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来如山倒,柴力干的爷爷就像是老房子着了火,火势迅速蔓延,已经没有挽救的余地。
即使是所有人都在替他祈祷,奇迹也没能发生。
当左承他们在给学生们带完课,回到教师宿舍里时,太阳的最后一缕光线从雪山上消失。
柴力干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对正在吃饭的男生们说:“我爷爷好像……好像,没了。”
孩子放声大哭,几个人愣在原地,许路扬把柴力干抱在了怀里,然后放下碗筷到了柴力干家里。
他爷爷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走掉了,走的时候没有一点预兆。
几个人联系了村里的青壮年商量着要怎么给老人处理葬礼的事情,柴力干的爸妈都在城里务工,没办法及时回来。
打电话沟通了一下,要给老人天葬。
他们是相信神存在的人,因为居住在最靠近天堂的地方。
藏族校长说,只有好人才能举行天葬。土葬是要下地狱的。
左承他们生平第一次观看到天葬的仪式,以为会觉得很新奇很激动,甚至一开始苏阳还想拿出手机拍照,被许路扬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结果到了天葬台,看到广袤的原野上被用栏杆围起来的那片草地,草地后面的往生池,以及几只半米高立在栏杆上的秃鹫,他们心中油然而生对自然的敬畏之情。
“是要在这里举行对吧?老人的家人来了吗?”傅朝西问。
“村里的几个学生过来了,还有柴力干也来了。”许路扬回答完,就看到几个人用白布裹住了老人的身体,然后就躲到了帘子后面。
“他们在干嘛?”苏阳好奇地问。
“天葬师在分解老人的身体。”许路扬说,“把他的肉/体给用斧子劈开。”
想象到那个画面,鼻尖似乎飘来一股若有似无的腥臭味,苏阳忍不住捂住了嘴巴。
左承盯着那道被风吹得微动的帘子,然后看到帘子被拉了上来,秃鹫扑拉一声涌着飞了上来,围着老人的□□在半空盘旋。
草地上的风卷着土沙飞扬,看起来场面非常声势浩大。
几个人站在远处观看,沉默地凝视着远方,心里除了坦然之外,没有任何的想法。
人生于尘土,自然要归于尘土,肉/体既然已经衰败,又何必在意以哪种方式消逝?
左承目光闪烁地看着那几只秃鹫,离去的时候,许路扬问他:“你在想什么?想到自己家人了吗?”
左承沉默着没说话。
许路扬又问:“想也是应该的,毕竟你都这么长时间没回家了。”
左承摇摇头,“我不想他们,或许只有以生育作为唯一繁衍后代的方式的生物,才会对自己的亲人怀有这么深的感情。”
他这句话直接把许路扬给整迷惑了,咋的哥们儿,你还真以为你是外星人啊?
“你继续说。”许路扬笑着,脸上一副“我就看着你装逼”的表情。
左承说:“我们在某种方式上来说,是永恒的生物,地球上的生物追求永恒,我们火星人追求的是生命的完美。”
许路扬稍微感到了有些兴趣,“永恒?”
左承点点头,“对,我们每个火星人的生命很漫长,我们从父母的腹中出生,然后父母逐渐衰老,经过很久之后,时间反演,到时候跟父母再次遇见时,他们就成了我们的子女,由成熟走向幼稚,最后回到我们的腹中。①”
许路扬有些听不懂他的话,只能点点头,后来他上网搜了搜这些言论,然后竟然还真的有人提出这种科学假说,被称之为“时空坍缩”,只不过大部分人都觉得这种说法非常荒谬。
那一瞬间,许路扬的内心感到一阵激荡,他以为左承这些怪异的表现均是因为他以前在精神病院里待过,所以才会胡言乱语,说自己是火星人,没有想到他还真的有可能就是个火星人。
天葬的这天晚上,村里的人聚在一起悼念去世的老人。
左承他们躺在山顶上看星星,这里氧气稀薄到说句话都要上气不接下气。
星星超级大颗,仿佛伸手就能够到。在头顶闪烁着,散发着温柔而又永恒的光芒。
左承感觉四周阴风阵阵,几个队员已经开始瑟瑟发抖,说觉得有些恐怖。
左承视力要比他们都好,觉得光线刺眼,于是稍微用手遮挡住了眼睛。
柴力干以为他是由于害怕才这样,于是便用黑乎乎的小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小声地说:“哥哥不要怕。”
左承觉得有些温暖,笑了笑回答,“哥哥不怕。”
他以前驾驶着飞行器,在黑暗的宇宙里航行,没有一点声音和光线,曾经度过非常孤独的十个小时,经历过那种煎熬的人,怎么会惧怕这点黑暗?
但是,好像从来没有人叫他不要害怕。
因为,火星上的每个男人,都是军人,他们天生就是英雄,没有人会认为一个军人会在困难前退缩会懦弱。
左承看着漫天的星辰,忍不住红了眼眶。
许路扬在旁边轻声说:“原来你也会感动啊。”
左承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人类令我感动,我感动于你们的脆弱渺小,物种的延续如此落后,进化迟缓,文明也不发达,但每个人却都蕴含着宇宙中最大的能量形态。”
左承出了一口气,眼睛闪着光说道:“可能那就是你们地球人口中的‘爱’,我至今还不太理解的一个词汇。”
许路扬认真地听着,看着头顶的星星,仿佛硕大的露水,稍不留意就要滴在他的额头上。
过了一会儿,许路扬侧过脸问他,“火星上有氧气吗?”
“有,但是月球上没有。”
许路扬眨了眨眼睛,“那怎么接吻?”
左承想了想回答说:“摘下氧气面罩,接吻,然后死去。”
卧槽,真浪漫。许路扬心想。
他们回去的时候,柴力干和班里学生起得很早来送他们,临走的时候,柴力干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往他手里塞了个什么东西。
上车的时候,左承低头看了一眼,是一个被揉皱了的信封包着的一块钱还有一张纸条。
那个信封不知道是从哪里找来的,上面还有以前的字迹,被他用透明胶带给粘掉了。
柴力干的字歪歪扭扭地写道:左承哥哥,谢谢你这么多天的关心,等我长大了也要像哥哥一样优秀。剩下的钱我会还给你的,要等我。祝你天天开心。
左承把纸条装进了包里。
回去的时候,他们很顺利地创作出了一首歌。
“没想到许路扬人品这么好啊,我感觉他一点也不像外界评价的那个样子,这种人怎么可能干出那些龌龊事儿呢?”苏阳回来之后就开始路转粉,加入吹许路扬的队伍中来。
“我就说吧,我根本就没看错,我偶像不仅业务能力强,做人也没得黑。”傅朝西得意极了,就像是手里握住了一支增值股,大肆炫耀。
两天后,左承写的那首歌就出了Demo,送到节目制作组的时候,惊艳了所有人。
后期直接把这首歌作为一个噱头,剪到了下期预告里。
邬野一开始也嗤之以鼻,后来听到的时候,沉默了几秒钟,笑了笑评价说:“输给谁我都会不服气,但是如果输给了左承,我会觉得非常高兴。”
节目播出的时候。
左承他们穿着一身白衣站在台上,前奏响起来,是一段藏语的和声。
《星星》
“光线死掉的夜晚
绕着银河的另一端
我飞行了好远
看到星星的那天
你的一生凋落在我眼前
如果无声也是一种语言
星星就是记录 文明熄灭前的唯一光源
你躺在玫瑰星云间
被照射成了永远的纪念”
“这首歌献给一位默默无名的藏族教师。”左承唱完的时候,在大屏幕上播了一段关于那个老师以及那所学校的VCR。
——“要死要死,这不是一个选秀节目吗?怎么突然这么感人?”
——“泪目了。”
——“向老教师致敬。”
——“太感人了吧,泪点突然变得好低。”
——“呜呜呜,你躺在玫瑰星云间,被照射成了永远的纪念……”
——“想起了我爷爷,他也是一名教师,去年走的……”
唱完,左承他们全体鞠躬底下隔了几秒钟,掌声雷动。
就在那一刻,许路扬突然有种骄傲感,未来的偶像应该像左承这样才有希望,他真的太喜欢台上这个耀眼却又低调的少年了。
左承队表演结束后,很多人都还没能从那个悲伤的情绪中走出来,对下一组的选手非常不利。
下一组就是江树川,他们的风格刚好完全相反,走得是可爱系的少年。
几个人穿着粉色的卫衣,活力满满地跳上了台,非常具有少年感。
然而,可能是前面的表演给人撼动太深,即使他们跳得再可爱,观众们的反应并不大。
录制中间休息的时候,左承看到江树川被叫去训话,他低着头一言不发,那个应该是他公司的经纪人把他骂得面红耳赤。
感觉到了别人的目光,江树川抬起头看了左承一眼,然后有些难堪地低下了头。
江树川是官方要捧出来的人选,节目一开始就倾斜了很多资源给他,并且让他代言了很多广告,没想到现在的网友对这种努力营业的人设并不卖账,反而更喜欢左承这种耿直接地气的人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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