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来人是阁主后, 姬恨雪缓缓收起了链刃。他丝毫没有留意到自己现在的模样,眸色倒是比之先前稍微多了点温度。
阁主垂下目光, 不经意间看到对方光着的双脚, 在月光之下是那么的洁白。他的心神微动, 迫使自己收回视线, 可方才的画面却是久久地刻在了脑海中。
“你可以留下来。”阁主递去一支青色的竹签, 不紧不慢地说道:“这是新的任务, 前提是你能圆满地完成, 我相信你的实力。”
听到这里姬恨雪算是明白了,白日里他与殷炽比试,不过是阁主利用他找的一个借口, 其实是想趁机借他为理由将殷炽赶出组织。
姬恨雪一语不发地接过青色竹签, 翻过正面来看,青签上写了这次任务目标的名字——沈梅亭。
这还是头一次,阁主亲自把任务送过来。
“他是什么人?”姬恨雪问。
“从华沧而来的使节,听说是华沧十一王姬怀缨的近臣。皇上让二皇子给他设下了接风宴,至于具体的动手地点, 到时候织罗会告诉你。”
原来他就是华沧的使臣。
姬恨雪摩挲着青签上的刻字, 默默地收到了手里。他有点想不明白,为何会有人对一名华沧使节下手。但这是雇主下的单子,作为杀手的他只需照办。
“好。”姬恨雪道:“我接下了。”
话音未落,忽见阁主当着他的面脱下月白色的外袍,然后递到了他的面前。
“披上。”阁主道:“小心着凉。”
姬恨雪愣了愣,没来及得反应, 阁主主动把外袍披在了他的身上。
姬恨雪:“多谢。”
“不用谢。”阁主好像轻轻笑了一下,满意地弯了弯唇角,却始终不敢再去看他。
等阁主走后,姬恨雪收好青签,重新擦干了头发,又换了身干净的衣物。他看了眼那件外袍,叠好打算找机会还回去。明明才披了一会儿,身上好似已经沾上了对方的气息。
这时,外面隐约传出两段对话。
“你是谁?鬼鬼祟祟地站在恨雪的门口做什么?”说这话的人是方梦觉,接着一声诧异,“哎?这不是晚棠公子吗?”
“是我,我是来看姬公子的。”
方梦觉露出一副你最好还是死心的表情,说道:“你还不知道吧?恨雪已经分化成了地坤,你以后就别再来找他了。”
刚说完,姬恨雪开门出现在他们的视野。
“进来吧。”姬恨雪打开一扇门,随后转身进去。
方梦觉抢着挤在前面,“那什么,恨雪,我刚刚看到阁主来过了?”
姬恨雪‘嗯’了一声,解释说:“阁主是来给我任务的。”
“你又接了新的任务?”方梦觉又是惊讶又是羡慕,“阁主这也太偏心了吧,他一定是在趁机报复我。对了,恨雪你这次的任务目标是谁啊?”
有外人在旁,姬恨雪默了默:“不可说。”
方梦觉回头看了看孟流觞,对他没什么好脸色,反倒在姬恨雪面前表现得十分讨好,“瞧我,差点儿忘了还有旁人在。”
姬恨雪没说什么,自从得知晚棠是孟流觞后,他早便提起了一丝戒备。而在知晓孟流觞是七年前的那名蓝衣少年后,他的心情又变得微妙了许多。
“你找我有事?”姬恨雪问方梦觉。
“没事,我就是来看看你。”自打经过了白日之事,方梦觉没有与他离得太近,有意无意地找出话题,“恨雪,你说我买下了一家医馆?这是怎么回事?”
姬恨雪报了个地名,问他:“你没去过那个地方吗?”
方梦觉茫然摇头:“没去过,而且,我也拿不出这么多钱……”
想来也对,方梦觉最是心疼他的钱,怎会因为他买下一家医馆。
方梦觉担心姬恨雪误会了,急忙道:“我不是舍不得花钱的意思,如果换成我,一定是直接去恐|吓那家医馆的大夫,才不会给他们钱。”
“我知道了。”姬恨雪道:“没事了,你先回去吧,我有些话想问晚棠公子。”
“哦。”方梦觉不情不愿地走了。
在他看来,两个地坤待在一起,应该出不了事。
屋内只剩下两人,姬恨雪打算开门见山,“说吧,你来云阆的真正目的?”
孟流觞面色微怔,讷讷出口:“为了来找你。”
姬恨雪不喜欢拐弯抹角,也不喜欢别人欺瞒自己,“你明知我尾随过你,不必在我面前找这种拙劣的借口。”
孟流觞急道:“你信我,我来云阆真的是为了找你。”
姬恨雪道:“你和聂烛衡的对话我都听见了。”
孟流觞这才放弃了解释,一五一十地说道:“除了来找你,还是为了和云阆合作。”
“我曾在云阆和华沧流亡了十年,后来被人接了回去。接我的人说我是南疆王的私生子,是南疆的王子殿下。可是南疆王不止一个儿子,而我只不过是其中被遗忘的那一个。”
姬恨雪默默地听着,没有选择从中打断他。
孟流觞继续道:“因为我曾流亡在外,回到南疆后,我的父王为了补偿我,一直待我很好。”
“我有一个王兄,他是南疆的大殿下。从我回到南疆开始,他便总怀疑我会抢走他未来的王位,因此对我百般刁难。”
“我想活下去,于是我在暗中建立了刺客组织养蛊。”孟流觞道:“我一边在找你,一边希望我可以变得强大,强大到能够保护你。”
“这次来云阆一是打听到了你的踪迹,二是我已经决定了同聂烛衡合作。他帮我对付我的王兄,我助他登上云阆的太子之位。”
助聂烛衡登上云阆的太子之位?那聂厌白呢?
姬恨雪有一刹那的失神。
孟流觞看着他的眼睛,问道:“恨雪,我知道你和聂厌白的关系还不错,你会帮我吗?”
姬恨雪漠然回答:“我和聂厌白关系不好。”
“真的吗?”听到这儿,孟流觞反倒松了口气,“我以为你和他关系很好,上次我还看见你和他去放河灯。”
姬恨雪并不喜欢这种被人暗中窥视的感觉,皱了皱眉,“你派人跟踪我?”
孟流觞弱弱回道:“我以为你都知道……”
姬恨雪道:“我说过,我来云阆是为了完成任务,除了任务之外的事情我都不会做。聂厌白是云阆太子,而我只是一名普通的杀手,与他不认识,也没有一点儿关系。”
孟流觞道:“那加入杀手组织也是恨雪的任务吗?”
见姬恨雪沉默不应,孟流觞旋即低下了头,“对不起,我又问多了……”
过了会儿,孟流觞也不见姬恨雪说话,知道自己是惹他生气了,离开前留下一句话,“恨雪,我今日只是想跟你说,这次华沧派使节前来商量的和亲对象正是太子聂厌白。”
*
思前想后接近了两日,姬恨雪最后还是决定去摘除腺体。他出去没多久就碰到了松寒,带着他进了附近的一家小茶楼。
“你让我打听的人我已经打听到了。”松寒语速很快,喝了两口茶水道:“第一个是林危崖,他的的确确是华沧的一名逃犯,以前在华沧的化名叫越吟客。”
“越吟客……”姬恨雪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提不起半点儿印象,“他说他以前便认识我,但我与他似乎并无接触。”
松寒道:“恨雪你忘了?四年前我们第一次出任务,那个地方就叫做越地。越地的百姓造反,姬长夜派了不少官兵去镇压,将他们抓入天牢。你当时没忍住,去把他们都放了出来。”
姬恨雪确实忘了,这种小事他几乎不放在心上,“林危崖是越地的人?”
松寒点了点头:“是,可惜如今的越地已化成了一片沧海,那里的人再也回不去了。”
姬恨雪道:“林危崖的易容术如何?”
“他会易容术吗?这个没查过。”松寒道:“我只听说他的轻功天下一绝,没人能追得上。至于他的易容术,这一点儿倒是没听过。”
姬恨雪道:“第二个人。”
“第二个是孟流觞,南疆王的私生子。”提到这个名字,松寒沉吟道:“我去查过了,孟流觞七年前去过华沧。准确来说,七年前他本来就在华沧,之后才被寻回了南疆。恨雪,你怎么突然对一个南疆人感兴趣?”
姬恨雪不愿回答,生硬地换了话题:“第三个人。”
松寒没多问,继续道:“第三个是方梦觉,这个人我查不出一点儿来历,他的过去像是被人完全抹去了一样。”
姬恨雪抬眸:“一点儿蛛丝马迹都没有?”
“没有。”松寒道:“不过我倒是发现了一个地方,也只有如此才能把他同前朝太子夕见联系在一起。”
说着松寒用食指沾了点茶水,在桌上写了‘梦觉’两个字,然后又把上面抹去,只剩下了‘夕’和‘见’。
“你看。”松寒道:“这么一看,‘梦’去掉林字便是‘夕’,同样地,‘觉’的下面则是‘见’字。”
姬恨雪:“嗯,我知道了。”
果然是在装穷。
“恨雪,你说这个方梦觉莫非真是前朝太子?”松寒道:“可我去查过了,太子夕见早在十几年前就死了。就算活着,现在的年纪估计也和主上差不多。”
姬恨雪道:“夕见死了,他的后人或许还活着。”
松寒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说起主上,恨雪我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主上来云阆了。”
姬恨雪闻言一愣,双眼直直地盯着他。
“你别这样看着我……我就说主上一定会因为你赶来云阆……”松寒吞了下口水,坦白承认了,“好吧,是我跟主上说了你分化和摘除腺体的事。要不你和主上见个面?好好说一说?”
姬恨雪提起链刃,不再给他任何脸色,“我走了。”
“想逃哪儿去?”门打开的瞬间,一道墨影立在他的面前,正是原主的舅父楚怜。
作者有话要说:姬恨雪:聂厌白是谁?我不认识。
聂厌白: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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