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金公公急着去找御医, 聂厌白赶紧叫住他,站直了身体说道:“不用了, 我的脚又不疼了。而且这么晚了, 御医们一定都歇下了, 金公公也回去吧。”
不仅不让他去找御医, 甚至还试图把人给支走。
“殿下, 您的脚真的不疼了?”金公公显然不太相信, 面上露出几分犹豫, “要不还是请御医过来看看?这会儿没过亥时,御医们应该还没回去。”
太子殿下才分化不久,这要真出了什么事, 他可担待不起。
姬恨雪趁着这时在旁边添油加醋地说:“殿下的身体为重, 小心拖久了明早下不了床。”
聂厌白急道:“我真的没事,你看,我还能走路。”
金公公以为他这是在逞强,哎了一声,作势便去找御医, “奴才这就去, 殿下稍等片刻。”
聂厌白知道金公公是出于对他的关心,也不便责备,走前叫住他,说道:“记得去请御医房的扁御医。”
扁御医?这不是娆妃娘娘身边的人吗?
娆妃是二皇子聂烛衡的生母,陛下平时最疼娆妃,连着对二皇子也宠爱有加。因此, 宫里人都知道皇后与娆妃不和。
金公公捉摸不透太子殿下的心思,应了一声是,往御医房的方向去了。
扁御医来了东宫之后,左右看了看聂厌白的脚,实在没瞧出个名堂。可金公公既然说是脚扭伤了,肯定就是有事,总不能说是太子殿下装出来的。
金公公见他看了好一会儿,忍不住问道:“扁御医,你看殿下这脚是不是扭伤了?严不严重?”
“殿下的脚并无大碍,热敷片刻即好。”扁御医又诊了下脉,眉头微微蹙起。
殿下这是分化了?这可是大事啊!
金公公松了口气,让殿内的宫女去准备热水和毛巾。
聂厌白注意着扁御医面部的表情变化,正巧心中有些许疑问想要问他,于是对姬恨雪和金公公道:“我有事想同扁御医说,阿雪你和金公公先去外面等一会儿好吗?”
姬恨雪点点头,转身出了东宫,金公公则是紧随其后。
听到殿门被关上的声响,聂厌白这才恢复到以往的神色,“扁御医有什么话想说?”
扁御医早便听说过这位东宫主子的脾气,别看表面纯良无害,实际上却是谁也惹不得。
他浑身打了个激灵,低头作了个揖,贺道:“恭喜殿下分化成天乾。”
不是每一位皇子都能分化天乾,同地坤一样,天乾也是个稀有的存在。与这两者相比,更多的人会分化成中庸。
聂厌白很清楚,只要到了成年便会面临分化,他分化成天乾这个事迟早会传遍阆京,乃至整个云阆。同时,他也会成为别人眼中的威胁。
他并不在意那些人在背后如何算计,比起这个,他更在意怎样才会让姬恨雪接受自己。
良久不曾听见聂厌白说话,扁御医把头越埋越低。
“嗯,我知道了。”聂厌白顿了顿:“还有其他问题吗?”
扁御医道:“太子殿下的身体很好,没有其他问题。”
聂厌白道:“那如果一个人在分化成地坤后,却完全意识不到自己是个地坤,该如何?”
“这……”扁御医头次听见这样的描述,皱眉道:“太子殿下所说的这名地坤,可曾经过了雨露期?”
聂厌白道:“已经过了两次雨露期,他似乎并不认为自己是个地坤,甚至连自己的信引散发出来都不知道。”
扁御医道:“这名地坤想来是对分化并不了解,他已经在潜意识里将自己幻象成了一名天乾。如果直接告诉他很可能会适得其反,只能循序渐进让他慢慢知晓。”
聂厌白也是这样想的,他很担心姬恨雪在得知自己是地坤后难以接受,可又担心姬恨雪以为自己是有意欺瞒他。
他在偌大的皇宫内生活了整整十八年,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
无论发生了什么他都能做到不为所动,唯独在面对姬恨雪时,心就乱了,乱得不成样子,却又要装作面如止水。
扁御医已经进去好一会儿,眼看快过了亥时,金公公又不知道里面的情况,着急地在殿外踱来踱去。
姬恨雪沉默地立在那儿,目不转睛地盯着不远处的宫墙。
他刚来这个世界时也是在这样的一个地方,那是华沧的皇宫,宫墙比这里还要高,高得仿佛看不见尽头。
后来,他离开了,离开的路上遭人追杀,还意外救下了一名蓝衣少年。
少年生得唇红齿白,模样清秀,俨然是个天真无邪、懵懂无知的小公子。
姬恨雪不可否认,他是看上了那张脸。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对那名蓝衣少年依然念念不忘。直到不久前他来了云阆,假装巧合地救了化名为晏刑的聂厌白。
另一边的金公公仍在来回踱步,整个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该不会是殿下的身体真有什么毛病吧?金公公被自己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目光落在纹丝不动的姬恨雪身上。
这位地坤美人送来东宫才一天不到,又冰又冷,却甚是讨得太子殿下的欢心,整整一天几乎都和太子殿下待在一起。
金公公迟疑了半晌,小心地开口问他:“冒昧一问,公子姓氏为何?”他只知道这位地坤美人名叫沙儿,却不知姓什么。
姬恨雪淡淡地回答:“我姓姬。”
“原来是姬公子。”金公公听到这个姓时心念一动,他入宫得早,是宫里的老人了,多少会听着点外面的风声,比如华沧皇室便是姬姓。
金公公没往远了想,他最关心的还是太子殿下的身体。日后太子殿下若是登了基,他便是皇上身边的人,这会儿对太子殿下的事上点儿心总错不了。
金公公这么想着,又小声地问了一句:“姬公子今日与殿下行了那事,可曾发现殿下有不对的地方?做奴才的也是担心殿下的身体,姬公子莫作多想。”
姬恨雪没多想什么,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面前的金公公,问得简单又直白:“那事是什么事?”
金公公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就是那种事。”
姬恨雪一脸茫然:“哪种事?金公公不妨直说。”
“哎,那种事怎么好意思直说……”这类皇室的私事是不可私下议论的,在加强暗示的同时,金公公努力说得隐晦些,“殿下刚分化成天乾,以前从没尝过这里面的滋味,难免不懂节制……”
“等等。”姬恨雪打断他的话,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金公公眨了眨眼,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讷讷回答:“殿下刚分化成天乾……”
姬恨雪怔住:“他不是分化成了地坤吗?”
“啊?”这下轮到金公公诧然了,“殿下是未来的国主,自然会分化是天乾,怎可能会是地坤呢。”
聂厌白分化成了天乾?是他误会了?
姬恨雪简单地整理了一下思绪,回想这一日发生的种种,确实是自己先将聂厌白代入成了地坤,而聂厌白也并未作出任何解释。
金公公半天没缓过神,万万没想到这位地坤美人竟把太子殿下当成了同类。
难道说,太子殿下真的没对他做什么?否则他又怎会连天乾地坤都分不清楚。
姬恨雪仍然有些怀疑,问金公公:“你如何判定他是分化成了天乾,而不是地坤?”
“因为……”金公公话还没说完,殿门打开了,扁御医提着药箱从里面出来,“姬公子若是不信,不妨问一问扁御医。”
于是,扁御医刚把殿门关上,姬恨雪便拦在了他的面前,面无表情地问他:“聂厌白是天乾?”
谁曾想此人竟敢直呼太子殿下的名讳,扁御医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不自觉脱口而出:“是,没错,殿下是天乾。”
姬恨雪沉默了,直至金公公送了扁御医离开,他依然站在原地。
既然聂厌白分化成了天乾,那么他也不必再手下留情。可真要动手去杀聂厌白,他却又是犹豫不决。
姬恨雪并不喜欢这种感觉,因为这样会让他感到很烦躁,就仿佛自己的心装了什么别的,一种不属于杀手的感情。
“姬公子?你不进去吗?”金公公往殿内看了看,见灯还亮着,知道太子殿下还没躺下休息。
他有些看不明白面前这位地坤美人,好言好语地劝说:“殿下分化成了天乾是好事,你留在殿下身边好好伺候,以后啊多得是飞黄腾达的机会。我先进去看看,你在这儿等着,别急。”
聂厌白正坐在那儿独自沉思,看见金公公进来,抬了下眼皮:“怎么样了?”
金公公道:“奴才已经把扁御医送回去了,想必娆妃娘娘和二皇子殿下那儿很快就会知道殿下分化的消息。”
聂厌白道:“我没问他们,我问的是他。”
金公公这才知道太子殿下关心的是那位姬公子,笑着道:“姬公子刚听说殿下分化成了天乾,激动得说不出话。”
“……”聂厌白不太相信地问:“他当真很激动?”
金公公咽了口唾沫,苦笑着解释:“没说话是真的,倒是没太激动。”
聂厌白顿时泄了气,心里暗道了两句完了。他暂时不敢直面姬恨雪,无精打采地吩咐金公公:“送他去休息吧。”
金公公:“是。”
姬恨雪去了聂厌白给他安排的住处,一直到下半夜都未曾合眼。
他是个杀手,是带着任务来的,不能再继续耽搁在这里,更不能再对聂厌白手下留情。何况如今聂厌白分化成了天乾,并非柔柔弱弱的地坤。现在不动手,日后很难再寻得机会。
想到这儿,姬恨雪翻身而起,拿着链刃踏着夜色去了东宫。
东宫内静悄悄的,附近连半个巡夜的护卫都不见。他顺利地潜入了殿内,摸索着来到聂厌白的床边。
聂厌白本还醒着,听到这阵细微的动静,又默默地将眼睛给闭上了。很快,他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是那个人身上残留的信引气息。
聂厌白不知道姬恨雪这么晚来东宫做什么,可又不知该如何向他解释,生怕一不小心惹他不高兴。
姬恨雪站在床边,低头盯着那张好看到过分的脸,缓缓地放下手里的链刃。
算了,看在这张脸上今天暂且放过他,明天再下手。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天,看在那张脸上明天再下手。
第二天,明天再下手。
第三天,明天……
…
第n天,被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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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厌白:我就知道阿雪舍不得杀我,感动!
姬恨雪:我只是看上了你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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