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到了腊月, 沈寒露也上了半年的班, 每个月二十五块钱, 可以说是他们单位里正式职工中工资比较低的了。
但沈寒露觉得这钱非常够花,她吃住都在单位,每个月主要的花销就是坐公交回家的车费和给她爹娘奶奶姥姥姥爷这些长辈们买些东西。
如今她还攒下小两百呢。
手里有钱, 沈寒露就开始盘算今年过年给家里买什么东西。
像他们单位,有的同事家里儿子要娶媳妇,好不容易攒钱换到了三转一响的工业券,但要知道,不是说你拿张工业券就可以买到自行车收音机, 而是你需要拿工业券和钱一起才能买到三转一响。
而且这些券可是有供应地区和供应日期的,有的还会过期。
沈寒露他们单位的张大姐他们家兑换的自行车券就只剩几个月过期了, 但是钱还没攒够,他们家还想着全家凑一凑,总能凑齐的。
谁想这二儿子高中毕业,找工作又花出去一笔钱。
没了办法, 就开始问单位的人有人买他们家只供春节的辅助油券不, 还得偷偷摸摸的问, 生怕被人说是投机倒把。
张大姐他们家一共有三个人上班,一张油券有两斤, 三张就是六斤, 这可不算少。
沈寒露觉得这比去黑市买要方便不少,就趁着中午休息的时间摸到了张大姐家。
张大姐和他丈夫都是厂子里的木工,不过她只是一级木工, 就是手艺一般般的,她丈夫是四级木工,就是手艺还可以的。沈寒露觉得她爹当初如果没有精简,现在还留在厂子里,应该怎么也是五级木工了。
但精简也不全是坏处,至少他爹和他娘可以在一起了,尤其她们五个闺女全在外头上班,家里如果只有她娘一个人,也挺孤单的。
再一个就是沈寒露奶奶了,她在所有子女中最偏爱的就是小儿子沈满囤,现在每天都可以见面,也算是一件好事。
沈寒露他爹虽然回了村,但手里的手艺可从没落下,他们公社的甚至还有县里的人来大队找他爹给做家具。
不过以前是做家具挣工资,现在是做家具挣工分,没有以前挣得多罢了。
张大姐家屋子挺小的,一个客厅一个卧室,他们家已经把客厅也当成了第二个卧室了。
沈寒露一进去,就和张大姐直说:“张大姐,我听翠翠说你想要出几张春节的辅助油券?”
张大姐挺惊奇的看着沈寒露:“你想要啊,我这油券可不便宜?”
沈寒露说:“对,我想要,我今年第一年上班,过年想给我奶,我姥姥姥爷送些礼。您是打算要多少钱啊,如果价格合理,我就要了,如果价格太离谱,那就算了。毕竟我也不是非得要油券,给我奶他们买糕点什么的也可以。”
张大姐想了想说:“好,我也不多要你的,不过你得把我手里的三张全买了,而且还不能让人知道。”
沈寒露点头:“我晓得,让人知道了不仅你麻烦,我也麻烦。对了,张大姐,您家还有其他什么票啊,要是合适,我也愿意买。”
张大姐说她:“你不是还没结婚么,买那么多东西做什么?”
沈寒露不知道这和结婚不结婚的有什么关系啊,她说:“我刚才不是说了么,我要给我爹娘,奶奶还有姥姥姥爷买啊。”
张大姐咋舌:“你就是再孝顺,给他们一斤鸡蛋糕就够了,你小孩子家家不懂事,手怎么能这么松呢。小沈啊,你别嫌大姐啰嗦。大姐同你说,你本来就不是市里的人,这在市里生活无依无靠的,你爹娘也贴补不了你多少。所以这钱呀,你还是要自己攒着。我和你说,将来你结婚生子,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沈寒露说:“您放心吧,我这钱够花,我自己又没什么花钱的地方,给我家里长辈买些东西,这也不多。”
张大姐听的直摇头,本来她还觉得沈寒露长得漂亮,高中毕业,现在也是厂子里的正式职工。她二儿子也是今年高中毕业,只比沈寒露大一岁。
在这情况下,找个沈寒露这样的对象,也挺好的。
没想这姑娘什么都好,就是对娘家手太松了,这以后要真结婚了,难道还要把婆家全搬回娘家去?
这样的儿媳妇可不敢娶。
不过张大姐还是翻出来自己积攒了不少的票证,找出快要过期的,递给沈寒露:“我的这些票日期都不太好了。我本来是想着这两天去花了它们,正好当准备年货了。现在这就都给你吧,今年我们家这年过的紧巴些就紧巴些吧。”
沈寒露接过来一张一张的细看,嚯,这票证的种类还真不少,虽然每种的数目都不多,但像棉絮补助票,一张半斤的,一张一斤的,完全可以给三个小外甥一人做一套小绵帽子,小棉鞋,小棉手套啊。
还有这民用线券,家里缝衣服线自然是必不可少的。
食盐券,糖精片券,粉丝券,肥皂券,布票,粮票,这都是用得着的。
沈寒露算了算张大姐报的价格,觉得还算是合理的。就将这些全买下来。
张大姐一边觉得沈寒露把这些都买了,能让自己凑不少钱,而且不用一个一个的往出卖,省下不少事。
最重要的是,沈寒露不怎么搞价还价,给钱也很痛快。
但另一方面张大姐又觉得沈寒露这小姑娘太能花钱了。
要知道她的工资可不高,就她这个花钱法儿,估计根本就攒不下钱。
她这性格还真不是可以过日子的人。
沈寒露不知道张大姐在嘀咕自己不会过日子,她等到休息,直接奔百货大楼,把问张大姐买的券和自己上班这些时候攒的券全都一股脑的花掉。
然后就大包小包的回家。
何春香正在家里照顾两个小外孙,劳劳和动动听见有人回来,哒哒哒的跑门口,一看是沈寒露,两人一人抱住沈寒露一条腿,高兴的冲屋子里喊:“姥姥,姥姥,小姨回来啦!小姨回来啦!”
何春香正在屋子里洗完,擦干净手走出来,一看沈寒露这大包小包的,说她:“你这是去抢劫去了么,拿这么些东西回来?”
又去说两个小孩:“劳劳,动动,别扒着你小姨的腿,她都不能走路了。”
沈寒露高兴的同何春香说:“娘,你快看看我买回来什么好东西了?”
何春香接过沈寒露手里的东西。
沈寒露呢,拉着两个小孩的小手,往屋子里走,边走边问她娘:“娘,我前些时候不是给家里买了蛤蜊油么,您怎么不给劳劳动动抹啊,我摸着他们的手都起皮了。”
何春香说她:“起皮就起皮吧,你可别矫情,谁家小孩冬天手上不起皮,就是你小时候没起皮过?只是起皮,又没有起冻疮,你着急啥。”
沈寒露说:“我小时候那不是家里没条件么,现在家里有条件,您干嘛不舍的啊?”
何春香瞪了她一眼:“你呀你,就知道惯孩子,他们整天瞎玩,隔一会儿就得洗手,这洗一回手就抹一回油,那得多废油啊。我可和你说,别挣了几天工资就开始想着糟蹋钱。至于你买的蛤蜊油,我每天在他们临睡前给他们抹。白天起皮的手,晚上一抹油,睡上一晚,就没事了。”
沈寒露只能点头:“好吧,您按您的想法来。”
回了屋,何春香把沈寒露买回来的东西拿出来,首先是一个拿报纸包的严严实实的陶罐,何春香打开一看,吃惊的问沈寒露:“这么多油?你这是哪儿来的?还有这陶罐子?”
沈寒露说:“我们单位有个同事,她家最近缺钱,然后这不是快过年了么,单位又发了不少春节用的券。我就问她把券给买了。您之前不是说想要一个陶罐么,我就换了个陶罐,又把我自己加上买来的六斤油票全换了。这罐子加油一共得有十几斤,这一路抱着它可累死我了。”
何春香心里觉得自家这小闺女就是孝顺,舍得给家里花钱。这么多油说买就买!
但嘴上还是抱怨沈寒露:“你都快二十的人了,怎么就不知道省钱呢?”
沈寒露没听她啰嗦,而是说:“对了娘,除了油,我还买了牙膏,肥皂,对了,这个珍珠霜,我买了三罐,您还有我奶,我姥姥一人一罐,这是我给你们买的新年礼物。”
说着沈寒露又把珍珠霜给拿出来,其实珍珠霜她一共是买了四份,还有一份是给周婶子的,也就是刘和她娘。不过这得交给刘和,让刘和送给她。
劳劳和动动看见了,着急的说:“吃,吃,我要吃。”
说着还用渴望的小眼神看着沈寒露。
沈寒露把其中一瓶珍珠霜拿手里,给两个小孩闻:“来,和小姨说,香不香!”
“香!”
“想不想吃?”
两个小孩立刻叽叽喳喳的说:“想吃,想吃,小姨,给我们吃一口。”
沈寒露笑的直不起腰,点他们的小脑袋:“两个小吃货,小姨逗你们呢,这个不能吃,吃了可是会生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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