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天亮了。”魏宏道。
天色微明,树上传来阵阵鸟鸣声,孟梓在秋千上坐了整整一夜,眼睑下有淡淡的青色,仍旧一副无精打采的状态,慢悠悠地向夕云宫门外走去。
“臣妾恭送皇上。”思乐从殿内出来,一夜没睡,身为嫔妃,除了皇上发话,没有皇上醒着,她呼呼大睡的道理。
“公主,皇上走了,您快去睡会。”
查素打了个哈欠:“睡什么呀,一会就要去给皇后请安了。”
“那阿素给您打水洗脸。”
“狗皇帝奇奇怪怪的。”思乐用木梳梳着长发,铜镜里的容颜肌肤如脂,挺翘的鼻下是粉色樱唇,这张脸算不上绝色之姿,可看上去却是灵气十足,让人越看越觉得好看。
查素拿起石黛为思乐描眉,猜测道:“听说蔡广大人死了,皇上好像很伤心,他不开心估计是因为这个吧。”
“他能有这么善良?”思乐仰着头,脸上尽是质疑。
“我听说蔡广是看着皇上长大的,他们感情挺深的。”
思乐没再说话了,脑海里又浮现出那张楚楚动人的脸,昨晚,狗皇帝的眼角挂着泪,她鬼使神差地想伸手帮他擦掉,当年,父王死的那晚,自己也是这样呆呆坐了一夜,一句话都不说,也许是因为这样才生了怜悯之情吧。
“魏宏,去把皇后叫来。”孟梓下了朝只睡了短短半个时辰就起来看起了奏折,双眼布上明显的红血丝。
魏宏也着急她的身体,她是在拿自己撒气,避开她的话劝说道:“皇上,龙体要紧,您还是休息会吧。”
“朕不困,朕有事要问皇后,快去叫她。”孟梓按了按太阳穴,对着一纸奏折皱起了眉头,蔡广的悲剧才刚过去,她不敢草率决定自己没有把握的事。
魏宏弓着腰,眼神躲闪不定,支支吾吾地说:“皇后娘娘...在太皇太后宫里呢。”
“皇祖母宫里?”孟梓侧头看了一眼殿外滚烫的地面,疑问道:“皇祖母这会应该午睡了,她不喜人打扰的,皇后肯定回宫去了。”
“这...”魏宏站在一旁,半天不动,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魏宏,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朕?平日里叫你去找皇后,你怕朕出错,一刻都不敢耽误,今天你是怎么了?”
魏宏不说话,孟梓起身:“朕自己去。”
“别啊,皇上。”魏宏看快瞒不住了,索性全说了:“皇后这会跪在太皇太后宫里呢...因为蔡大人的事...”
“那是朕的错,跟皇后有什么关系!”孟梓急着就要走出殿门,道:“朕去跟皇祖母讲。”
“皇上,皇上,您这幅心急火燎的模样冲到太后宫里,会惹人怀疑的,到...到时候皇后娘娘会受更多的责罚的。”魏宏拽着孟梓的胳膊,拼命劝道。
孟梓身形一顿,盯着他问: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皇后会受更多责罚?”
“皇上,您每次犯错,皇后娘娘就会主动去太皇太后那领罚,因为.....作为长嫂,没有教导好您...才...”
孟梓听完,艰难地抬腿,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地模仿先帝的步伐,前方金碧辉煌的宫殿上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她觉得格外刺眼,乃至刺进了心里,灼烧感噬遍全身。
“皇上,您稍微慢一点儿,奴才跟不上了。”
孟梓这才注意到魏宏的腿,一瘸一拐的不是很灵活,问道:“你的腿怎么了?”
“没事,昨晚奴才撞了一下。”魏宏宽大的手掌揉了揉膝盖,笑道:“没事了,皇上。”
孟梓低头轻声道:“昨晚你去哪了?”
魏宏只好说实话:“奴才去领罚了。”
“跪了...多久?”孟梓的眼圈泛红,魏宏见状赶紧挡在她身前:“没多久,就几个时辰,奴才刚进宫那会,经常跪的,小事儿。”
魏宏见皇上为他一个下人落泪,心里酸酸的,忍住想哭的冲动,说:“皇上,到了,皇后娘娘也跪了很久了,您快去把她接出来吧。”
孟梓进了慈安宫,轻手轻脚地走进寝殿内跪在地上说几句话,软塌上的太后背对着她,淡淡地说:“嗯,去吧。”
皇后跪在偏殿,眉头微蹙,面庞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她用拳头捶了捶小腿,直起身子,深呼一口气,攥紧了手拍。
孟梓从里面出来,一只手扶在皇后的胳膊上,柔声道:“朕跟皇祖母说过了,她许你回宫。”
“无妨...”皇后咬了咬唇:“皇上,你回宫好好休息,当心身子。”
“朕的身子就是身子,你们的就不是了吗!”孟梓在皇后边上跪下,沉声命令道:“魏宏,扶皇后回宫。”
孟梓直直跪在地上,下颌紧绷,皇后错愕地看她一眼:“皇上,你...”
“回宫吧,皇嫂。”
皇后不可置信地又看了她一会,还是不肯走。
“魏宏,扶皇后回去!”孟梓加重了语气。
魏宏上前扶起了皇后:“走吧,娘娘,别让皇上担心。”
皇后万般无奈的在魏宏的搀扶下走出了慈安宫,刚走没两步就晕了过去。
孟梓是个身子骨弱的主,哪敢让她跪太久,太皇太后睡完午觉后就出来了,嬷嬷放了把椅子在孟梓面前,扶着她坐下。
“皇上,起来吧。”
孟梓迟迟未动,单薄的身子骨直打颤,双手受不住地撑在地上。
“还在怄气呢?”太皇太后一脸慈祥,笑起来时眼里藏着满满的爱意。
孟梓轻咳两声,细细的汗珠从她的额头渗出来,她的嘴动了下,喉咙里发出咳嗽似的声音,而后缓慢地说:“我...朕,在气...自己,皇祖母,是朕没用,您...以后要罚便罚我,不要怪皇嫂。”
“皇后不仅是后宫之主,还是你的长嫂,这长嫂如母,她就得担起教导弟妹的责任,你犯了错,她必要受过。”
“罚朕就够了。”孟梓固执道。
“若只单单罚你,时间长了,你就不当回事啦。”太皇太后摇着团扇幽幽地说,她摸透了这小孙女的性格,原是闲云野鹤惯了的人,哪受得了寄居于牢笼之中,要不让她长点记性,怕是难改她懒散的性子。
“可是...朕...”
太皇太后打断她:“你若不想看见皇嫂受罚,往后就乖乖听话,不要随着自己性子来,带着脑子上朝,应付大臣知道吗?”
“知...知道了。”
“起来吧,就别回去了,一会陪哀家一起用膳。”太皇太后和蔼可亲的拍了拍孟梓的脸:“漂亮小脸蛋憔悴的呦,快去睡会,等会叫你吃饭。”
孟梓应下,嬷嬷把她扶到太皇太后的床上,拉起薄被盖在她身上,然后坐在一边用团扇为她扇风解暑。
“我...朕睡这好吗。”孟梓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精致的五官皱成一团,像个瞌睡的小奶猫。
“睡吧,皇上。”嬷嬷笑着说,孟梓放心地睡去,她是真的累了,一觉醒来天色已黑。
孟梓的发髻被她蹭的有些乱,太皇太后走进来,坐在铜镜前,看着她说:“过来,哀家帮你把头发梳了,再去用膳。”
孟梓乖巧的过去,皇祖母站在她的身后,摘下她的发冠,长若流水的发丝光滑顺垂,如同上好的绸缎。
“你小时候,哀家给你梳过一次头发,你记不记得?。”旁边的烛火映照在太皇太后身上,手上的木梳穿过细软的长发,一下一下的从头梳到尾,满眼都是慈爱的笑意。
“记得,好像还是六岁的时候。”孟梓把玩着发梢,原主的记忆里有这么一段温馨的回忆。
“这一幌啊,好多年了。”皇祖母感叹道:“那个时候,你还在宫里,你母后病了,你非要缠着她给你梳头发,最后你又去缠着你父皇,你父皇没办只有把你抱到哀家这来...”
“自从你走了,哀家就想着,等你出嫁那天,再为你梳一次头发。”太皇太后眨了眨泛湿眼睛,继续说:“哀家又在说胡话了...”
“那我就陪着皇祖母一辈子。”孟梓欢快地说,原主从被送进封地的那一刻,就注定与平常女子不同,她早已做好孤独终老的准备。
皇祖母将她的墨发重新束好,随口打趣道:“不知道哀家的小孙女喜欢什么样的人啊。”
“嗯...”孟梓左手撑着下巴,认真思考了一会儿,道:“我喜欢听话的,温柔一点的。”
太皇太后把她的话牢牢记在心里,等南离江山稳定,斩除乱臣贼子,就为她觅个好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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