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闻声止步, 很快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酒味。他们迅速反应过来,是属于地坤的信引。
鬓角因为身体的发热浸出了一层细汗, 碎发也随之紧贴在额前, 遮去了姬恨雪微红的双眸。
这次的雨露期比先前来得迅猛, 几乎可以说是毫无预兆。看来扁御医的话没说错, 服用隐息丹并非长久之计。
难道真要去找一名天乾标记自己?
不, 绝不可能。
姬恨雪后退到长廊上, 背靠着冰凉的石壁, 双腿早已软得无法站立。可他仍然没有选择屈服,哪怕逐渐失去理智,也依旧站着。
他甚至出现了幻听, 幻听到有人叫他阿雪。
聂厌白怎么会在这里, 想想都不可能。
“恨雪……”方梦觉着急着想要上前,旋即被左右二人拦下,没有办法继续凑近。
身为天乾的三人,此刻受到同一名地坤的吸引,却是谁也不曾让谁。若非阁主在场, 另外两人差点儿交上了手。
清冽的酒香在这个逼仄的空间渐渐弥漫, 仿佛四周的一草一木都沾染上了酒味。从未有任何一个地坤的信引如此醉人,如此浓烈,不断地刺激着三人的神经。
在姬恨雪快要坚持不下时,听得嗖地三声箭响,目标霍然便是不远处的三人。他们没让冷箭近身,抬手轻而易举地将它截成了两半。
受到来自外界的干扰后, 三人的理智缓缓回笼。
“你们追上去看看是何人。”阁主不露声色地吩咐,明显是要把这二人给支走。看见他们眼露犹豫,阁主又补充道:“放心,我不会趁机对他下手。”
说完,他不疾不徐地摸出一只小玉瓶,隔着一段距离往姬恨雪递过去。
阁主:“这是隐息丹。”
那两人亲眼看着姬恨雪服下了隐息丹,这才收起心中的顾忌,掉头去追暗中放冷箭的人。
空气里仍残留着信引的气息,姬恨雪扶着墙壁慢慢向前走着。不得不说的是,隐息丹的效用确实不错,刚刚服下去身体的温度便飞速降了下来。
阁主忍不住问:“还可以走吗?”
“可以……”待姬恨雪回答之后,才意识到这声音是多么地勾人,三分冰冷夹着七分魅惑。他垂下头,将脸隐藏在廊柱的阴影中。
姬恨雪并不想让别人看见这副模样,就好像所有的弱点暴露在了他人面前。偌大的天地空空荡荡,毫无遮蔽之处。
阁主终于还是放心不下,从后面追上他的脚步,径直将人横抱在怀。
从未与人这般接触的姬恨雪顿时怔住,他反射性地想要把人推开,却是反过去被对方捉住了双手,甚而封住了穴道。
方才的那一幕发生得太快,正在沉思的姬恨雪根本没料到阁主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他微微抬眼,正好对上阁主的下颚,咬着牙恶狠狠地说道:“放开我。”
阁主果真停下了脚步,低头与他视线相对:“你现在的身体很弱,最好乖乖不要动。你一动信引就会散发出来,我怕我会忍不住想咬你。”
明明隔着一张面具,姬恨雪却感觉面前的人仿佛在看着他笑。被对方用炽热的眼神盯得久了,又用这般言语调|戏。姬恨雪不自在地收回视线,并试图冲破封住的穴道。
阁主哪会不知道他的这点儿心思,再次出声提醒:“我只封了你半个时辰,等会儿睡一觉就好了,不必在这里白费功夫。”
听他说完的瞬间,姬恨雪果然停止了动作。倒不是因为他相信阁主的话,而是他已经试过了,的确无法轻易冲破穴道。
原因有二,一是受了雨露期的限制,二则是阁主比他想象中更厉害。
看着姬恨雪规矩下来,阁主不禁松了口气。他微微动了下手指,在碰到怀中人的刹那,很快收到了一道凛冽的目光。这道目光并非来自别处,相反,正是来自怀里的地坤。
又凶又软,像只猫。
阁主微微弯了下唇角,趁他一个不注意,悄悄地点了他的睡穴。
姬恨雪事先有所防备,在阁主点穴之前留了一手,假装软绵绵地靠在他的肩头。
阁主的声音从头顶传下来,低沉中夹杂了一丝宠溺,“睡吧,睡一觉醒来就没事。”
姬恨雪闭上眼睛,慢慢地吸了口气,一股甜味迅速钻入鼻孔。这个味道很熟悉,他曾在聂厌白的身上闻到过,聂厌白的信引便带着这样的甜味。
可姬恨雪很清楚,现在抱着他的人是阁主,不可能会是聂厌白。要么阁主与聂厌白相识,二人在短时间内有过接触,要么……
后面那个猜测姬恨雪没有继续想下去,转眼间,他已经被阁主放在了床上。那双手落在他的额头,温柔地拂开鬓前的碎发,又拉了被褥给他盖好。
姬恨雪仍然闭紧了双目,感觉到一道阴影正朝着自己不断靠近。
阴影近在咫尺时,房门被敲响了。
“恨雪。”门外传来方梦觉的说话声,“恨雪,我知道你在里面,开一下门好吗?”
接着,是林危崖。
“雪儿,你还好吗?”
方梦觉道:“谁让你叫他雪儿,我说过,不准这样叫他。”
林危崖道:“你说过又如何?他又不是你的人。”
方梦觉道:“现在不是以后就是了,而且我和恨雪如何与你有何关系?你还是趁早死心吧,恨雪是不会喜欢你的。”
林危崖道:“这句话该是我送给你,我和雪儿很早就认识了。”
方梦觉道:“你说认识就认识?如果恨雪真的认识你,还会对你是那样的态度?真会开玩笑。”
林危崖道:“不信便罢。”
方梦觉道:“我当然不信,恨雪根本不可能认识你这种人。”
不到片刻,二人竟是在门口吵了起来。
争吵间,房门打开了。
阁主从里面走出来,面露不悦,沉声道:“都闭嘴。”
两人先是住了口,然后才意识到阁主是从姬恨雪的房间出来的。
没给方梦觉询问的机会,阁主抢在前面道:“他睡着了,不要打扰他。”
话还没说完,便顺手把房门给关上了。
方梦觉刚往里面望了一眼,连个人影都没瞧见。他的眉目间隐隐露出担忧,问:“阁主,恨雪真的睡着了吗?”
阁主反问:“不相信我说的话?”
“我不是这个意思。”方梦觉讷了讷,连忙解释道:“刚才恨雪出了不少冷汗,我在想要不要帮他洗……”
“不需要。”阁主拒绝得相当干脆,甚至不等他把话说完。
旁边的林危崖紧接着开了口:“我想进去看看他现在的情况,绝不会做出任何逾矩的行为。”
方梦觉附和着说:“我也是,我只是很担心恨雪,绝无他意。”
阁主看了两眼他们,好似根本不为所动,一点儿让步的意思都没有。
“我身上带了抑息香。”方梦觉又道:“不会让他受到我的信引影响。”
“只能看一眼。”阁主适才被说动了,将门打开一条缝隙,“就站在这里看。”
方梦觉:“???”
林危崖:“……?”
于是,两人顶着阁主的目光站在门口远远地望了一眼。
过了一会儿,姬恨雪的耳根子终于彻底清静下来。听着脚步声逐渐远去,朦胧的困意合上了眼皮。
姬恨雪第一次睡得这么沉,也是第一次睡了这么久。
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境中的天空又低又黑,时而电闪雷鸣。乌云聚拢在头顶,如浓墨一般久积不开,豆粒大小的雨水紧随着砸下来。
他站在这一边,蓝衣少年站在另一边,无论怎么跑都追不上他的脚步。
待蓝衣少年好不容易追上后,他又冷漠地转过身去,面无表情地说:“你不是他。”
蓝衣少年一脸慌张,试图去抓他的手,却抓了个空,“对不起,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不是故意把它弄丢的。”
那张好看的脸上淌着泪,在雨夜中模糊成一团,无论如何也看不清。
最后,他到底还是转身走了,不给蓝衣少年任何解释的机会,走得决绝又无情。
等姬恨雪醒来的时候,夜色已经完完全全地降临到了阆京。不同于梦里的雨夜,推开窗户,还能看到一轮明亮的朗月。
他回忆起了白日发生的一切,总觉得比做梦还要不真实。
阁主究竟是谁呢?
总有一天,他会揭下那张面具看看。
这么想着,姬恨雪从窗前转过身去,意外地发现屏风后备了一桶热水。
他伸手试了下水温,温度恰到好处。每次经过雨露期后,都会冒很多冷汗,更会有一股挥之不散的酒味。
姬恨雪不作多想,解了衣带下到水中,缓缓阖上双眼。泡到水温快要变凉时,门口响起了一道脚步声。
脚步声在门前停下,仔细听那响动,像是准备不打招呼开门进来。
阁主以为屋内的人没醒,直接推门而入。刚刚迈进一步,锋利的链刃便落在了他的颈项间。
顺着链刃看去,姬恨雪的脸颊恰如牡丹初放。半湿的长发散在他肩头,滴透了身上的单衣。
作者有话要说:阁主:怎么办……我有点忍不住(捂脸)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南烛一 10瓶;墨笔 2瓶;洛花烬残生 1瓶;
谢谢你们的白色液体!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