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 陆氏总部大楼灯火通明。
“陆总, 这次合作很愉快。”
会议室的门打开, 陆执和身边的合作负责人并排走出来, 身后跟着各自的助理，一群人边聊工作, 边往电梯的方向走。
“我还有点事, 就不送诸位了。”
陆执和负责人握了握手，又敲定了下次的收尾时间, 这才让副助理跟上去送人。
电梯门合上，青年转身, 神色寡淡地往办公室方向走。身后的议论断断续续传入耳中。
“又谈成了一个，啧啧, 我只能说陆总牛逼。”
“不愧是做出明港项目的人才啊.....他上任才一个月不到吧，这个月的kpi都抵得过以前的两三个月了。”
“话说他那个女朋友到底是不是真的啊？不是的话我真的要倒贴了, 坚决不能错过优质股。”
“是吧？听说是未婚妻？上次看宋越和她一起来的诶，应该有点背景。”
陆执揉了揉眉骨，一言不发地垂着眼，脚步未停地往办公室走——连轴转了整整半月，疲惫让他此刻异常沉默。
身后的助理眼观鼻鼻观心，语速加快地汇报完所有工作, 而后略微一顿，又道：“一个小时后还有一场会议，资料已经发您邮箱了。”
陆执嗯了一声，半晌, 松了松领结，“辛苦。”
他推开办公室的门，头顶暖气嗡嗡吹着，陆执抬眼，就看见不远处的沙发上，熟悉的女孩正坐在那儿，垂头摆弄着饭盒。
听见动静，连忙转过头，杏眸亮晶晶的，闪动着潋滟水光：“陆陆，你忙完啦？”
声音也甜，又轻又软，回荡在偌大安静的办公室里，莫名有种撒娇的错觉。
陆执顿了顿，这一瞬间，只觉得心中很暖。
那张脸上冷冽寡淡的面具褪去，他唇角一勾，便又变作了那个眉眼骄矜、天真烂漫的少年郎。
哪还有之前不近人情的影子。
陆执轻轻点头，几步走上前，还不忘笑着应她：“嗯，暂时忙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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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已经是四十分钟后。
落地窗外灯火珊阑，陆执将空了大半的保温盒整理好、擦干净周围的桌子、又去休息室里仔仔细细洗了个手。
然后才脚步悠悠地回来，擦干手，半坐在了沙发的右侧。
晚休时间，有些清闲职位的人已经下班了，这个点没人会上来敲陆执办公室的门，阮安宁见他这样，也毫不见外地盘起腿，牢牢坐在了小沙发的左侧。
两个人占据着沙发的一左一右，仿佛界限分明的汉河交界，清晰明朗。
灯光下，女孩儿侧过头，双手托腮，视线不自觉落在旁边的陆执身上。
他正垂着眸，安静无声地看文件。细密的睫毛很长，侧脸轮廓精雕细琢，每一笔都仿佛是造物主的恩赐，自带一股高高在上的矜贵。
大概是休息时间，陆执的姿势有些放松，衬衣纽扣解开了一颗，办公室的灯光落下来，他冷白色的后颈露出一小截，被细碎黑发压着，平白让人有些......禁欲般的脸红心跳。
阮安宁红着脸，赶紧将自己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锤灭。
她回忆起刚刚陆执收拾桌子时的样子，不得不感叹：有的人真的是生来就好看。
就连抬手拎住粉红色的小熊保温盒、擦干净玻璃桌的模样，也像是在举行什么神秘仪式般，十分高不可攀。
然后阮安宁又想起了刚刚在车库里、自己仔细捋顺的事情。
她思绪一顿，心情瞬间低落下来。
——长这么好看，工作能力这么强，却还要被亲生父亲陷害、被当作罪犯对待。
果然是虐粉一级的美强惨。
垃圾作者，狗屁剧情。
阮安宁忍不住在心底辱骂这本烂尾小说，有那么几秒，她甚至还有些庆幸系统的存在了——
如果没有它，在这个世界上，会有人真正相信理解陆执吗？
前期变色龙般隐藏自己的内心、后期看似偏执激烈的行为、结局从容被捕的那个时刻......
他又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面对的呢？
“宁宁？”
冷润的轻声忽然打断了她的恍惚，阮安宁回过神，下意识回他：“怎么了？”
陆执挑了挑眉，也不说话，只是主动朝她坐近了点。
他抬起手，动作自然地摸了摸女孩儿有些凌乱的碎发，看它们在静电的作用下噼里啪啦、愈发嚣张，忍不住勾起唇角，轻声笑：“没什么......就是想离你近一点。”
阮安宁一听这话，立马很乖地挪动着身躯，不一会儿就蹭到了陆执的边边上，还忽闪着杏眼，问他：“够近了吗？”
陆执：“......”
他有时候真的很想问阮安宁，她那颗漂亮的小脑袋里，天天都在想什么。
到底为什么会这么可爱？
陆执眼里闪着不自知的笑意，阮安宁看见他湿漉漉的眸弯如月牙，宛如拢住了一整片银河，那样的亮。
然后他点头，声音冷润带笑：“嗯，够了。”
暮色昏沉，办公室的灯光明亮到刺眼，阮安宁侧身靠在沙发垫上，就这么有些怔愣地看着他。
她一直看着他。
这时候的陆执还是鲜活的、生动的，他眼里分明还有鲜明的少年气，热忱而炽烈。
尽管阮安宁看过小说，心中知道，在面对不同的人时，他会变作不同的模样。
但在这一刻，那双让人心软的眸占据了她的所有思维。他轻轻摸她头的样子、他在昏暗中拆开蛋糕的样子、他笑着说宁宁的样子......
他掌心的温度、微凉的指尖、干燥的木香，像是化作了一阵清朗山风，一股脑儿地全部涌进了她的心底。
这一刻，不知为何，阮安宁忽然就生出了一种要保护他的冲动。
落地窗外灯火璀璨，寒意料峭。
而阮安宁的心却在这一刻，倾刻间温柔如春。
-
离主线任务还剩一个月期限的时候，B市迎来了今年深冬的第一场雪。
夜幕下的细雪漫天飞舞，悄无声息地落在道路两旁的冬青树上，窗棱堆积了厚厚一层雪白，玻璃被雾气笼罩，逐渐变得模糊。
大年二十五，陆氏集团终于开始通知各部门放年假的时间，往年最忙的风投部因为空降了一个效率惊人的顶头上司，今年居然是最早放假的。
他们做完今天的工作，明天就能直接回家，开启为期一月的愉快假期。
一众同事看着公司官网上的相关事宜通知，瞪大眼，都万分捶胸顿足。
营销部的最先起哄：“陆总，你们放假最早，难道今晚不请个客吗？”
“对啊，请客请客，必须请！”
“请个屁，我们平时加班到凌晨，你们八点准时走的人还想薅羊毛？一边儿去！”
有许多女同事早就对陆执好奇不已，他平时除了工作和开会，基本就不出办公室的门，让人想搭讪的都没地方找。
此刻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胆子大的生怕错过，直接就说：“陆总，一起吃个饭联络感情嘛，一个公司的，大家都互相认识一下。”
陆执刚开完会回来，就被一群人堵在走廊中央，他也不生气，只挑了挑眉，声音散漫带笑：“请客可以，账单记到我卡上，但是我就不去了。”
前半段话一出，办公室里的男同事霎时欢呼起来，而后半句话落下，那些女同事脸上的笑一滞，瞬间卡在了脸上。
有人不甘心：“陆总，大家都是同事，互相了解一下没什么的。”
“对啊陆总，就一顿饭，又不是什么聚会。”
陆执像是没听见，自顾自地拨开嘈杂的人群往前走，踏进办公室的前一刻，他回过头，声音里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和淡不可察的警告——
“我未婚妻不喜欢我和女同事互相了解。”
“另外，陆氏集团的员工应该以工作为主，心思不正的，我的部门容不下你，尽早另寻出路吧。”
·
下楼的时候，鹅毛般的雪花已经积了起来。
夜晚的街道上落了薄薄细雪，提早半个月就看见大红色的对联摆在商店门口，裹着棉袄的学生们聚在一起欢闹，还有许多特意下楼看雪的人。
B市很少下雪，又是临近过年，此刻街道上熙熙攘攘，都挤满了神色兴奋的人群。
“陆陆！”
陆执只听见一声欢快清脆的声音，一转头，就看见有个女孩儿穿着件纯白色的毛茸茸外套，正站在茫茫人海中，弯眸冲他笑。
脖子上还是那条雾蓝色的围巾，流苏被风吹起，和她黑色的长发一起交叠，在空中不住飞舞。
像是蝴蝶颤动的翅膀。
陆执忍不住笑起来，朝她的方向走过去。
只是走近了才发现，阮安宁已经被冷得说不出话了，她的脸颊藏在厚厚围巾里，眼睫翘着，只露出冻红的半个小小鼻头。
“等我几分钟，”陆执不自觉皱眉，“我去开车。”
“别呀！”谁知阮安宁立刻急急地摇头，她拽住他有力的手臂，眼睛兴奋地简直在发光：“我们走回去好不好，好不容易下雪呢！”
她上辈子生活在南方城市，几乎没见过这么大的雪，简直令人稀奇。
这么想着，女孩儿说出口的声音却很小，被周围嘈杂的人声一衬托，更显得温温软软，毫无气势。
陆执一顿，低头挑眉问：“至少半个小时，真要走？”
阮安宁忙不迭点头。
她不常化妆，皮肤清透雪白。小巧的下巴藏在厚厚的围巾下，只露出一双水润潋滟的大眼睛，雾蓝色围巾蹭在软嫩的脸上，让阮安宁看起来格外没有攻击性。
直到很多年以后，陆执还能清晰地记得那时的画面。
朗朗冬夜，年末的街头，身边无数陌生的行人来来往往，他却只能看见眼前这个眉眼干净的女孩。她呵出一口白色雾气，然后在一片繁华喧嚣中，慢慢地笑弯了眼睛。
那笑容略带兴奋，透出一股平时难见的稚气可爱，温声吞吐道：“半个小时也要走，我喜欢看雪。”
身形挺拔的青年立在原地，就这么凝视着阮安宁，并不说话。
夜晚潋滟的灯火通明，闪烁着照映在他清癯的侧脸，陆执低下头，几缕额发散落在深隽眉间，愈发衬得他骄矜烂漫。
“好，我们一起走。”
他笑起来，轻轻牵住阮安宁的手，往人群中走。
脚步轻缓，姿态像是走在一条漫长无垠的前路上，悠然自在。
而前路的尽头，是春天。
作者有话要说：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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