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有立还是怕死的,即使之前嘴再硬,如今听闻上议会参观团来,他可能要因为这件事枪毙,他便和盘托出了。
那晚吴家家仆带着陈有立去了皮影剧院,吴培彦看在吴晃的面子上,答应再见他一面。但是因为演出已经在准备中了,所以就把陈有立安排在了观众席上。
但是陈有立在观众席落座之后,喝了剧院里的人端过来的水,很快就腹痛不止,还因此跑了好几次茅厕。据他所言,当时命案发生的时候,他正在离案发现场很远的茅房。
可惜的是没有任何人可以给他作证。
“我的纽扣应该是进入剧院之后才不见的。”
陈有立有个习惯,下车或者见人,整理衣服都必须要摸一下自己衣服上的扣子,那天下车进去之前纽扣绝对是在的。而在进入剧院之后和他近距离接触过的,除了吴家家仆、端茶人之外,就是吴培彦了。
“那凶器上的指纹怎么解释?”
这个他没法解释,他根本就没有见过陶宇这个人,就连凶器长什么样,他都不是很清楚。
只是,路垚提到的,最近发生的、奇怪的事情倒是有一件。
“前段时间,我负责收购皮影剧院屡次碰壁,后来我因此去百乐门放松心情,出来正和人交谈,没想到被人拿着木棍打了。”
乔楚生皱起眉,手上的笔不停地敲在桌面上。听陈有立所说,恐怕这一切都是在算计他。
而如果陈有立最后被他抓进牢里,那黄老大与老爷子可能会因此而反目。再加上之前那船军火……
这简直就是一箭双雕。
“你还记不记得那根木棍是什么材质吗?”
陈有立闭着眼睛想了想当时手上的触感,他略有些迟疑地开口:“应该是……榆木的。”
这就很好的解释了凶器上的指纹是怎么来的。凶手在之前袭击了陈有立,因此而获取了陈有立的指纹,随后他将木棍有指纹的那一端保留,另一头折断,这就成了杀害陶宇的凶器。
而在剧院里,将陈有立安排好座位,喝下可能下了泻药的茶水,这样的人应该是可以接触到茶水间,或者说,为了保证茶水不会送错地方,他可能会直接对端茶人说——
“这是我们的贵客,我专门拿出了我珍藏的茶叶,你去端给他。”
而可以做到这样的事的,除了金钱收买,就只有吴培彦了。
可是他当时明明就是从后面出现的。
“会不会有可能是从下水道走的?”
乔楚生之前做的就是这一带的下水道监工,从中赚了不少钱财,算是他人生中第一笔财富了。这是白老大给他的机会。
路垚跟着乔楚生连忙去了他在闸北放东西的小仓库,两个人在那边翻箱倒柜很久,总算是找到了当时地下水道的设计图纸。
可是令人疑惑的是,这剧院下方并没有什么管道可以直接通向死者所在的房间。
“算了,带上图纸,咱们再去案发现场看看吧。”
*
经过巡捕房上一次的敲打,剧院的内部已经异常凌乱,由于剧院的员工都放假回家了,所以巡捕在找密道的时候就剩下吴培彦的房间没碰,还完好无损。
阿斗带着巡捕房的众位兄弟根据乔楚生的吩咐分成了两批,一批继续去翻找密道,另一批去找一些可疑的东西。
阿斗吃力的把一旁新换的挂画抬了下来,路垚蹲在角落里,盯着他的动作陷入深思,却听到耳边传来了音乐声。
“这大晚上哪来的音乐,不怕扰民吗?”
这个乔楚生知道,巡捕房手下有一部分人因此赚了些钱财,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们去。
“盛乐会吧,最近搞活动,门票、酒水全部免费,还买通了巡捕、保安,吵翻天都没人管。”
“大晚上,桑巴、伦巴、恰恰,一首比一首快。”
乔楚生这就察觉到哪里不太对劲。他也算是混迹在百乐门、百老汇的个中好手了,去舞厅跳舞一般到这个点,该聊都聊的差不多了,这时候放首慢歌搂着跳,之后就该带回家了。
可他们这时候居然还在放快歌?
路垚略带了点嫌弃:“这么熟?说说看带了多少姑娘回过家啊,回头我就去告诉姿姿。”
乔楚生眼神有一点闪躲,别老翻旧账啊,这他自己都后悔着呢。应该好好想想看之前自己都招过谁,以后都绕着道走。
路垚心想着,你这红颜知己够多的,过段时间等他去把康桥看上姿姿的野男人们叫到上海,够你吃一壶的。
他在剧院内绕了一大圈,却发现茅厕旁边的空地上已经清理干净了,而之前他们来看的时候还是垃圾成堆,混着下水道的味,令人难以接受。
乔楚生用脚磨了磨地面,他下巴一扬,向路垚示意:“你看,有车轮印。看样子还是辆卡车。”
路垚忽然想起,这两天林小白晚上来找他,提起沙逊先生似乎是正在将资产兑换成黄金。他连忙找了电话给林小白打了过去,这才得知公司有船要出港,目的地香港,随船三四百人,都是些水手、保安。
下水道图纸上显示,沙逊银行的地下水道和皮影剧院是联通的。
好算计,路垚忍不住要为他们拍手叫好。
安排了所有的巡捕围住了沙逊银行,果然不出路垚所料,进入银行的仓库之后,一帮贼人刚从地下水道挖了洞爬上来准备盗取仓库的黄金,被他们逮了个正着。
顺着地下水道下去,周边都是水滴的声音,这里面潮湿阴暗,还带了股臭味。
路垚一时不察,差一点被地上一个东西绊了一跤,幸好乔楚生及时拉住了他,不然就直接摔到旁边的污水中去。
“什么呀?”路垚举起手电筒照了过去,却发现居然是老葛被人捅了心口,直接死在了这里。
他们带着阿斗从地下水道出来,这里是皮影剧院的厕所,他们变了个法子又回到了刚刚的那块空地。
好好的一个杀人案,变成了黄金窃案,但杀死陶宇的凶手,也是时候该揪出来了。
白幼宁陪着吴培彦走了过来,路垚站定在他们面前。
“案发当晚,死者所在的储藏室,从头到尾只有陶宇一个人,所以这并非是传统意义上的密室杀人。”
当晚,戏迷们在看完皮影戏之后,经过走廊,那么多人同时看到皮影杀人,但其实完全都是吴培彦操作的。他利用了倒车镜的原理,事先在走廊摆放了一面大镜子。案发时,他就在另一个房间操纵皮影,同时,皮影就通过走廊上的大镜子反射到大家的眼睛,让走廊上的观众们误以为看到的是走廊尽头的储藏室。
皮影杀人,灯光熄灭后,大家便一起往储藏室的方向跑去,吴培彦就趁机将镜子暗中拖进了角落,随后便在众人身后悄然出现,完美的制造了不在场证明。
路垚缓步向前,靠近了那一副挂画,手指敲了敲画的表面,只听得发出一声脆响:“明明是中国画,却用西洋画框装裱,真是太奇怪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嘲意,抬手毫不客气地把整张钟馗画像撕去,画纸覆盖下,正是路垚之前所提到的镜子。
“你把之前那幅画的钉子松动了,这就使得那一晚画框掉落,正好,找个合适的机会把画给换了,再藏起这一面镜子。”
多好的计划,真是神不知鬼不觉,谁能想到作案的道具就在眼皮子底下呢?
吴培彦似乎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摇了摇头,看着路垚,就仿佛在看孩子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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