但无限应下。
“嗯,他们会的,他们很会体谅人。”
“你是天生这么厉害吗?他们没有吓到?”
“没有,他们教我怎么掩藏,别被人欺负了。”
“欸!真好,你还能被欺负?”打赢全国单挑最厉害的男人,长的又高又帅,还聪明。
“没有人能被所有人喜欢,这才是正常的。身为父母前,他们也只是有优点、有缺点的人类。他们做了伤害你的事情,不是因为你生而有罪,只是他们有些脆弱、有些怯懦,不敢正视、不敢解决。你可以不原谅他们,但不要犯他们的错。”
“这你也看到了?你是不是把我看光了。”梦野久作羞难,觉得憋闷,又觉得心烫。他的伤口被挖出来,他却不觉得很痛。
“惭愧,等你变强,你也可以看我的。”
“真哒!拉钩。”梦野久作勾起无限的小指,急忙立誓,“说话要算数,反悔的人要吞几亿亿的钢针。”
“为什么是吞针?五雷轰顶不行吗?”
梦野久作一梗,还是狠不过。“不管它,随便什么,反正不许反悔。”
“嗯,等会我就下单,你别的任务也不许落下。”
“嗷!”悲伤唉呼的梦野久作舒服地靠着无限,小手扣着无限的十指,“你的手为什么这么凉?”
“可以变热。”
“啊!什么,你空调吗?忽冷忽热。还真的,变热了。”
“等你变强了,也能这样,冬暖夏凉,很省电。”
“够了,你不要再说了,你住的地方不会没有空调吧。”
“可以给你买一个。”
“还真,没有。”
斗着嘴的小孩声音逐渐含糊,呼吸绵长。无限抬手盖住他的眼睛,枕在她臂弯里的小孩陷入睡眠,无限等待了一会,确定他熟睡了,才抱起他回到二楼的茶室,送进被窝里。
无限盘腿坐,静静地看着小孩,两侧居室里,呼吸声此起彼伏,偶有喃语,“不喝了不喝了,呕!”“嘿嘿嘿,好吃哒。”“猫咪~小猫咪~”
无限闭眸,冥想,却被噗通落水声打断。无限起身,走到窗边,看见一个熟悉的后背以熟悉的姿势浮在温泉上,一旁散落了两个打滚的酒瓶子。他的同事乱步拿着竹竿戳,“喂,哒宰,你自己起来,我不想下水拉你,我也不会游泳。”
回应他的,只有‘咕噜咕噜’,逐渐微弱的泡泡破裂声。
“有人吗?救命啊!”特敷衍的喊声。
无限感应了一下,不会有人了,免得梦野久作被吵醒,无限翻身下窗,铁片熟练圈人上岸,无限揽发,想用布条系,摸兜没找到,哦!留在刚才坐的地方了,在侧屋外。
“他是不是呛水要死了?”乱步蹲在太宰身边,“夙愿终于满足了,可是我俩会被怀疑成杀人凶手的。”
“不会。”无限蹲下,在他腹部指尖一摁,太宰一个鲤鱼打挺,捂着肚子呕出一滩水。两人默默后退,看太宰咳嗽。
“你刚刚力气再大一点,他是不是能吐血?”
“内脏也能吐。”
“哇!无限,来泡脚吧,去那个池。”乱步嫌弃太宰落水的温泉池,撩开浴袍,把脚浸在热水里,猛然抽回,倒吸一口凉气,肌肤一片通红。“嘶,太烫了吧。”
“不了,我去睡觉。”无限转身。
“善意的谎言,他不会想听。”
无限顿足,看这个清秀的少年,少年微笑。
无限走回来,脱去鞋袜,撸上裤腿,坐下伸脚,漫到腿肚子,针刺的痛慢慢变成烫热的麻。那时是碧绿又清澈的凉水,小黑软乎乎的手搓自个的脖子,洗下水道的味。
无限沉默着。
捂着肚子哼唧唧的太宰治加入泡脚组,说不出月色美来殉情的骚话,第一次被捂嘴,这次可能被挂起来。
“很明显吗?”
“对我们来说是,其他人就不是,黑手党那位,估计猜到了。他倒是怀疑呢,结果被成功的糊弄,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了。”乱步试探来试探去,最终还是没能把脚揣进水里,只得盘着。
即将被庞大的汉字洗脑,哪还有脑子余力反应,要是没那么信任,倒还蒙不住。但这世界上,能勘破的人、舍得打破的人,并不多。
“抱歉,托大了。我勉力,不让他太糟糕。”
“你不担心你自己吗?”太宰治说,一双琥珀般的眼,映影这人的发旖旎、肤胜雪、瞳如晶。
“不会。”
“那别人担心你呢?”
无限沉默,只是晃了腿,荡开一圈涟漪。
空气凝滞着安静。
“你都不问我们怎么猜中的吗?”江户川乱步鼓气,这种感觉真烦躁,以前他嫌弃要给缺心眼的人解释来龙去脉,现在一两句就秒懂,很有落差感好伐!
“你们是怎么猜中的?”很配合的无限。
乱步挠浴袍,郁闷。“你是凭空出现的,花的钱是国外账号,户主人的名字被加密,等级太高我们查不了,但钱被动了没人管,你这么特色的形象,没有人认识,跟幽灵似的。要么是保密措施太好,要么是处理措施太好,你是不是还自带遗忘异能,像穗之影一样。”
“穗之影?”
“一种传说中的妖怪,当它来时,人们会毫无戒心的接纳它,当它离走,它的痕迹会消失,无论是记忆还是影像。”太宰治说。当然这是美化的形容,落实在异能力上,有个叫{完美犯罪}的,反正无限异能多,不奇怪。
“好方便。”无限感叹,有这个能力,馆长就不会这么愁了。
“你感动个什么?这是个悲剧故事。”乱步无语,无限的眼睛居然亮了一下。
“然后就是你一举端了除黑手党外的组织,送给警察,也不介意白做工,也不在乎被报复。最后不投靠黑手党,拒绝了政府,那个手机号,它还处于待售卖状态。官府以为这是婉拒,只敢监视,不敢再找你。”太宰治说,可他亲眼看无限抠出一枚号码卡,是真的。
“第一是为了平衡,虽然是黑手党先动手,理亏在先,要是之后没有拉拢你的组织,只有试探的官方,你倒不会在意了。但黑吃黑的局面还是摆在你面前了,凡起争端,必有伤亡,黑手党搞事这么大,居然没有警察镇压,只是擦屁股,所以你判断其中的势力微妙,不能放任,主动接盘。也是在明示,你拒绝一切势力拉拢,会翻脸不认人,有心思的人都歇歇吧,想组团报复的人也洗洗睡吧。”
当然有些杂鱼心有不甘,怀着必死的信念前来刺杀,结果惨遭打脸,又被警告,于是歇了念头。乱步耸肩,由于无限足够强大,还真维持了微妙的平衡,还能腾出手,管教一颗□□,让一些人心脏戚戚,绞尽脑汁瞎想,就是不敢真信无限的动机很单纯。
“你还真是公务员?”太宰治感慨,进可出战退可办公,任劳任怨,真是职场瑰宝人间精品,也不知道是谁带出来的。
“嗯,有编制、有证书。”
“第二,你现在是处于走丢状态吧。虽然按照指示来了横滨,结果没人跟你接头。你试图成为箭靶子,让目标来找你,结果没用。旅游的时候你寄了很多明信片,留了地址,结果没有回信,哦它们没有被截啦,其实我们也好奇谁来跟你接头,结果信箱一直是空的,也没有人上门,是不是很蒙圈?”乱步摊手,无限很擅长表情管理,平复负面情绪,仿佛是个不会生气的人。
无限点头,她带梦野久作踏遍全国,一是为了开解小孩子,近乎强硬地把世界的模样塞进他心里,脑有乾坤草木,眼见殊途同归,方少狭隘偏激。二是找妖精、精灵,打探消息。前几次她来这儿,深山海中,可通话的精灵是有的,可这次,一踪迹也无,它们不可能被灭绝,世上还无人、妖、仙能、敢做到这种地步。
当她认为的异象是普遍存在时,那她的存在,才是异象。心境开,迷雾破,一些不合理的地方也能解释,她错骗了自己。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有人研究平行世界如痴如醉,她可信也可不信,并不深究,有些事抗争不了,只是顺其自然。
只余下几个问题,她何时被世界发觉、排斥,是找到她来时的空间传送点吗?她是巧合来此,还是因某些媒介?时间流是对等的吗?
会馆的人倒不会因她失了消息就火急火燎,估计以为她新买的防水手机又是噱头、或者走丢了等着游回去好了、要么捡了新的妖精再走一走... ...
有很多前科的无限沉默。
“你翻那些组织是有私心的,为了找某个东西,它不是人、不是物品,是某种异能吗?”挨揍的只有异能者,有个异能者透露,无限扒门挖出藏在地窖里的异能者小孩子,挨个摸过去,铁定是在找谁。乱步不觉得无限是为了抢夺某种罕见的异能,中原中也的异能不香吗?还不是被摁着揍。
“我接到的消息,是一个不依附于人存在的、但可被使用的,异能。拥有很难形容的能力,让死人复活、长生不老、改写世间法则。”无限知道,世间是没有死而复生的能力,只怕是,看起来像死而复生。除了成仙,其余的长生不老,都沾着恶毒的血腥。至于世间法则,真能改写,怕是她也不能轻易觉察,这是神的等级。
世上没有神,只是有了神的力量的人心。真正的神,像自然一样,造化万物。
太宰心脏一跳,露出惊讶的表情,“这么神奇?”
乱步看装的很好的太宰,转头看无限,谈论这个异能的无限眼神清明,没有渴望、向往。“找到了,要怎么处理?”
“封存或消灭。”
“不能利用造福人类吗?”乱步好奇,无限认可的两个选项,都是负面的拒绝,这很微妙。毕竟梦野久作,都没被拒绝。
“人类不需要这方面的知识,他们有核弹了。”
“你觉得这个异能会毁灭异能者?”太宰问。
“我不便定论,这是讨论的结果,毕竟是你们国家的事,我只有国际援助的义务。如果你们是第一次听闻,请保密,毕竟只是一个传闻,虚不见影,免得有人信以为真,魔怔了。”毕竟一个强大的异能者煞有介事地忌惮一个异能,难免真有人信了开始瞎搞。
乱步看太宰,这货是打算不说,估计自有计划。
“嗯,我们会帮你注意,有消息会告诉你。”乱步笑。
“多谢,那我告辞。”无限起身,水珠自落,套鞋袜,上楼。
两人对坐,乱步看太宰,比手势:你现在不说,以后翻车,你就完了。
太宰摆手,回应:没用的,再等等。
太宰抬腿,通红的肌肤,白皱的脚趾肌肤。
“能让无限每年祭拜的人,是朋友吗?”太宰也知道无限随口扯,只是‘祭拜’一词,有了重量。
“你呢。”乱步说。
太宰闭嘴,仰面躺在温热的石板上,看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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