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幼宁耳听四路、眼观八方,上海滩来了什么轰动的人物,一问她,她肯定知道。她藏着心思,拎起挂在自己凳子上的毛呢大衣就往巡捕房赶去。
路垚倒是在林姿雲的劝慰之下,安安心心驻扎在了乔楚生办公室里。以现在乔楚生和姿姿的关系,他也不怕乔楚生赖账,当初说好的每天多少大洋,现在就该是多少大洋。
白幼宁来的时候,两个人一个瘫在沙发上,一个趴在办公桌上。连续两个案子,费脑费体力,可办完了,却觉得日子无聊。
“姿姿也要去忙她自己的事,别有事没事老烦她。”乔楚生拿路垚这股粘糊劲没有办法,趁着刚刚结案,正好敲打他一番。
路垚可不服气,这没有你乔楚生的时候,他用得着顾忌这么多吗?还不是多了你这个人,他现在都不好对着姿姿撒娇。
白幼宁“啪”地一下往两人面前拍了一张照片,张口神秘兮兮:“知道这是什么吗?”
路垚连忙好奇地凑了过去,挤到乔楚生身边,两个人纷纷皱起眉。
路垚打了个寒颤,满脸写着嫌弃,皱着一张脸,眼睛撇开来。
“这什么人?看上去怪阴森的。”
乔楚生仔仔细细看了一眼,在他的印象中,这可不是什么熟人。这么阴森怪异的气质,如果在上海滩呆过,他乔四爷怎么会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照片,他心里总有些不舒服。
“最近,咱们上海滩来了一位媒婆。”白幼宁眼神朝着照片上一瞥,“喏,就这位。”
媒婆的气质不都是那种喜气洋洋,逢人便笑、穿红戴绿,叫人一眼就知道她是做什么的吗?可这个人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哪一点像了?就算指着她说是媒婆,都不会有人信吧?
路垚持怀疑态度。
乔楚生倒是对白幼宁这神秘的态度十分熟悉,把照片往桌上一扔,后靠在椅背上:“说吧,什么来路?”
“或许,你们知道冥婚吗?”
冥婚,又叫阴婚,其实是一种民间习俗,父母出于疼爱,为订婚前就已夭折的儿女或订婚后死亡的男女完婚,而这又分为死人与死人、死人与活人两种。
白幼宁比出两根手指:“一般这种婚礼会出现在富贵人家,防止孤坟影响子孙。不过不管是穷人还是富人,若是疼爱死去的后辈,为了不让孩子孤单,就会找人算生辰八字、配死亡时间,给死人完婚。还有一部分人家不怕损阴德的,也会给家中去世的孩子配活人。”
路垚被白幼宁说的觉得后背凉气直冒,手默默扒拉上了乔楚生的胳膊。
“这个媒婆,就是算八字,说阴媒的。”
路垚猛地蹦了起来,在原地跳脚。
乔楚生也满脸写着拒绝,伸出手指把照片往白幼宁那边推去。
“快拿走。”
“怕啦?”白幼宁幸灾乐祸的笑出了声:“堂堂上海滩八大金刚之一的乔四爷,居然害怕这种东西?”
“怕?”乔楚生皱眉,舔了舔唇:“你一个女孩子家家不觉得瘆得慌?”
白幼宁从桌上拿起照片,夹到自己的笔记本里,毫不在意。
“最近这位媒婆在我们这里可是打响了招牌。楚生哥你是知道的,之前世道比现在还乱,上海许多富贵人家或多或少都有小辈很早就去了,这不,这媒婆刚好送了及时雨,所以……”
所以现在很多上海滩的富贵户都上赶着送钱呢?
“都已经这个年代了,怎么还这么迷信呢?”
“这也怪不得人家,毕竟长辈也一心想要晚辈好,只想着自己百年之后下去了,能看到晚辈活得高高兴兴。”
乔楚生一声冷笑:“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吃斋念佛,说不定自家小孩就早点投胎了呢。”
净整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他忽然想到白幼宁这哪儿的热闹都想蹭的坏毛病,马上一拍桌子,伸出手指跟她再三强调:“我告诉你啊幼宁,去采访什么都行,别去接触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知道吗?”
“唉,知道知道。”白幼宁摆了摆手,敷衍过去,她没事儿干找什么阴婚媒婆?
林铖给林姿雲传来了广州城那里的消息。
最近广州动荡,林家旁支动作不断,不肯安分度日,给林瀚唐带来了不少麻烦。尤其是林三那一脉,更是做事没分寸,甚至是勾搭上了洋鬼子,出卖自己的亲人。
虽然林瀚唐对林三叔心有提防,早有准备,但还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损失了一小队的人。
林姿雲的目光似乎是要把信纸灼出一个洞来。她在广州跟着哥哥的时候就知道三叔愚昧糊涂,贪生怕死,但却没想到有一天他居然糊涂至此,胆大如斯。
只可惜了林放。
林姿雲气到心肝颤,胃里隐隐泛起痛来。
“你知道林放的消息了吧?”
林铖眼神一暗,声音低哑:“知道。”
在广州的时候,林瀚唐将妹妹带在身边,但还是不放心林姿雲的安全。正好林姿雲时不时给他们做些事,干脆就拨了一个小队去。
林放就是小队的队长,而林铖是队伍的一员。他们跟着林瀚唐出生入死,都是过命的交情。
广州风云诡谲,形势一触即发。各方势力努力平衡,才维持住现在的局面。
林姿雲一开始到广州城什么都不了解,都是林放在她身边跟着告知她。之后,她能力提升了些,见的世面更广了,哥哥就让她接触了他们部分的事务,也跟着林放学了很久如何用木仓。
可以说林放几乎是她从温室踏入乱世的半个老师。
也是她的朋友。
那一队的人,哪一个不是她的朋友!
林姿雲闭上眼睛,眼睫毛微微颤动。手不断抚摸指尖、虎口的茧子,心烦意乱,火气在胸前横冲直撞。
“你要是在广州,说不定还能帮上一些忙。”
林姿雲眼眶湿润,嘴唇紧抿,眼泪怎么忍都忍不住,一滴一滴打湿了地毯,暗红色的绒毛被浸湿,团在了一起,像是干涸的鲜血。
手中的信纸被捏的发皱,指甲几乎把纸张抠碎。
“听老大说,当时那个情况,不管多少人,一个都救不回来。”
林铖的拳头狠狠捏在了一起。他不在,倒是捡了一条命,但是他还不如随着兄弟去死。
就留他一个算怎么回事?本就父母双亡,队中的兄弟们仿佛血缘亲人,一直陪在身边。
“你们这一队总要留个人收尸的,你找时间回广州,去祭拜一下吧。”
林姿雲声音带着哭腔,稍稍缓了过来,贝齿紧咬。
“林三整一脉的命陪葬,不过是几个封建迂腐,几个娇贵子弟,怎么敌得上他们?”
原本林三那一脉就和他们不亲,要不是爷爷顾着那一点微薄的血脉关系,哪容得了这群人在广州放肆。
林铖擦去眼角好不容易绷住没有掉下来的眼泪,从口袋中拿出林瀚唐给他的那一封信件。
“老大给我的信上还说了,有一位往上海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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