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教室宿舍。
趁着没有摄像机在拍的空当, 申涛说了一句，“本来还打算通过这个节目好好教育一下他们, 现在我只想一刀捅死这些人渣。我女儿也十五岁了，想象一下, 如果她遇到了这种事, 我肯定不会放过那些畜生。”
“可是法律上, 他们是不完全民事行为人。”许路扬说，“所以没办法判刑, 他们也就是受了几句训斥, 在少管所待了几天就出来了。”
“可是法律完全正确吗？”左承问。
“显然不是。”
“那么，法律是什么？”
“是衡量人们心中正义的一把标尺，大部分人都要按着它来约束自己的行为。”许路扬说。
“既然法律并非完全正确，那么它在维护的是什么？”
“程序正义。”许路扬说，“过度追求实体正义，只会让法律失去本来的意义。”
“所以人类最擅长自欺欺人。”左承一针见血, 冷静而又客观地总结道, “真理, 自由，正义, 这些东西，其实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你说的有一定的道理, 但是你知道我们人类的本质是什么吗？”许路扬问。
“是什么？”左承眨了眨眼睛。
许路扬摸了摸他的左心房的位置。
左承立马意会到了。
紧接着，许路扬抓了一把他的胸，左承挑了挑眉毛, “趁机占我便宜？”
这会儿摄影师都去吃饭了，许路扬说：“就占了怎么样？”
因为两个人虽然在同一个寝室，但是碍着寝室里还有别人，当然也不能有过于亲密的举动。
这两天，两个人隔床相望，眼睁睁地看着彼此，觉得还挺可怜的。
晚上的时候，俩人躺在床上，距离只有十几米不到，然后掏出手机在那儿发短信。
“嗨，看过来，baby。”许路扬说，“我想你了，你想我吗？”
发完消息，他看到左承本来面无表情的脸上，在看到手机之后，翘起了唇角，露出了一点笑容，然后才拿起手机回他：“我想抱着扬扬睡觉，没有扬扬我晚上睡不好。”
许路扬努力憋笑，但是还是忍不住笑意盎然，瞥了他一眼，“得了吧，昨天我看你睡得挺香的，还听见你打呼噜了。”
“你开玩笑呢吧。”左承提高了音量脱口而出，他好像从来不打呼噜，跟傅朝西一起住的时候，他们从来都没有说过这个事。
这句话突然吵醒了正在睡觉的申涛，把他给吓了一跳，他一脸茫然地从被窝里抬起头，看了左承一眼，“有事吗？”
左承立马心虚地道歉，“对不起，刚刚我说梦话呢。”
申涛“哦”了一声，躺下去继续睡了。
许路扬忍不住一通乐，他确实是在开玩笑，左承睡觉很安静，安静得跟死了一样。
好几次两个人一起抱着睡，他一夜都要确认好几遍这个人还在不在。
有次，他还把手伸到了左承的面前探他呼吸，发现他好像就连呼吸都很微弱。
“我之前因为执行任务，被封在休眠舱十多年，从那以后，睡觉就会很轻，跟沉睡不醒一样。”当左承这么淡淡叙述完之后，许路扬感觉到的只有心疼。
那样黑暗无边的世界里，恐怕他就连做梦都是没有光的吧。
许路扬看着左承的眼睛，在黑夜里亮晶晶的，因为红外摄像头还在拍，所以他们只有紧紧地盯着对方的眼睛，也不敢有什么举动。怕万一被拍到，就完了。
“你现在好像一只憨八龟哦。”许路扬说，“一动不动是王八。”
“那你就是卡比兽。”左承回答。
“你也看了那个动画片？左承你无不无聊？”
“你睡觉的时候我看的。”左承趴在床上，一边的脸被挤得变了形，感觉有点可爱，让许路扬忍不住想起他捧着脸看动画片的样子，像个小朋友。
过了一会儿，左承好像有点困，合上了眼睛，许路扬一直看着他的脸，心满意足地睡去了。
他们是被一阵骚动吵醒的。
左承正睡得迷迷糊糊，就感觉冲进来一个人，猛地把他给推醒了。左承本来就比较警惕，还在睡梦中就下意识地反擒住那人双手将他按倒在地。
直到听见他喊：“老师……我是班长王淦。”
左承松开他，“对不起。”
王淦活动了下肩膀说道：“男生213寝室打起来了，你快去看看吧，我们拦都拦不住。”
左承连脸都没顾得上洗，就跟着他一起冲到了213。
——“承崽这是素颜？”
——“刚起床就这么帅，我裂开。”
——“这个哥真的好绝，怎么蓬头垢面还这么好看，有点颓废的感觉。”
——“左承真的，好看到让我怀疑他的性取向是否正常。”
弹幕上一堆关注歪了的女生，全都是盯着左承的脸不放。
——“怪吓人的，哥哥小心！”
——“这个学校的学生也太疯狂了，不是抽烟就是打架，节目组在给他们出难题吧。”
——“一大早就被叫醒也是挺难了。”
左承推开213的门，然后看到有两个人正在互殴，下手之狠真的让他有些震惊。
左承立马冲上前，拽起其中一个人往外拖，那人情绪激动，拖拽之中，对左承咒骂不停。
左承回头一看，原来这人就是那个红毛丹，这几天他算是给左承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左承看到他的额头都已经出血了，但是他仍然处于一种亢奋状态，双眼通红，似乎只要能够挣脱出左承的桎梏就会一秒钟窜出去，重新加入战斗。
左承力气很大，强行把他拉到门口，许路扬制住另外一个，门里门外朝他们训话。
“一大清早你们打什么架？”许路扬问，“打架不分时间的吗？你们中午打晚上打，我都没意见，但是大早上别人都没起床，扰人清梦，这也太没礼貌了吧。”
那个同学低着头，一张俊脸上布满伤痕，他的个子很高，刚刚在跟红毛丹打架的时候，其实占尽优势，从他的身手来看，这人应该经常打架……
“你叫什么名字？”许路扬问他。
“温铭。”他擦了擦嘴角的血。
“下午叫你家长来一趟。”许路扬低头说道。
“没有。”温铭的眼神非常淡漠，“他们都死了。”
许路扬一怔，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以为他在撒谎，“什么？”
温铭拿起地上的校服外套，拍了两下，甩在肩后就要走。
“把你打架原因写成一千字的说明书，下午交给我。”许路扬朝着他的背影喊道。
真闹心，一大早就在这儿折腾个没完，然后紧接着就是要去给他们上课。
左承许路扬他们暂时只是助教，他们教学的时候，还有老师在后排坐着旁听，周围一圈人都在拍摄，在这种条件下，班里的学生还是很吵闹，课堂上大家该干嘛干嘛，很多人都不听课，把手机藏在抽屉里低着头打游戏，游戏输了，还时不时飙出来几句粗口。
左承皱着眉头，凝视着台下的学生。
昨天下午，他为了备案，做了不少准备，看了一下要教给学生的内容，他也当作是自己的工作一样认真对待，但却没想到底下完全没有一个人在听他讲课，全都在干别的事。
左承突然觉得非常生气，干脆不讲了，直直地看着底下的学生。
“你怎么不讲了？”底下有人拍了一下桌子，抗议道，“我们交了学费你就得给我们讲课，你以为你工资是白拿的啊？”
他们可以不听，但是你不能不讲。
左承点点头，“让我讲可以，你们必须安静下来，待会儿我会给你们布置一个作业，每个人都要交上来。”
然而他的要求，却没有任何听得进去。
一个在大冬天穿着丝袜短裙的女生从门外走进来，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用轻佻的目光看着左承，她五颜六色的马尾就像是一面鲜艳的旗帜，象征着自己的特立独行。
“唐茉莉，今天穿得好骚哦。”
“她不去做鸡真的可惜了哈哈哈哈，她真的有做鸡的天赋。”
女孩子听到别人这么说，不仅不生气，还伸出手冲他们说：“摸一下一百块钱，亲一下两百。”
她洁白的五根手指上，是又长又尖颜色鲜红的指甲盖。
许路扬看得只想翻白眼。
后排的老师偷偷告诉他们，“班里那个叫温铭的学生，是这群混混的老大，只要他在的话，课堂纪律就会好一点，你们要拉拢他，才能管得住这些学生。”
基本所有的学生，包括那天在男生寝室里很嚣张的红毛丹，都害怕那个个子高大，身形挺拔的少年。
许路扬想了想，当时站在他面前的少年，确实不说话都有一种很强的气场，能够压制所有人。
下课后，左承想了个办法，他决定去找温铭谈一谈，可能真的要先拉拢他，才能打进这群学生的内部，让所有人都服从管理。
“温铭今天请假了吗？学校怎么没见他，寝室也没有人？”左承问班里的女生。
女同学因为左承长得帅，所以很愿意跟他说话。
“老师，他经常不来学校上课的，也不知道干嘛去，据说是在体育场跟人打篮球，逃课去打篮球。我们学校很多女的喜欢他，都贴着他那种，可贱了。”
“他喜欢打篮球？”左承挑了挑眉。
下午，左承跟许路扬一起找了半天，终于，在体育场附近找到了正在跟人打球的温铭。
他们打的是街篮斗牛，并不是那种类似于NBA之类的篮球比赛，其实就是争恶斗狠，小动作特别多，背地里打残打出血的也有不少。
左承跟许路扬两个人穿着同款运动服，往那儿一站，四条大长腿齐刷刷的，看起来还真有点像涉世未深的大学生。
温铭当时正坐在一边休息，仰头喝了一口矿泉水，看见他们之后，愣了一下，周围好事的人站了起来，看着左承问：“你谁啊？在这儿拍什么拍？”
说着，他们就想要动手。
温铭淡淡说了句，“那是我老师。”
“来打球还带着老师过来？温铭你挺牛啊。”小混混有些嘲讽，“你还是个学生？”
温铭抬起头看了左承一眼，“你们来干嘛？”
“今天我们来打一场，如果赢了，你现在就跟我回去。”左承说，“如果输了，我从今以后再也不会管你。”
温铭不屑地笑了笑，“你们拍个节目有必要搞得这么煽情吗？”
左承说：“不管是不是做节目，你现在都是我的学生，只要你在我的班里上课，我就有责任来教育你。”
“你真觉得自己是救世主？通过一个破综艺就能改变我的人生？”温铭的汗顺着额头流了下来，眼神充满着讽刺，“你以为你们真的能改变他们？”
他的眼神淡漠得不像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
“没想着改变你们，我这是在给你机会。”左承说，“像这样摆在你的面前的机会并不多，以后你会明白，其实这就是你人生的契机。”
温铭愣了一下，轻蔑地哼了一声，“用不着。”
“我能看出你跟他们的不同，你一定不愿意一直自甘堕落被人踩在脚底下成为一滩烂泥吧，温铭，你是有未来的人。”左承说，“这机会，你确定不要？”
温铭长得很好看，而且有种少年气，如果想借着节目出道，也不是不可能，由此人生出现转机，然后进军娱乐圈，可能对他来说也是一种造化。
十几岁的少年并不知道，这个机会他是否能够牢牢地把握住。
他坐在杨树底下，抬起头微微仰望着面前的这个高大英俊的男生，仿佛看到了未来的自己，也在闪闪发光，他的眼睛亮了起来，脸上浮现一丝动容的神色。
温铭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说：“三球定输赢。”
左承知道打这种野球，不仅对抗激烈，而且，这种原始的暴力，会让人感觉非常亢奋，热血沸腾。他们的规则就是没有规则，大概意思一下就行，只要不闹出人命，什么规则都不算数。
刚刚他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温铭的爆发力还有体能都是一流的，而且还特别狠，运球的时候，那股力量直接把人怼飞出去，他这个年纪打球能到这种水平，真的很了不起了。
温铭拿起篮球，拍了两下，然后让篮球在他手里转动，眼神乖张，盯着左承说道：“就一对一对抗吧，你要是赢了，那我乖乖跟你走。”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开始补更，晚上还会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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