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柯对这个侄子并不熟悉, 印象里程康华一直是个沉默寡言的孩子, 当年先皇驾崩时他也没太多表情, 只是淡淡地站在外围。
或许正因如此,皇帝才容下了他, 没有让他像是别的那些兄弟一般消失, 但由于同父异母的关系, 程康华的活着也仅限于内宫的一个听风殿。
程柯在皇宫里并不知道还发生了这么一出,直到两人回到王府后,秦锋才将程康华的与众不同说出来。
“没想到瑞王居然还有这本事, 难道他也是习武之人?”
秦锋摇摇头:“不, 我感觉不到他身上有一丝一毫的内力,他只比你稍微强壮一点, 也是犹如纸般一吹就倒,但在气息感应上他却是有非同凡响的天赋。”
程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管怎么说这对于程康华来说都应该算是件好事,尽管他也拿不准这有什么用。
“好了好了,别想了, 快睡吧,今天我会在这里一直陪到你睡熟为止, 免得你生病。”秦锋强硬地将还在动脑子的程柯压倒在床上, 然后熄灭了蜡烛, 坐在边上。
没了光源程柯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只能隐隐约约感觉到秦锋在自己身边。
“秦锋,我今天对着列祖列宗的牌匾回忆自己过去, 总感觉做错了很多事。”
秦锋挑挑眉毛,并不想要听程柯在这里缅怀往昔,这男人也不过就比他大了八岁,更何况他走南闯北也碰见不少事了,像程柯这样的还没到时候呢。
于是他相当没有规矩地用手指戳了戳程柯消瘦的脸颊,尽管没什么弹性,但足够光滑:“可别了吧,王爷,在我眼里你可一点错都没有犯过,是世界上最好的王爷。”
程柯不相信秦锋说的话,在被子里缩成一团,声音隔着层布闷闷地传出来:“不是这样的,你看,我不知道皇帝想要什么,也不知道瑞王能做什么,前些日子皇帝提出要变法,我觉得操之过急就否认了他,现在想想,会不会是我太独断了。”
秦锋知道他又要钻牛角尖了,弯下身子伸出手隔着被子抱住程柯,温暖传递了过去,说话时他的胸膛能牵动他的身体:“你已经做的够好了,没人比你更出色,相信我。”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程柯好似听进了秦锋的话不再反驳了,他闭上眼,慢慢地陷入梦乡。
等到隔天醒来,秦锋就意识到程柯虽然嘴上不说了,心里依旧憋着一股对他自己的怒气。
昨天小厮跑过去喊他时已经晚了,程柯在蒲团上跪了好一会儿,让本就被寒气侵扰的双腿难上加难。
之前秦锋将他的内力聚集在程柯膝盖处阻止寒气乱窜,而昨天它们成功找到了一丝机会,冲破阻碍侵袭程柯的五脏六腑。
程柯直接就病倒了,在床上勉强睁着一双眼,晕乎乎的看上去连眼前人是谁都不知道。
“王爷身体虚弱,不能用什么补药,所以只能慢慢养着。”
先前在秦锋面前晃悠的几个大夫又来了,他们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忐忑不安:“不过王爷的病更多是因为心里郁结导致的,所以若是有办法解开心愁,说不定就自然痊愈了。”
这种话秦锋也听了无数遍了,程柯每病倒一次这帮人就要念叨一次,真是一点有用的话都没有。
“也就是说和以前没什么不同是吧,让他好好休息,安心养着。”
大夫们头点如捣蒜,秦锋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伸手前后挥了挥,于是这帮人忙不迭地连忙滚了出去。
虽说秦锋不会也不可能说什么如果治不好王爷就让他们去死这样的话,但对上那张阴沉愤怒的脸,他们就不由自主地想要打哆嗦,走远点。
只能说不愧是王爷的贴身护卫,那压迫感真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得了的。
没了这些毫无用处的大夫,房间顿时就空旷了起来,程柯偏过头咳嗽了两下,说话声比昨天的程康华轻上百倍。
“秦锋,我怎么了,好像有点难受。”他黏糊糊地从被子里伸出手,轻轻地晃了晃。
秦锋坐回去,拿过旁边的帕子帮他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当然不舒服了,你这家伙昨天跪拜了那么久,算起来还是我的过错,没有做到贴身护卫的职责。”
程柯拒绝地摇摇头,他很不喜欢秦锋这样说自己。
若是往日程柯一定会好好跟秦锋理论一番,让秦锋意识到他对于他的重要性,不过今天程柯生了病,只能用皱着眉头,不满地看着秦锋。
“好好好,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也保证,这将是最后一次。”秦锋觉得自己以前还是把皇帝那帮人想的太好了,买想到他们居然真跟原著写的一样,是个看不清局势的蠢货。
程柯晕乎乎的,再加上秦锋就在他身边,熟悉的气息让他慢慢闭上眼。
“好好休息,外面的事情就交给我。”秦锋帮程柯理了理他的头发,然后站起身走了出去,影六朝他看了一眼,默默点头。
头顶太阳高悬,秦锋站在整个皇朝最高点上,低头俯瞰着所有人。
车马喧嚣,来来往往,隐蔽的轿子里不知道藏了什么人,掀开帘子时有一双蓝色的眼眸往上敲了敲,仿佛发现了什么。
“公主?”
帘子重新被拉了下来,秦锋静悄悄地从轿子旁边走过。
再过不久便是皇帝的生辰,周边各国都会派出使团来庆祝,只不过算一算最起码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哪边的人会这么早过来呢?
苗疆也有自己的皇朝,只不过常年松散,最近才勉强集结,名为辽。
想一想皇帝突然冒进的动作和柳荷莲前些日子的行动,秦锋若有所悟。
“哎呀,王爷,你不要为难我好不好,我真的不敢啊!”
“没事的,咳咳咳,秦锋不会怪罪你的。”
“可是,我这……王爷!”
大老远就听见影六说话声的秦锋脚步匆匆,往前一踏步直接运着轻功跑到了房间,侍女手上捧着信件呆愣愣地站在门口,看见秦锋回来后眼睛都亮了起来。
“有什么问题都由我来担着,好了,你快点让他们把……”
程柯的话没有说完,因为秦锋已经似笑非笑地走了进来,他顺手还看了眼书信上的内容:“你打算让他们把这些东西带进来吗,没想到陛下昨天才折腾完你,今天就又要请你帮忙了。”
影六在秦锋说话的那一刻便传统艺能溜走了,程柯被子都掀开来了,被抓包后脸上全是红晕,一半由于生病一半由于慌张。
“秦,秦锋,我这……也没有办法。”
“有办法的。”秦锋将侍女手上的东西全部都接过来,然后示意她关上房门,自己则拿着这些东西坐到床沿上,“不去管不就行了。”
程柯摇摇头:“这怎么可能,我怎么能不去管呢,陛下现在还弄不清楚各个朝臣的能力还有关系,如果我不管,谁去管?”
他说的很有道理,然而秦锋并不想去听。
“让该去管的人去管,最起码,不应该让你这个病秧子去管。”秦锋语气微冷,“王爷,你知道,我们不单单的主仆关系。”
秦锋之所以愿意留下这里,是因为程柯不愿意离开。
那些从皇宫里送出来的纸张就被随意地放在被子上,黑墨写成的字密密麻麻地遍布其上。
程柯不敢动了,他垂下头,不甘心地说道:“他们需要我。”
秦锋将纸张放到程柯眼下:“我也很需要你,我需要你好好的活着,而你现在这样很明显和我的愿望相背离。”
“阿秋!”
两人僵持了一小会,然后程柯鼻尖微微动了动,身子一颤,便打了个喷嚏。
秦锋成功将他塞回了被子里面,同时格外严肃的说道:“你再这样,我可就要生气了,你明明很清楚皇帝正迫不及待地从你手上夺回他的权力,今天他知道你不能上朝怕不是高兴到合不拢嘴,这些东西说白了就是一次试探。”
程柯双唇翕动,最后还是没有说出一句话,他很想要蜷缩起自己的身子,假装这样便能逃过秦锋的质问。
他当然明白皇帝想要什么,昨天他就坐在皇帝对面和他博弈,对方所有的欲求他看得一清二楚。
可他并不放心,影四刚才来了一趟,报告说已经查清楚柳荷莲和苗族有关联,在这么个关头,程柯必须打起精神,才能避免皇帝他们受到侵害。
“你该为你自己多着想一点。”秦锋没有再继续看他了,他正过身子,冒着大不韪的风险去看那些送过来的东西,一张张纸上写着的根本不是些什么多要紧的事。
只不过牵扯到了各方利益,想要程柯当那个搅乱浑水,成为所有人心中的公敌。
程柯掌权多年,他强大但却并不威严,恰好地成为了各方势力平衡的中心点。
皇城里每一个人都将程柯当成一个靶子,在对他“臣服”的同时又在心里谋划该怎样打倒他来证明自己的“清高”。
可是,凭什么?
秦锋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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