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第二章

    “是季小将军想杀本宫,还是季老将军对本宫有了杀心?”

    李姝眸光轻转,问道。

    季青临紧握成拳的指尖微微泛着白,深吸一口气,道:“长公主用几个臣不认识的臣便定臣的罪,此举实在草率。”

    “季小将军不认识这些人?”

    李姝挑眉,道。

    苏合香遮不住血腥味,淡淡萦绕在季青临周围。

    季青临眼底闪过一抹不忍,但还是颔首道:“不错,臣从未见过这些人。”

    李姝笑了笑,道:“既是如此,杀了便是。”

    她的声音刚落,卫士抽出腰间佩剑,长剑送入犯人胸口,犯人一头栽在血泊之中。

    浓重的血腥味蔓延开来。

    剩下的犯人剧烈挣扎起来,拷在手脚上的铁链哗啦啦地响,然而他们的肩膀被卫士们死死按住,只能如砧板上的鱼肉一般任人宰割。

    季青临嘴角抿成一条线,眸色深了深。

    杀了第一个,便有第二个,第三个。

    四个人全部被杀死,殷红的血在地毯上开出蜿蜒的花,呛人的气味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季青临极力压制着心头翻涌的情绪。

    他不能失态,他得活着,活着替他们报仇。

    活着杀了面前这个毒辣的女人。

    季青临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杀意自眼底一闪而过。

    李姝似乎有些不习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用锦帕掩着口鼻。

    惺惺作态。

    她杀的人还少吗?

    甚至她的父亲都死在她的手里。

    “臣还有事,臣先告退。”

    季青临垂眸告辞。

    这些人至死都不曾说出他的名字,更不曾向他在的位置看上一眼,他不能让他们白死。

    说完话,他不等李姝回答,便起身走出宫殿。

    ——他是一个险些被李姝诬赖治死的委屈人,若是对李姝诚惶诚恐太过尊重,只会显得他心虚。

    “今日委屈小将军了,他日本宫得了闲,再向小将军赔罪。”

    女子带着盈盈笑意的声音随着苏合香飘过来,季青临攥紧了拳,微回头。

    残阳如血,李姝懒懒倚在引枕上,皎皎夜明珠映着她的脸,柔和了她原本有些咄咄逼人的美貌。

    季青临眯了眯眼。

    总有一日,他要手刃这个蛇蝎女人。

    季青临大步出了昭阳殿。

    季青临回到自己的院子,兄长们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见他回来,忙围了上来,七嘴八舌问他长公主传他究竟为了何事。

    “无事,不过是弄了个拙劣陷阱,想让我入套罢了。”

    季青临若无其事道。

    季孟易松了一口气,道:“那便好。”

    “你若再不回来,只怕我要去请祖父出面了。”

    季青临剑眉微动,道:“祖父还未回来?”

    “军粮和棉衣哪是这么好要的?”

    季孟易叹了一声,道:“每月的这几日,祖父总跟在大司农身后,把大司农磨得没脾气了,大司农才勉为让人往雍凉送物资。”

    季青临眸光冷了一分。

    大司农是李姝的人,若不是得了李姝的授意,他怎敢这般刁难功臣宿将?

    可惜自己的这一番谋划,没能成功将她杀死,反而险些让她抓到把柄,更损失了几位心腹。

    想起昭阳殿的鲜血淋漓,季青临又开始走神。

    心腹们是为他而死的,他得安顿好他们的家人。

    又过几日,季孟易对季青临的监视放松许多,季青临带上自己所有的银子,避开众人返回长安城,偷偷来到城西的一方小院门口。

    他从袖子里掏出准备好的银子,探出手,想敲门,但又不知该如何面对心腹的家眷。

    哪曾想,门并没有关,吱呀一声开了。

    院内的女子听到声音,问道:“谁呀?”

    季青临微惊。

    “呀,这不是季小将军吗?”

    月娘往外看了一眼,停下洗衣服,笑眯眯向正欲离开的季青临道:“小将军怎么不进来?”

    季青临看着笑面相迎的月娘,有些局促不安。

    季青临攥了攥手里的银票,深吸一口气,艰难说道:“袁齐他.......”

    “这件事我还未谢过小将军。”

    月娘擦了擦手上的水,向季青临道了万福,道:“多谢小将军救奴家相公。”

    季青临眼皮跳了跳。

    救袁齐?

    袁齐不是被李姝的卫士杀死在昭阳殿了吗?

    季青临心中疑惑,转念又想明白原因——李姝做事雷厉风行,连他都被弄了个措手不及,更何况一直待在家中的月娘。

    月娘多半是还不知道袁齐的事情。

    袁齐的死,还得他亲口告诉月娘。

    季青临揉了揉眉心,正在斟酌如何开口,忽又听月娘道:“昨夜相公与我告别,说叫我莫要牵挂他,待他在雍凉站稳跟脚,再想办法将我接过去。”

    季青临:“?!”

    月娘莫不是已经知道了袁齐的死?

    季青临看了看沉浸在喜悦中的月娘,心情复杂道:“你是说,你昨夜见了袁齐,他告诉你他去了雍凉?”

    “是啊。”

    月娘道:“我本以为他这次凶多吉少,哪曾想还有见面的一天。”

    “到底是小将军心善,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还能将相公救出来,不仅救出来,还安排在雍凉之地,季老将军在那领兵作战多年,颇有威望,相公去了那,再没有不好的了。”

    季青临越听越觉得不对劲,道:“烦请月娘将昨夜之事给我讲一遍。”

    月娘只以为季青临担心有人看到袁齐,把此事报给长公主,便道:“小将军放心好了,昨夜相公回来得晚,不会有人看到的,况他只与我说了两句话便走了,门都不曾进。”

    季青临剑眉微蹙。

    袁齐若是还活着,那日他在昭阳殿见的人是谁?

    月娘的话仍在继续:“还是小将军做事心细,借着是宿卫们往雍凉送粮,将相公安插在里面,神不知鬼不觉便能让相公逃出生天。”

    “不过小将军做事也太谨慎了些,相公还活着的事情怎么不让相公告诉我?相公还是偷偷回来的——”

    月娘忽而想起袁齐是偷偷回来的,说到这,不由得声音微顿,看到季青临面色有些凝重,还以为季青临不喜袁齐走漏了风声,便连忙道:“瞧我这嘴,小将军,您切莫怪相公,相公他也是怕我担心。”

    “.......月娘。”

    季青临面色微尬,声音有些愧疚,道:“我没有救袁齐。”

    “这怎么可能?”

    月娘睁大了眼,惊讶道:“不是小将军救的袁齐,又是谁救的?”

    季青临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

    月娘想了一会儿,又道:“是不是季老将军救的?他怕小将军走漏风声,便没有告诉小将军。”

    “把相公安插在运粮队伍中,让他去往雍凉,这件事除却季老将军与小将军,再没人能做了。”

    季青临剑眉微动,道:“我回去问下祖父。”

    这种行事风格,的确是祖父一贯作风。

    “对了,这些钱你拿着。”

    季青临将银票塞给月娘,道:“袁齐不在的这些日子,你若遇到为难之事,只管去府上寻我。”

    月娘推脱不过,只得收下。

    季青临辞别月娘,快马加鞭赶回行宫。

    大司农终于批了过冬的棉衣与粮草,季存忠心情大好,这几日正在忙活安排人手将粮草与棉衣送往雍凉之事。

    季青临找到季存忠时,季存忠刚拟好名单,见季青临过来,便道:“正巧,你来帮祖父看看这些人选。”

    季青临接过花名册,粗略一扫,上面并无袁齐的名字,多半是用了化名。

    季青临道:“这些人就很好。”

    运送粮草的人多是祖父的心腹,来来回回都是那些人,祖父让他看,不过是想让他提前熟悉这些流程认认人罢了。

    季青临放下花名册,不动声色打探袁齐的消息,然而让他意外的是,祖父对此一无所知。

    季青临心中越发不解

    不是他,也不是祖父,究竟是谁救的袁齐?

    而且还打着季家的名头救的袁齐。

    季家是武将,与朝臣们往来并不多,除却雍凉的几个武将世家,再无交好的朝臣,莫说会不会有人救他的暗卫,纵然季家落了难,只怕对季家施以援手的朝臣都不多。

    季青临百思不得其解,回到自己院子后,召集麾下所有暗卫去查这件事。

    此事涉及谋害李姝,干系重大,他必须知道那人是谁。

    暗卫们行动开来。

    一月后,暗卫们给了一个让季青临难以置信的答案:长公主李姝救的袁齐。

    “咳咳!”

    季青临险些被正在喝的茶水呛死。

    小侍从忙去给他顺气拂背,季青临摆摆手说不用,又问暗卫:“你再说一遍,谁救的?”

    暗卫的震惊不比季青临少,又说了一遍:“是长公主。”

    那日死在昭阳殿的根本不是袁齐,而是从诏狱里提出来的死囚,真正的袁齐,早已被李姝救下,悄悄换了身份,让人将他的名字添在运送军粮的花名册上。

    他的新身份是出身南军的,又只是一个小喽啰,季存忠并未多想便同意了。

    救袁齐的人再三嘱咐袁齐不要张扬,更不许袁齐将此事告诉任何人,袁齐只以为是季家的人救的自己,不许自己声张是怕被长公主得知,但他实在怕月娘担心,这才偷偷回家告诉了月娘,也就有了后来的事情。

    听完暗卫的话,季青临久久没有回神。

    半日后,季青临捏了捏自己的胳膊。

    痛。

    这不是做梦。

    有那么一瞬间,季青临觉得李姝多半是疯了。

    ——李姝绕这么大圈子救一个要杀她的人,且费心谋划不让他得知,究竟图个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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