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之计在于晨, 美好的一天在璃鸢要吃人的眼神中开始。
小太子大清早逃课,跑来清欢殿蹿上蹿下,吃她的零嘴,看她的话本,搞的跟他在东宫似的, 一点没把自个当外人,她璃某人还没跟这小兔崽子熟到这种地步吧。
璃鸢忍无可忍, 抢回太子手中非礼勿视的话本, 道:“殿下,等会太傅该找你了,快回宫去。”
小太子越长越胖, 三岁便成了虎头虎脑的样子, 脸上嵌着水灵闪亮的黑宝石大眼睛,如今口齿伶俐了不少:“我早已习惯顾太傅的教学方式,现在的这个太傅,我不太喜欢。”
璃鸢气的叉腰:“你不喜欢也不能赖在我这儿啊,到时候皇后知道了, 我又得跪一晚。”
小太子往塌上一歪:“璃娘娘大可放心,这几日母后和父皇去太庙为□□母祈福了, 今儿晚上能不能赶回来还不一定呢。”
璃鸢瞅了一眼他懒散模样,小储君都快胖成猪了, 照这个生长趋势下去...心里忍不住替他未来的嫔妃们担忧。
冰雪聪明的皇后怎么生出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太子,真为她悲哀。
“璃娘娘, 我知道你之前陪着我玩,是想气我母后,对不对?”太子翘着小短腿,悠哉悠哉道。
璃鸢正斟酌着怎么忽悠他。
小太子却突然开口:“气我母后事小,因为她根本不生气,可你竟欺骗了我这纯粹的感情,真是为最信者欺,心痛也。”
“......”
文邹邹的...璃鸢大致猜了下,应该是说她骗了他,他很伤心,她就没把他当过小孩看待,适才笑了笑,只道:“我想□□后,你想贪玩,咱们各取所需。”
小太子道:“璃娘娘所言极是,今晚我便在这用晚膳,陪璃娘娘好好说会话,给您解解闷儿。”
璃鸢:“我不闷,太子还是早点回去做功课吧。”
小太子跳下塌,抓了把零嘴放兜里,道:“那好罢,晚些和璃娘娘在母后宫里见。”
“......”
璃鸢抿嘴一笑:“太子说什么便是什么呢...”
原本想着和太子搞好关系,疏离他和皇后的母子情,哪成想反倒被他当成把柄次次威胁她,她收回刚才说太子蠢的话。
马车停在离鸣月楼还有一条街的巷子里,孟梓在皇后脸上画好了胎记,为她蒙上面纱,随手打开画卷,再一对比,满意道:“嗯,很像。”
孟梓往腮边贴了一圈假胡子,做了个吹胡子瞪眼的表情,说:“皇嫂,我男人吗?”
皇后指指她的嘴唇和皮肤,含笑道:“肤白唇红的,不像男人,倒像个装老成的毛头小子。”
“啊,有这么明显吗...不管了,我们快去快回,今儿还要赶回宫呢。”孟梓扶着皇后下了马车。
据之前顾北柠的消息,鸣月楼的老板娘待“十一”不错,二人这次便借着皇祖母病重为她去太庙祈福的由头,扮成平民夫妻顺便调查严九香和张卿一事是否有关联。
鸣月楼以歌姬貌美闻名,许多歌姬技艺也就一般,但是长得漂亮,光靠美貌就招揽了不少财大气粗的客人,听闻老板娘是性情中人,愿意卖身便卖身,不愿意的卖艺就好,从不强求,不过是一个钱多钱少而已。
这也是“十一”当初会什么会留在那的原因,老板娘不嫌她丑,反正她整日面纱遮脸,低着头,手头不宽裕的客人自然会找她弹曲。
鸣月楼分两层,走进大厅,全是四方小桌,坐满了男客,几乎每桌旁都陪了位歌姬,清一色的芙蓉面,杨柳腰,抱着琵琶弹曲儿,并且大白天的,客流量络绎不绝。
阁楼便是多个房间了,供有钱的客人们享乐的地方。
老板娘正玲珑八面的招呼客人,看见门口站着一男一女,立马迎了过来,场面话还未说出口,目光被孟梓旁边的遮面女子吸引了去,即刻脱口道:“呀,这不是十一吗。”
皇后的反应很快,朝她微笑:“好久不见,妈妈近来可好。”
“我不就老样子嘛。”老板娘又打量了一番孟梓,心想,白白净净的,怎么长了一嘴胡子,却还是礼貌问道:“这位是?”
皇后道:“我夫君。”
孟梓拱手道:“妈妈好,在下姓孟,单名一个梓。”
孟梓是她的本名,极具现代化的名字,没想到老板娘拿她的名字开起了玩笑:“孟公子跟老子是什么关系啊。”
“老子”咬的格外风情万种。
她的名字在现代时就老被拿出来取笑,看的出来老板娘性格率直喜欢开玩笑,她微笑不语,装作害羞。
把一个大男人弄的不敢回话,老板娘有点不好意思了,领着二人去了阁楼,备了一桌酒菜,十分客气。
“快两年不见了吧,原来你嫁人了啊,也算是有个归宿了,我替你高兴。”老板娘说。
皇后笑笑,从怀里取出一个鼓鼓的荷包,塞到老板娘手上:“之前多亏妈妈收留了我,对我照顾有加,这两年我和夫君做了点小买卖,也挣了点钱,您别嫌少。”
光是荷包在手里的重量就知道里面的银钱肯定不少,老板娘一惊,她虽爱钱,可不该要的绝不会要,于是把东西塞回了皇后手里,道:“说的哪儿的话,你当初在我这卖艺,也是给我挣钱的呀,你在我的地盘,照顾你是应该的,钱拿回去,我不要。”
银钱被两个女人推来推去,半天争执不下,孟梓对皇后道:“妈妈不要就算了吧。”
“你夫君说的对!”荷包又回到了皇后手里,老板娘做势要逃。
“留步,妈妈。”皇后出声叫住了她。
“我有一事,想请您做个证明。”
老板娘看了看正在喝酒故意撇开视线的孟梓,猜出来了个大概,再看看一脸忧郁的“十一”,心中嗤笑,男人都一路货色。
她对着孟梓,直接道:“你大可放心,十一可是清清白白的,从未对任何一个男人越界,每日只是老实本分的弹曲儿。”
孟梓讪笑:“是,是我多疑了。”后面装作不放心,加了句:“鸣月楼每天来往那么多客人,我方才在楼下看您都招呼不过来.....”
老板娘怒拍桌子:“你什么意思?我还骗你不成,老娘活了三十年,见到的女人不比你们男的少,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姑娘想进鸣月楼混口饭吃,她们往我面前一站,我就知道是什么货色,十一因为容貌的缺陷,别提多自卑了,抬头看人都不敢,你觉得她会去勾引男人吗!”
被她一通教训,孟梓抓着皇后的手,愧疚道:“对不起,夫人,是我多疑了,你原谅我吧,我们不吵架了。”
大胡子认起错来,语气软的一塌糊涂,肉麻死了,老板娘搓了搓胳膊,不打扰小夫妻恩爱,下楼招待客人去了。
“什么都没问到,这趟白来了。”孟梓郁闷的喝了口酒。
“若严九香真的是老板娘口中的十一,行事必定是谨小慎微的,相比之下,宫里的严九香跟老板娘方才说的十一,一个是大家闺秀,一个是因为容貌自卑的落魄歌姬,两者之间相差甚远,这就说明她极会伪装,光凭我们这般谨慎的询问,是很难查出些什么来的。”
两人说了会儿话,孟梓掏出一张银票压在酒杯下,以作酒钱。
两手空空的回去,孟梓真有些不甘心,但又不能去一一询问其余姑娘自个的夫人在鸣月楼的时候有没有跟男人厮混在一块儿,费时费力还招人笑话。
两人下楼期间,人群中有一喝的醉醺醺的男子,瞧着背影像个书生,抱着个酒坛子,颠三倒四的,指着弹琵琶的歌姬,言语粗俗不堪:“少他妈装纯,爷给你钱,你还不要,不就是出来卖的吗,爷要不是看你有几分像璃鸢,爷会搭理你!”
皇后听到璃鸢的名字微微蹙眉,没想到璃鸢走了这么久,竟还有男子记得她。
歌姬并不理会男子的叫骂,只专心弹曲,台上那副高傲冷漠的姿态确实有几分像璃鸢,皇后对一旁唉声叹气的老板娘道:“把他轰出去吧。”
老板娘颇为无奈道:“没用的,我们要是轰他,他会当众自残的,好几次都是如此,上回还招来了官差,生意都搞得没法做。”
“喏,你看,他脸上那道疤,就是他自个划上去的。”
孟梓望过去,男子也刚好回过头,他清秀的左脸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
“这追求者够疯狂的。”她说。
老板娘苦笑:“他可不是什么追求者,他啊是璃鸢之前相好的,璃鸢自从被楚公子接走了,他就日日来闹,真够糟心的!”
璃鸢的情郎不是被皇后派人杀死了吗?怎么会活生生的出现在这儿,反观皇后,看不到面纱下的表情,只看见微微蹙起的秀眉。
老板娘接着道:“璃鸢跟楚公子走比跟他在一起强百倍,璃鸢还没被楚公子接走前,有姐妹看见这姓苏的跟一开胭脂铺的寡妇厮混在一块儿,那段时间,他拿着那寡妇的钱来鸣月楼潇洒,你们说,恶心不。”
孟梓想起璃鸢做梦时都喊着苏哥哥,想必她肯定是不知道这事的,便问老板娘:“您有告诉璃鸢这个人的真实面目吗?”
“说过,可是那孩子不信啊,她说眼见为实,也不知道负心汉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没过几日,她就被楚公子接走了,姓苏的估计是嫌弃那寡妇年纪大,钱也被他骗的差不多了,于是跑我这儿来撒泼,逼问璃鸢嫁到哪去了,这我哪知道去。”
老板娘聊完,忙跟客人赔礼道歉去了,叫他们不要理那个混蛋,他闹够了觉得没意思便会自行离开。
皇后看了一会儿,道:“我们走吧。”
孟梓点头跟上,没走两步,听见男子在胡言乱语:“璃鸢,那个姓楚的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有天晚上看见他进了...你对面的房间...你不能跟他走...”
皇后随意听了两句,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猛地回头,老板娘也朝她看了过来,神情难以置信。
璃鸢曾说过,她对面的房间住的是十一,光看老板娘那尴尬的表情就再明了不过,先帝跟十一见过!
十一跟严九香颇像,严九香又在病中唤过楚公子,皇后说过,严九香深闺简出,家教甚严,甚少接触过异性,孟梓不信这种种只是巧合。
鸣月楼的位置在京都繁华地段,来往的人流源源不断,皇后看的眼花缭乱,幽幽的眼波里满是稀奇。
她这没见过世面的眼神让孟梓想到了思乐在马车里眼巴巴盯着人家糖葫芦的模样,不由地笑道:“皇嫂,想不想买些东西?”
皇后弯了弯眼,指着前方卖糖人的小贩,说:“我想给舒儿带几个回去。”
“好啊,多买几个,他肯定高兴坏了。”
两人走过去,皇后弯腰凑近看,眼睛亮了亮,顿感神奇,原来麦芽糖还能做成小动物的样子。
她选了两个,包好,又问小贩:“你还能做成什么样的?”
小贩道:“姑娘你想要啥样,我都能做。”
“那...给我做个狐狸吧。”
“好嘞,没问题!”
买好糖人,孟梓又和皇后买了好多小吃,小玩意,一路上皇后的眉眼带着笑意和新奇,像个被关在家里多日刚放出来的千金小姐,恨不得要把集市搬回去。
“太多了,再买下去,该拿不下了。”孟梓哭笑不得,怀里塞满了东西,平日里不苟言笑的皇后也没抵挡住购物的诱惑。
皇后腼腆地笑笑:“那回吧。”
侯在马车旁的魏宏看到满载而归的帝后,先是懵了一瞬,回宫的路上暗搓搓后悔自个怎么没想到给查素带点礼物回去呢。
夕云宫。
思乐荡着秋千,神情恍惚,似是陷入沉思,犹记得那日,她抱着大橘去承明殿找狗皇帝,说好了要一起用晚膳的,结果一进去,刚好撞见脸严九香在亲她的耳朵。
她立刻低下了头,没看到狗皇帝是何表情,心里却堵的难受,到今天想起来心脏还是闷的慌。
过后又传来太皇太后病重的消息,狗皇帝对她说了声“回宫等朕”便匆匆走了,这一走就是好几天。
思乐是一边思念她,一边胡思乱想,这几日可谓是饱受煎熬。
外头一声:“皇上到”唤回她的思绪。
孟梓捧着牛皮纸袋,笑嘻嘻地进来,忙说:“免礼,快起来。”
她支走了下人,拉着思乐坐在秋千上,从纸袋里拿出一根糖葫芦:“给,快吃,里面还有好多好吃的呢。”
“谢皇上。”思乐小口咬起来,面上并不多么喜悦,兴致不高。
孟梓以为糖葫芦不甜,问道:“不好吃吗?”
思乐不说话,盯着她,孟梓不明所以,忽地下一秒被人勾住了脖子往下一拉,吻在带有山楂味儿的唇上
孟梓被她的主动撩的心猿意马,不由自地打开牙关,想加深这个吻,思乐却揪住她的耳朵,离开她的唇,道:“你这样...对过几个女人?”
她若是假的皇上,她的喜好又是女人,后宫的嫔妃个个容姿不凡,对一两个动心也说不准,再趁着皇上的权利占便宜...
思乐不敢再想下去了,越想越难受。
孟梓忽然笑了,将她扣在怀里:“吃醋了?”
“没有...”
孟梓戳戳她的嘴唇:“瞧它瘪的,还说没有,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她在思乐耳边轻声说:“你猜的是对的,我的身份就如同你想的那样,可有一点你不用质疑,我只喜欢你,从未对其它人动过心,以后也不会。”
“糖葫芦甜不甜?”
思乐的脸颊泛着淡淡的粉红,她舔了舔嘴唇的糖渣,弯起眉眼,靠在孟梓肩上:“没你甜。”
绿树成荫,红墙黄瓦,孟梓渐渐觉得在这所寂寞的孤城里好像寻到了一丝希冀。
......
璃鸢举着狐狸形的麦芽糖,表情犹如便秘,她足足看了它快有一盏茶的时间,终于冒出一句:“她什么意思?她骂我是狐狸精?”
姚紫道:“不能吧,您带了太子好几日,这是皇后给您的谢礼。”
“你见过哪个娘娘赏赐赏这玩意的,她可是皇后啊。”
姚紫又道:“狐狸以妩媚著称,皇后娘娘可能是单纯的挑了一个适合您的。”
璃鸢:“适合我的...我看她就是在骂我!气我当初霸占她丈夫那么久,你难道没瞧见她那会给我糖人的表情吗?冷冰冰的塞给我,那是赏赐吗?简直就是讽刺我!”
说着,就要把糖人砸了。
“不可,主子!”姚紫出声阻止:“皇后娘娘特意吩咐奴婢,让奴婢看着您吃完,一会还得去未央宫回话呢!”
璃鸢摔糖人的动作顿住,面无表情的抿了抿糖人,道:“有点甜。”
作者有话要说:璃鸳对皇后是又怕又恨,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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