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泽没走, 他此次来找殷筝是想和殷筝讨论她所做出来的有关十九年前齐王谋逆一案的图谱。
结果刚刚光顾着让殷筝答应自己以后夏天不吃冰, 该说的话一句没说,故而跳到了屋顶上, 准备等贺轻雀和瑞嘉走了, 再下来和殷筝唠唠。
只是没想到这片屋顶上头早就有人, 结果就是从他上来到现在,对方都蠢蠢欲动想找个合适的机会把自己踢下去。
屋顶下头, 瑞嘉因为临西老王妃这个话题,说起了当年那些名声极响的女子,她们中有艳绝天下的,也有才情过人的, 更有武艺不凡的。
殷筝甚至在其中听到了殷夫人的名讳, 以及说起女将军就不得不提的安武郡主。
殷筝对这个话题没兴趣,正要说些别的, 就听瑞嘉八卦兮兮地问贺轻雀“你说老王妃嫉妒心重, 那你知不知道她最讨厌的人是谁不会是我母后吧”
贺轻雀“皇后娘娘那会儿名声不显, 在被选成太子妃之后, 我姨母最讨厌的自然是她,可在她被选成太子妃之前, 我姨母最讨厌的是安武郡主。”
殷筝微启的双唇缓缓闭上,将刚刚准备的话咽了回去。
“为何”瑞嘉不解“老王妃不懂武艺, 安武郡主也不爱琴棋书画, 按说也没人会将她们两个放在一起做比较吧。”
贺轻雀摇了摇头“安武郡主早已逝世, 我们就不要再议论她了。”
瑞嘉哪里肯, 她拉着贺轻雀的手臂不停摇晃“哎呀你就说给我听听嘛,反正这里就我们三人,我们只听,绝不外传”
屋顶的江易看了眼闻泽,做口型问他“你妹妹是不是傻”
闻泽非常想把同样的问题扔给远在临西的江韶戚。
屋檐下,贺轻雀耐住了瑞嘉的撒娇,却没抵抗住殷筝的好奇。
“我也很奇怪,老王妃最讨厌的人为什么会是安武郡主。”
贺轻雀无法,只能回头看了看,确定屋里没有别人,才说道“因为那时的青年才俊,都喜欢安武郡主。”
瑞嘉倒吸一口冷气“真的假的那时的男子当真都喜欢你们这般的女子我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啊,英姿飒爽的姑娘我也喜欢,可我听说那会儿对女子的约束比现在要严重许多呢,会领兵打仗的女子不该比那些才情出众的更加容易遭人诟病吗”
贺轻雀挑了挑眉“你莫不是觉得天下尚武的女子都长得和我一样”
瑞嘉想了想“应当不会差太远吧。”
贺轻雀告诉她“远了去了,我娘说安武郡主长得就是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模样,看着可娇气,偏偏她就是能挽大弓扛大刀,武艺之高,就连男子都望尘莫及。
“我娘还和我说过,安武郡主在十八岁那年领兵攻打当时的域外第一部族涂却,回到雍都那日,她骑着骏马穿着戎装,身后跟着当年险些成为第八大营的猎凰营。可她毕竟是女子,戎装虽厚重,神态虽凶悍,却依旧难掩她艳丽的容颜,令雍都青年们纷纷为之倾倒。”
且先帝为掌控四域,将四域分封了头衔的世子都拘禁在雍都为质,所以不仅仅是寻常的青年才俊高官子弟,就连曾经在雍都生活过的四域世子,也都对安武郡主仰慕有加。
这般举世无双的风头,老王妃焉能不妒恨她。
瑞嘉听得心驰神往,还不忘叹一句“你娘还真是什么都和你说。”
殷筝端起凉掉的茶,轻抿一口,又苦又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大抵天下当母亲的,都爱同自己的儿女絮叨过往曾经吧。”
瑞嘉想了想,还真是,她母后也常和她说起自己年轻那会儿的事。
只是和当年的雍都双姝以及安武郡主不同,皇后没什么特别出众的才能,虽然样貌漂亮,但却有比她更加漂亮的女子,因此和别人相比显得她十分平庸,导致当初挑选太子妃的时候,谁都没把她放在眼里。
结果偏偏就是她被选上了,还有嫉妒她的人说那是先帝的旨意,看中她蠢,但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众人也都渐渐看明白,皇帝就是喜欢她。
因此皇后和瑞嘉说起的过往都非常平淡,甚至还把整个太子妃选拔都描述得外和谐,根本看不到底下那些吓人又肮脏的勾当。
屋顶上,闻泽看着对岸的宫殿楼宇,有些出神。
他父皇也常和他说起过去,特别是十九年前的事情,总会说得特别详细,生怕别人会拿那件事误导他利用他。
十九年前,那一年先帝正准备将猎凰营列为大庆的第八大营,这不仅仅是一个头衔的问题,背后还牵扯到了很多的势力,因此一直悬而未决。
也就在这个时候,齐王趁着安武郡主不在雍都,率领猎凰营中的左辕军,串通当时的南营统帅,包围控制了整座宫城。
先帝和群臣被困紫宸宫,当时还是太子太子妃的帝后被困东宫。
齐王利用皇帝性命逼先帝写退位诏书,先帝被群臣护着和齐王僵持了一天,最终等来了安武郡主,弑父护驾。
可因为先帝不肯写退位诏书,齐王已经令人给帝后喂了毒药,所幸那毒不致命,这才保了皇帝皇后的性命。
贺轻雀和瑞嘉在殷筝这里待了一个下午,闻泽也和江易在屋顶上蹲了一个下午。
江易常做这种事情倒是习惯得很,偶尔还能从衣服里掏出些吃的,填饱自己肚子。
闻泽没那么好的耐心,等得整个人难受不已。
终于贺轻雀与瑞嘉离开,江易看准闻泽放松下来那一瞬间的时机,冲上去就是一脚。
闻泽反应极快地躲开了,但也因此踩空,从屋顶上摔了下去。
屋檐下头有一部分延伸出来的望台,所以一声巨响后,殷筝回头看到的就是才从望台地板上坐起来的闻泽。
殷筝“你怎么还没走”
闻泽抬头看了眼蹲在屋檐上一边啃梨子,一边居高临下藐视他的江易,回了殷筝一句“待会告诉你。”
他得把上头那小子教训一顿先再说。
闻泽又一次跃上屋顶,不过一会儿殷筝就听见头顶传来了瓦片噼啪碎裂的声音,眼皮一跳一跳。
终于在两人将屋顶拆掉之前,殷筝开口把江易喊了下来。
闻泽也跟着江易一起回到了殷筝的房间,正奇怪江易怎么这么听殷筝的话,就看到了殷筝黑着脸的模样,顿时一阵心虚,难得乖巧地噤了声。
十九备好了丰盛的晚饭,江易捧着特地给他准备的大碗,埋头苦吃。
闻泽尝试着和殷筝提起了她画的那份有关十九年前的图谱,殷筝顿了顿筷子,安静了一会儿才问闻泽“你说,安武郡主为什么不干脆和齐王一起反了”
殷筝问得平静,内容却是大逆不道。
毕竟提起安武郡主,谁不是夸她骁勇善战忠君爱国,也就只有殷筝敢问她为何不跟她爹一起谋反。
闻泽想了想,参考蒲千钧,说道“武人心思简单,轻利重义”
“可那不是利益,是她的亲生父亲和齐王府上下一百多条人命。”殷筝放下筷子,侧头去看天边渐渐没入地平线的太阳,问“谋逆之罪,她怎么知道自己平叛后,先帝不会要她满门性命”
先帝和今上完全不同,手段外狠厉。齐王和他一母同胞,但在齐王因谋逆而死后,做为母亲的惠安太后不过是伤心病倒,他便把惠安太后囚禁到死,安武郡主哪来的自信觉得先帝会放过齐王府,放过她。
所以殷筝是真的不懂“齐王也是皇室血脉,只要成了,她全家都可活命,且当时已经没有退路,为什么她不肯赌一把难道先皇真就比她一家子老小都重要”
一般人听了这话,哪怕心里已经动摇,嘴上还是会骂殷筝悖逆。
可现在听这话的不是别人,是闻泽。
闻泽想了想,很快就跟上了殷筝的思路,说“你的意思是,她没得选。她知道齐王谋逆定会失败,只能平叛弑父,为齐王府谋求一线生机”
其实殷筝一直都是这么觉得的,直到昨天看了卷宗“但从十九年前的卷宗看来,她并非没得选择。”
照卷宗描述,只要安武郡主不回来平叛,齐王定能夺得大位。
闻泽蹙眉“卷宗有问题”
殷筝摇头“不知道。”
所以她在努力追溯卷宗上所记载的每一个细节,想要以此找到突破口。
闻泽“你要的档案我都叫人去拿了,不过那些东西比较机密,不能拿来鳞光岛,你只能去我那看。”
殷筝理解,就算来回麻烦也认了。
谁知闻泽和她说“不如你搬去东宫住吧”
闻泽的突然提议让殷筝哽住。
搬去东宫以什么身份别说她和闻泽还没婚约在身,就算有婚约,哪能还未成婚就住进东宫的道理
然而闻泽离经叛道惯了,根本不觉得这有什么,只是看殷筝不愿,就退了一步“那去扶摇阁那里离东宫最近。”
殷筝拒绝“不必了。”
闻泽状似不经意道“行吧,正好那里被我用作存放重生之人档案文书的地方,你就这么搬过去确实不方便。”
“等等。”殷筝反悔了“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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