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小说:艳宠 作者:陈云深
    这等来等去, 苏若华没有回来,倒是把淑妃等来了。

    陆旻心中不悦, 正欲说不见, 然而念头一转,颔首道:“请她进来吧。”

    话传出去, 片刻功夫, 便见淑妃款款走来。

    淑妃进的门内,行礼问安已毕,待皇帝赐了座, 便坐下含笑道:“今儿皇上下了朝, 没回东暖阁,倒是来了这体顺堂。”

    陆旻看了她一眼, 淡淡说道:“有什么话便直说, 无需这般藏头露尾,遮遮掩掩。”

    淑妃面上一红,又笑道:“皇上说的是,臣妾此刻过来, 是替皇上贺喜来着。此外,臣妾还为若华姑娘带了些贺礼。”话至此, 她四下张望了一番,又问道:“若华姑娘此刻不在么?”

    陆旻没有接话, 芳年老老实实回道:“姑娘用过早膳出去了,还未回来。”

    淑妃点了点头,笑的极是温婉:“虽说眼下并无封号, 但既已是皇上的人了,那便是主子,你们应当仔细服侍才是。再说,皇上如今看重姑娘,别出了乱子才好。”

    芳年听了淑妃的话,不知她是责备教训还只是随口说说,只低低道了一声是。

    陆旻写了几行字,将手中的折子合起放在一旁,问道:“你听着消息了?”

    淑妃微笑道:“回皇上,正是。这喜讯,后宫早传遍了。大伙都高兴,又多了一位姊妹。臣妾协理六宫,自是要过来照看一二的。”

    陆旻看了她一眼,心中暗笑了一声:照看?怕不是来给人下马威的罢!

    想着,面上倒是不动声色,只点头道:“淑妃倒是有心,只不过她在这里一切都好,不必费什么功夫了。”

    淑妃本欲再说些什么,外头人报传:“若华姑娘回来了。”

    陆旻脸上先是一喜,但转瞬便沉了下来。如此种种,尽落入淑妃眼中。她暗暗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背,浑做不见。

    苏若华走了进来,见着眼前此景,神色如常,上前向着皇帝与淑妃行了礼。

    陆旻张口便斥道:“跑哪里去了?没有半点规矩!朕下了朝回来,连口热茶都没得吃!”

    苏若华看了一眼他手边兀自冒着热气的茶盅,腹诽道:那这是什么?口中还是说道:“皇上恕罪,奴才见左右无事,便想出去走走。”

    陆旻说道:“以后,朕不知情,不许你出去乱跑!”

    苏若华秀眉轻挑,心中暗道:这是要把她关在这儿么?便说道:“然则,皇上没有安排奴才的差事,奴才无事可做,闲着也是发闷。”

    陆旻脸上挂不住,说道:“那你便不能随意找些事来做做,等朕回来么?”

    替他做些针线活计也好啊,香囊、扇坠、络子,乃至鞋袜,这不都是事儿吗?往年他还是皇子的时候,她倒每日里想着与他做这做那,恨不得通身上下所有穿戴都置办齐了。如今他当上皇帝,倒没这个待遇了。

    苏若华不知陆旻在怄什么气,只觉着他为君之后,脾气越发古怪了,然而碍着淑妃在眼前,也不好径直发问,只得道了一声是,便垂手侍立在侧。

    淑妃听着皇帝口中那些看似责备,实则更像调情的言语,心中酸水直冒。

    陆旻从未似如此随意亲昵的对待过任何一个嫔妃,他在人前一向是疏离淡漠的,即便是笑也是浅浅的,没有半分的热度,令人敬畏,只敢远观。

    淑妃原本以为,皇帝就是如此的脾气,直至苏若华回宫,方知晓他原来也有脾气,也有这寻常男人的一面。

    只是这些,陆旻仿佛统统留给了苏若华一人。

    看着苏若华立在陆旻身侧,二人好似一双璧人,针插不进水泼不进。

    淑妃强按着心底一阵阵上翻的醋意,向苏若华微笑道:“若华姑娘,如今你伺候了皇上,便不比从前了。皇上既看重你,万事更该仔细谨慎些,不好过于随性自如。后宫自有后宫的规矩,做了主子总不能再像当宫女时那般了。”她原想说奴才,总算记着皇帝还在一边,强行忍了下去。

    苏若华听她这话,竟像是要将自己当做个低位的宫嫔来教训,便回道:“娘娘说的是,但奴才如今还只是个宫女,娘娘想必是误会了。”

    淑妃笑的娴雅,点头说道:“本宫没有误会,妹妹大喜,这事儿在宫里早已传开了。本宫这会儿过来,是特特来与皇上同妹妹贺喜来着。虽说眼下你还未收封,但宫女得宠,便要封赏,是历来的规矩,不过早晚之事。”说着,她向跟着的宫女秋雁使了个眼色。

    秋雁怀里抱着一方紫檀木花鸟纹奁盒,迈步上前,轻轻揭了盒盖。

    苏若华望了一眼,却见那盒里明晃晃的,堆着许多首饰——金的、玉的、镶南珠的、嵌宝石的,钗、环、钏、璎珞、流苏,不一而足。

    只听过淑妃又道:“给妹妹贺喜,不好空手过来。也不知妹妹喜好什么,只好胡乱选了几样,妹妹看合不合心意?”

    苏若华却暗暗笑了一声,当着皇上的面来贺喜送礼,怕不是一来嘲笑我是宫女出身,穷酸贫贱,手里连一件像样的首饰也没有;二来,便是要向皇上卖弄她的贤德了。这与其说是来向我贺喜,不如说是做给皇上看的。这位淑妃娘娘,当真是不能小觑了。

    当下,她便说道:“奴才多谢娘娘厚爱,但只是奴才眼下并无位份。娘娘这礼实在过于贵重,其中好几样首饰,奴才若戴了那便违制了。奴才不能收,还请娘娘收回。”

    淑妃也晓得她必有此话,笑的越发开怀:“那怕什么?你受封也就是这一会儿的事了,再说了,只要皇上喜欢,这又算的了什么?”说着,她忽然瞥见苏若华头上戴着的那枚并蒂菱花钗,便又说道:“妹妹红玛瑙都上了头,还计较这些个么?想必是,妹妹看不上这些?”

    苏若华不觉抬手摸了一下发髻,那根银钗是早起李忠送来的,她戴上便也没想着摘下,此刻却成了淑妃口中的把柄。

    她正想说什么,陆旻却忽然出言道:“那钗子,是朕与她,叫她戴的,你也不必多问了。”

    皇帝这话,已是暗暗斥责淑妃多事。

    淑妃讪讪一笑:“原是皇上赏赐,那倒也是平常事。皇上如此喜欢姑娘,连赏的发钗,都与众不同呢。”

    她早已留心看过了,苏若华戴着的钗子,虽说是银的,红玛瑙也不算多华贵,但样式新颖独特,竟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往常,逢年过节,又或伴驾之后,陆旻也时不时有所赏赐,但送来的珠宝首饰,尽都是随处可见的货色,一瞧便知是造办处例行公事所做的物件儿。这两相比对,可见皇帝的用心。

    俗话说,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这以往皇帝待谁都是这个样子,那也还罢了。如今出了个拔尖儿的,人心自然不平起来。

    淑妃想着,愈发不痛快起来,正琢磨着如何再给苏若华找点难堪,皇帝却忽然发话了。

    陆旻懒怠理会她,只说道:“你那些东西,也收回去吧。她如今,不缺这些。”

    淑妃碰了这枚软钉子,脸上越发挂不住,强笑道:“皇上说的是,妹妹得皇上喜欢,要什么没有?倒是臣妾,献宝献出笑话来了。”

    苏若华冷眼瞧着,嘴角轻轻一勾,暗暗发笑。

    淑妃念着此行目的,又道:“皇上,这若华妹妹已然得幸,往后就是宫嫔了。臣妾在这儿,斗胆替妹妹讨个封。妹妹是宫女,按制本该是选侍,但皇上喜欢妹妹,就封个才人罢。”

    周朝宫制,宫女受宠,初封当是选侍,之后按恩宠、子嗣等诸般功劳,逐级晋封。

    选侍是八品,而才人是正五品,淑妃一口气与苏若华足足提了三等,已算是破格了。

    她原本的打算,皇帝既宠爱苏若华,那破格封赏也是情理之中,顺水的人情不做白不做,自己送个才人的位份给苏若华,一则是讨了皇帝的喜欢;二来也是将苏若华收进了后宫。

    一个五品才人罢了,在她这淑妃跟前还不照样要讲上下尊卑的规矩?

    只要苏若华进了后宫,保管不出两个月,自己便能将她管束的服服帖贴。

    淑妃如意算盘打得好,不想陆旻却摇头道:“不必了,朕还想在御前多留她一段时候。这位份,晚些给也不迟。”

    皇帝此举,大大出乎了淑妃的意料。

    她甚是错愕,不由脱口道:“皇上,如此怕是不妥。”

    陆旻眉头一皱,不悦道:“怎么,朕如何行事,还要你来指摘么?”

    淑妃自知说错了话,忙描补道:“皇上,臣妾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这般,未免委屈了若华妹妹。”说着,她又笑道:“皇上这般宠爱若华妹妹,倒舍得让她当宫女。”

    陆旻微微一笑:“所谓好事不怕晚,朕身边没个合意的人,她在这里正好。”言罢,他目光落在苏若华身上,温暖缠绵,继而说道:“造化在后面,还怕没有位份么?”

    这后一句,似是对着苏若华说的。

    苏若华有些不好意思,将头略低了下去。

    淑妃看着两人眉来眼去,只觉如坐针毡,但要就此离去,又实在心有不甘。

    陆旻却已然不耐烦起来,他好容易等到苏若华回来,本想着亲热一番,偏生这个淑妃毫无眼色的杵在这里,就是不肯走。

    他端起茶碗啜了一口,淡淡说道:“淑妃,你还有什么事么?”

    淑妃正满心寻话说,不妨皇帝忽然问话,不由说道:“臣妾、臣妾无事,皇上可还有什么吩咐?”

    陆旻便道:“既无事,那便回去吧。你身子素来虚,且仔细调养着,少操那么多闲心,其实于保养无益。”

    这是在暗暗讥刺淑妃多管闲事,她哪儿能听不出来?

    淑妃面上微微一热,勉强笑道:“皇上说的是,那、那臣妾就告退了。”

    言罢,她起身,待走不走,但看皇帝总无留人的意思,只好迈步出门。

    才走到门上,皇帝忽然道:“且慢。”

    淑妃猛地立住了,回身笑道:“皇上还有什么指教?”

    只听陆旻说道:“太妃的寿诞就在眼前了,今岁朝廷事多,不宜大操大办。但朕的意思,到底是老人家的春秋,宫中一桌家宴,总还是要的。太后不想管这事,贵妃禁足,你便多上心吧。”

    淑妃闻听此事,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沮丧。

    皇帝对她其实不过尔尔,直至眼下,一次真正的宠幸也不曾有,倒是要她打理六宫琐事。

    然而,这是皇帝的旨意,她无可奈何,只得称是退下。

    出了养心殿,秋雁抱着那首饰盒子,亦步亦趋的跟着淑妃的翟舆,嘴里便抱怨道:“皇上也未免忒不留情面了,娘娘分明是好意,为那个苏若华讨封。何况才人的位份,已是高抬了。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啊!”

    淑妃神色冰冷,轻轻说道:“他心里是怕,他的心肝宝贝一进了后宫,本宫就生吞了她。”说着,又冷笑了一声:“有本事,他一辈子护着她,一辈子别进后宫,一辈子都留在那养心殿!”

    秋雁叹息了一声,她实在为她的主子抱不平。论起对皇上的心意,阖宫上下谁也及不上她主子。皇上却跟鬼迷了心窍也似,眼里只看得见那个狐狸精。

    她又问道:“那主子,眼下咱们该怎么办?”

    淑妃笑了一声:“不是还有太后与贵妃么?她老人家一门心思要让赵贵妃诞下皇帝第一个皇子,本宫便不信,她能放任那苏若华一人霸占皇帝!”言罢,吩咐转道寿康宫。

    撵走了淑妃,陆旻一把拉过苏若华,令她跌坐在了自己怀中。

    苏若华猝不及防,当即便想扎挣着起来,却被陆旻牢牢抱住了。

    她乖觉,便也任凭他抱着,没再动弹。

    陆旻低声斥道:“跑去哪里了?朕下了朝立刻过来,就不见你的影子,当真叫朕好等。”

    苏若华回道:“起来无事可做,皇上也没交代,我便去景山走了走。那儿香椿树多,采了些嫩芽回来,晚些时候,做椿根馄饨给皇上吃,好不好?”

    陆旻自是欢喜的,这椿根馄饨还是他当皇子时,苏若华自旧书上看来的食谱,用料虽简,却别有一番春季的风味。他十分喜欢,但打从苏若华去了甜水庵,是再吃不到了。

    想到她出门去还是惦记着自己的事情,陆旻便忍不住的嘴角上勾,却还是说道:“这等小事,吩咐宫人去也就是了。你倒随性乱跑,一点儿规矩也没有。”

    苏若华见他如此,分明是蓄意找麻烦,索性说道:“是皇上叫我不要守规矩的,如今又来责怪,真不讲道理。”

    陆旻环着她的柳腰,轻轻呵斥:“恃宠生骄!”

    苏若华明眸如水,浅笑回道:“那么,皇上就不要宠。”

    这一夜,她早已想明白了,陆旻中意她,她心中也不是没他,既是彼此有情,那又何必压抑。再则,事已至此,麻烦总归会上门,她也从来不是一个会怕事退缩的性子。

    至于日后,虽说历来帝王薄幸,但她也深信日久生情,两人如能长久的朝夕相伴,那么这份情意亦能绵长。

    她已决意与他相伴一生,便不会再后退了。

    陆旻瞧着她俏皮的模样,心中如被小猫挠了一般,麻酥酥的,禁不住搂紧了她,凑了上去。

    这儿是体顺堂正堂上,还有许多伺候的人在外头站着,苏若华不过昨夜初次承幸,今儿就被陆旻光天化日之下拉着亲热,只觉得羞臊不已。两只小手按在他宽阔的肩上,想将他推开。然而陆旻的力气却极大,将她牢牢抱住,令她动弹不得。不过片刻,苏若华只觉头晕目眩,意乱情迷,一双藕臂便搂住了他的脖颈。

    良久,两人方才分开,苏若华气咻咻的,双颊潮红,眉眼含春,满面柔媚之态。

    陆旻搂着她,在她面颊上,白皙的脖颈上,不住的啄吻着。

    苏若华被他撩拨的身上一阵阵燥热,不由自主的就想起昨夜的事来,而皇帝越发不安分的手,也一再印证着她的猜测。

    就在陆旻拉扯她裙带时,她忙忙的压住了他的手,嗓音柔哑道:“皇上,青天白日,哪有做这个事情的道理,放正经些!”

    陆旻满目痴迷的看着她妩媚的脸庞,说道:“你在跟前儿,朕就正经不了。再说,谁定的道理,白天不能做这事了?朕膝下无子,江山后继无人,诞育储君是头等大事,怎能说是不正经呢?”

    强词夺理!

    苏若华突然发觉,陆旻在这种事上,真是既无耻又狡诈,死缠烂打,简直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打从两人重逢,只要逮着机会,他便缠着她不放,而自己也当真是他缠住了。

    说到底,自己也是愿意让他缠吧。

    想着,她心中却漾起了一抹近乎于窒息的甜美,望着陆旻那张如天神般俊美的容颜,丹凤眼中唯有自己的影子,苏若华只觉自己几乎要溺毙在他的无限柔情之中。

    但听陆旻又低声道:“若华,只有你在这里,养心殿才更像朕的家。不然,这儿就是个睡觉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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