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恨雪,你要上哪儿去?”松寒见他忽地往前迈出步子, 不由追问道。
姬恨雪头也不回地说:“去看看你所说的未来太子妃, 究竟是不是貌若天仙、我见犹怜。”
“哈?”松寒愣住了, 想追上去才发现眼前早没了那人的身影, 只得一个人在那儿犯嘀咕, “奇怪, 恨雪什么时候对这种事感兴趣了……”
姬恨雪去找聂厌白不单单是这事, 更主要的是为了完成楚怜交给他的任务。
他怎么可能会因为聂厌白跑一趟皇宫,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宫内宫外最近在准备太子殿下的成人礼,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很多, 连宫道上的护卫也增加了不少。
饶是如此, 姬恨雪仍是顺利地潜入了东宫,比出入组织还要自在。
进去一看,聂厌白正靠在榻上休憩,小日子过得倒是有滋有味。偌大的东宫空荡荡的,连个小宫女的影子都瞧不见。
刚刚靠近, 姬恨雪便闻到了对方的信引, 不自觉地深吸了口气,本来烦躁的心情莫名地平静下来。
他在原地站了片刻,适才想起自己是来做什么。可见聂厌白没醒,于是在边上寻了个位置等着。
“阿雪?”没等多久,聂厌白悠然醒来,看到姬恨雪出现在这里很是意外, “阿雪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姬恨雪道:“等了一会儿。”
聂厌白见到他十分高兴,顿时困意全无,“那你怎么不叫醒我。你渴了吗?我煮茶给你喝。”
“不用了。”姬恨雪直入正题,“我是来办正事的,把话说完就走。”
聂厌白秒变乖巧,他说什么便是什么,“阿雪你说吧,不管我能不能做到,我都会努力去做。”
姬恨雪看他态度端正,没打算再用兴师问罪的语气问他,简单地念出那句字谜,“落日西风秋风浓,是你吗?”
“是我。”聂厌白承认地很快,脸上难掩喜悦,“阿雪,你总算认出我了,我以为这个字谜很简单。”
字谜是很简单,可姬恨雪从小喜欢习武,天生便对文字不敏感。之前会猜出晏刑的真实身份,都是因为聂厌白表现得太过明显。
“另一个是晟王?”姬恨雪不露声色地问,“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华沧人?”
聂厌白点了点头,算是同时回答了他的两个问题,“我是从你救我的时候知道的。”
姬恨雪道:“那你对我做得那些也都是为了掩人耳目?”都是假的么?
后面这话他没问出口,像是害怕得到某种印证。
“不是的。”聂厌白忙道:“我是真的喜欢阿雪,不是为了掩人耳目。”
姬恨雪顿了顿,听到这个答案的瞬间,心情竟有一丝莫名的放松。他的脸上仍然冷冰冰的,仿佛毫不在意聂厌白说了什么。
“你既然在暗中与华沧合作,那你知道同你合作的那个人是谁吗?”姬恨雪想起楚怜在提到太子砚时的反应,不免有些好奇。
“不知道。”聂厌白如实回答:“我只知他是宫里人,但并不知晓他与华沧皇室的关系。”
宫里人……楚怜既是他的舅父,也算是半个宫里人了。
姬恨雪继续问他:“那你知不知道有人想要刺杀你?”
聂厌白道:“知道,我还知道他们会在我的成人礼上动手。不过阿雪不用担心,到时正好可以借此引蛇出洞,反过来将他们一举擒下。”
这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傻白甜,看来反派的属性还在。
姬恨雪别过脸,声音透出刻意而为的疏离:“我没有担心你。”
“噢……”聂厌白故作失落地撇撇嘴,有意无意地去偷看他,“没关系,我担心阿雪就足够了。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阿雪,如果明日真有刺客……阿雪不用来救我。”
“嗯,我也没说我会去救你。”姬恨雪说完才意识到这话有多么傲娇,随便找了个话题转移:“外面的那些人说,你要在成人礼上立一名地坤为太子妃?这是真的?”
聂厌白听他问及此事,面上一喜,急忙向他解释:“我心里的太子妃只有阿雪一人,倘若真有那么一名地坤,也只会是阿雪。”
听到这里,姬恨雪算是明白了,恍然道:“也就是说,外面那些消息是你故意散布出去的?你想试探我?”
“是……”聂厌白心虚地承认了,“但我不是为了试探阿雪,我只是担心阿雪,想着阿雪可能会需要我……”
姬恨雪拧了拧眉,反问道:“如果我需要你,你不会主动来找我吗?”
聂厌白闻言立即脱口而出:“可以吗?我可以主动去找阿雪吗?”
感觉仿佛落入了对方的圈套一般,姬恨雪转身背对着他,不愿再去看那张脸。
“不可以。”姬恨雪冷漠而决绝:“我也不会做你的太子妃。”
聂厌白小声道:“那这几日的雨露期怎么办……”
“给你。”姬恨雪取下脖子上的围巾递给他,并说道:“你把你的衣服脱下来。”
话音未落,听得殿门吱嘎一声响。
金公公不合时宜地进来,又匆忙地退出去,一边走一边说:“奴才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奴才这就走。”
姬恨雪:“……”
好像……被误会了?
*
成人礼当日。
华沧有华沧的规矩,云阆有云阆的规矩。
在云阆,凡是宫内太子殿下的成人礼,都会举行一个大型的巡游活动。这一天,阆京城里的百姓们会相继聚集到街道两边,庆祝太子殿下正式成年。
周围的人很多,熙熙攘攘挤在一起,宛如一群狂热粉丝。
姬恨雪挑了个酒楼当街的位置,站在窗前远远地看着,最前面那顶步辇上端坐的人正是太子砚。
他头次发现聂厌白自身带着一种身为太子的气场,与往日的那个人全然不同。就好像此人不说话,单单是坐在那里,便足以威慑全场。
这才是大反派该有的样子。
不过如今这个反派手里拿着的剧本似乎和原书有一些出入,至少在原文中,晟王聂崇光并没有站在聂厌白那一边,而真正与姬怀缨勾结的人也不是聂烛衡。
剧情走向是从什么时候彻底发生了改变?姬恨雪不知道。
看着那条浩浩汤汤的队伍,姬恨雪眯了眯眼睛。便在这时,有一条黑影从眼皮子底下飞速闪过,吸引了他的注意。
隐藏在暗处的刺客,终于舍得现身了。
姬恨雪的视线紧随着那条黑影移动,对方似乎并未留心到他,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聂厌白的身上。
只来了一个人?姬恨雪按着链刃的手没动,等待着黑衣人的同伴出现。
等巡游的队伍从这一条街走上了另一条街,姬恨雪到底还是不放心地跟了上去。只有聂厌白的身影保持在视野之内,他才不会担心有刺客趁虚而入。
这不是阁主交给他的任务,所以组织内的其他杀手并不知道姬恨雪在这里,连方梦觉也不知道。
当队伍行至中途时,黑衣刺客开始蠢蠢欲动,忍不住朝着步辇上的聂厌白下手。
人群登时一片慌乱,随行的守卫们立马护在队伍前头。唯有聂厌白纹丝不动,像是丝毫没把刺客放在眼里。
黑衣刺客的身手又狠又利落,两三招便解决了最前面的守卫,剑锋一转往聂厌白刺去。
姬恨雪正等着这个时机,说时迟那时快,链刃随即递了过去。他戴了条新的围巾,稍微拉低一些遮住下半边脸。
“阿雪。”虽是如此,聂厌白仍然第一眼将他认了出来。喊出名字的刹那,强大的气场消失得无影无踪。“你来了。”
有了姬恨雪在,黑衣刺客近不得身旁,竟是掉头冲出了人群。看他跑得这么快的样子,就好像撞见了什么不该撞见的人。
“你自己小心。”姬恨雪面无表情地扔下这句话,转而朝着黑衣刺客逃走的方向追去。
聂厌白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嘴角不自觉上扬了一个弧度,心情则是激动到难以自已。
他的阿雪,是在乎他的。
一路追到城南的杏花林,黑衣刺客不但没有跑,反而放慢了脚步。
两人保持着一段距离,姬恨雪与那双眼睛对视了片刻,认出了对方的身份,“是你?方梦觉。”
黑衣刺客扯下面巾,露出熟悉的面容,没有太多情绪的眼神将整个人衬得冷静非常,“是我。”
姬恨雪平日没同方梦觉交过手,所以最开始并没有认出来是他。但二人相处的时间不算短,最后还是那双眼睛把他给出卖了。
“你要刺杀太子砚?”姬恨雪不解道:“为什么?”
方梦觉道:“我以为恨雪已经猜到了,否则不会让人去打听我的来历。”
姬恨雪确实对他的身份有过猜疑,也的确托松寒打听过他。但现在的情况是,方梦觉主动承认了自己是前朝后裔?
如果是这样的话,倒也能够理解他为何会去刺杀聂厌白。一是因为互为情敌,二则是因为聂厌白是聂家人,是他的仇人。
姬恨雪道:“你是前朝太子夕见之子?”
“没错。”方梦觉道:“我是前朝人,所以我更要杀了他,让聂含章尝尝痛失爱子的滋味。”
聂含章便是当今的云阆皇帝,聂厌白的父皇。
方梦觉这是在直呼其名,可见他对云阆聂家的确恨之入骨。任谁灭了自己的族人,想来都不会轻易地放下仇恨。
姬恨雪道:“但云阆人都知道,聂含章并不喜欢太子砚,杀了聂厌白反倒更合他的心意。如果你真想挑宫里的皇子下手,他并非是不二之选。”
最后,姬恨雪得出一个结论,“所以,你是受了他人的指使。”
方梦觉脸色微变,咬着牙不承认,“没有人可以指使我,我这么做都是为了给我的族人报仇。就算我不杀聂厌白,也照样会有人除掉他。”
姬恨雪皱了下眉,莫名有些不悦。
谁敢对他的天乾动手,来一个他杀一个。
“恨雪。”方梦觉朝前迈了两步,“跟我走吧,待在聂厌白身边只会给你带来危险。”
这句话实在是太耳熟了,跟孟流觞所说几乎无异。两者不同的是,孟流觞让他离开阁主,而方梦觉则让他离开聂厌白。
“我自有打算,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走吧。”姬恨雪说完沉默地转过身,“我会假装没有见过你,也不会把你的身份泄露给阁主,更不会去找那些前朝人的麻烦。”
“其实阁主早就知道了,他只是没有揭穿而已。”方梦觉清楚地明白自己劝不动姬恨雪,决定使出最后的一招,“恨雪,你不是想知道阁主是谁吗?我可以告诉你。”
乍闻此言,姬恨雪身形一顿,思忖之后抬了抬唇:“多谢你的好意,不过不用了,我会自己去了解。”
“不管你是为了复仇也好,还是受了他人指使也罢。我想说的只有一句话,要杀聂厌白先杀我。”
自从得知聂厌白是他在云阆的内应后,姬恨雪给自己的行为找了一个正当的理由。
他会这么袒护聂厌白,是因为他们的同伴关系,不是因为他看上了聂厌白的那张脸,也不是因为聂厌白临时标记过他。
杏花林的杏花已然凋落,早没了先前的轰烈,一如方梦觉冷却的心。
这是第二次了,第二次看着姬恨雪离他而去,依然是那么冷漠绝情,拒他于千里之外。
方梦觉握紧了双拳,重重地落在杏花树上。这样的情况,他不允许再发生第三次。
如果得不到,那么就毁掉好了。
*
白日的喧嚣过去,属于夜晚的沉寂并未如期而至。
夜里的阆京仍沉浸在沸腾的喜悦之中,除此之外,还可隐约听见街角的交头接耳,谈论的话题正是太子砚的成人礼。
姬恨雪慢条斯理地咀嚼着碗里的米饭,默默地听着旁边的议论声,试图从中听得一星半点儿有关聂厌白的消息。
等等,他这么关注聂厌白做什么……反正那人又死不了。
想是这么想的,姬恨雪却并没有立马走人。
“我可听说了,这次刺杀太子砚的刺客是南疆人!”
“不会吧,我怎么听说是华沧的杀手。”
“华沧都定下与我们云阆和亲了,怎会派杀手去刺杀太子砚?而且和亲的对象是二皇子殿下,怎么着也说不过去啊。”
“有件事你们肯定不知道,我也是听的小道消息,那个华沧使节死了。华沧趁着这个时候动手,就是为了给他们的使节报仇。”
“你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不过今日太子砚受了伤……”
听到这儿,姬恨雪放下了碗筷,后边说了什么全没听进去。他的脑子里只剩下一句话,聂厌白受伤了。
走之前叮嘱过让他自己小心,这么大的人还不能保护好自己,受伤了也是活该。
姬恨雪结完账,出门时抬头看了眼又高又远的夜空。中途冒出来一个方梦觉,他得先把这件事告诉楚怜。
至于聂厌白……他不能再想这个名字,一想身体就会下意识地渴望得到他的信引安抚。
到了上回的茶肆附近,姬恨雪翻墙进了隔壁的宅院。自打楚怜来了阆京,绝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这里,说这里是他们在阆京的据点也不为过。
姬恨雪担心被别人看见,才选择了翻墙而入。
院子里有好几个房间,里面的灯全都熄了,漆黑一片。
这个点入睡,时间未免太早。
他犹豫着要不要抽身离开,却忽然听到了一阵微弱的欢吟。这阵欢吟是从离他最近的房间传来的,姬恨雪很快便辨出这是楚怜的声音。
他想起来了,楚怜和他一样是地坤。那么,此刻在楚怜屋内的另一个人必然便是天乾。
他们在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姬恨雪:单纯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聂厌白:我可以教阿雪!
姬恨雪:怎么教?
聂厌白:手把手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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