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恨雪庆幸阁主没有继续问下去, 否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如何回答。
说他被一名天乾临时标记了？这是他让那名天乾脱下来的外袍？
姬恨雪是地坤没错，但强烈的自尊心让他不愿意去承认。
阁主道：“之前我说的话都是认真的, 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姬恨雪一时没想起来阁主说过什么, 问道：“什么话？”
阁主气势十足地回答：“做我的地坤。”
姬恨雪顿了顿, 他找不出阁主对他感兴趣的理由, 于是委婉拒绝了, “我还是那个答案, 阁主以后不必再问了。”
阁主道：“你还没放弃摘除腺体？”
“放弃了。”姬恨雪道：“但我一样不会答应你。”
阁主不解道：“为什么？难道还有比我更优秀的天乾？”
“……”
想不到阁主竟会有如此自恋的一面, 姬恨雪有点意外。这么继续解释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他索性点头承认了，正好还能以身上残留的信引为证。
“他可能不比阁主优秀, 但他知道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这些就已经足够了。”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便夺人所爱。”阁主道：“不过你要记住，一切小心为上。对地坤不负责任的天乾很多，莫要被蒙蔽了双眼。”
姬恨雪默了半晌，沉声道：“如果真有这么一天, 那我不介意废了他, 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知为何，阁主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寒意，抽了抽嘴角才心虚地回道：“……不会有这一天。”
姬恨雪：“我想他也不敢。”
阁主：“嗯……”
二人回去时没有多谈，到了春夜喜雨适巧碰到从另一边回来的方梦觉。几日不见，方梦觉的话痨属性不减反增。
“恨雪，你回来了？”方梦觉最先看到他, 第二眼才发现走在他旁边的阁主，神色由怀疑转为恭敬，“原来阁主也在。”
他们从后门进去，阁主走在最前面，姬恨雪和方梦觉则跟在后头。
因为离得不算远，方梦觉很快闻到了姬恨雪身上的甜味。
自那日撞见姬恨雪的雨露期后，方梦觉便得知了他信引的味道。此刻在他身上闻到另一种不属于他的气息，难免会有所多疑。除非两人拥抱过，或是标记过，否则味道不会这么浓。
方梦觉把怀疑目标定为了阁主，因为姬恨雪是和阁主一起回来的，而且上一次阁主当着众人的面说过标记这类话。
“回房休息吧，这几日辛苦了。”临了长廊转角时，阁主忽然道。
这话很明显是对姬恨雪说的，说完阁主便回去了，剩下他们二人。
“恨雪。”待阁主前脚一走，方梦觉立马便问：“你怎么和阁主一路回来？你不是去做任务了吗？”
姬恨雪不明白他为何会用这种语气问他，如实回道：“我回来时正好遇见阁主，与他在酒楼吃了一顿饭。”
说起来，阁主居然和他一样喜欢甜的。
在酒楼一起吃饭……接着碰上雨露期……然后发生了不可描述的事情……比如临时标记什么的……
方梦觉脑子里想了这么一长串，末了脱口而出：“恨雪，阁主标记你了？”
“……？”姬恨雪皱了下眉：“你在想什么？”
方梦觉见他的反应不对，才知道是自己多想了，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没……没什么。”
姬恨雪道：“你以为阁主标记了我？”
“我……”听他一语点破，方梦觉干脆豁出去承认了，“是……恨雪，阁主真的没对你做什么？”
姬恨雪道：“什么都没做，只是吃了一顿饭而已。”
“可是……”方梦觉道：“可是你的身上有别人的信引？难道不是天乾的？”
闻言，姬恨雪身形一滞。
聂厌白的信引味道这么浓？走了这么久还没散？
这么想着，姬恨雪故意做出一副好奇的样子，低头闻了闻，反问道：“有吗？”
方梦觉点头：“有，很甜，还有点像地坤的信引。”后面句话是他在安慰自己。
谁知姬恨雪竟顺着他的话回答：“嗯，应该就是地坤的信引，不小心沾上的。”
一个天乾，信引却是甜味的，说出去肯定没人会信。
“哦哦。”方梦觉顿时松了口气，“那就好。”
姬恨雪‘嗯’了一声，忽然觉得身体有点不舒服，想赶快回到自己的房间，于是直接问他：“还有其他事吗？我想回去休息了。”
“有。”方梦觉急忙道：“上次我说了带恨雪去一个地方，不知道明日恨雪有没有空？”
“好，明日你再来找我。”匆匆应下之后，姬恨雪离开了他的视线。
姬恨雪回房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关好房门，然后抖开手上的那件外袍。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上面的味道比刚拿到手时更淡了，分明才过去不到半天时间。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总不可能真要做到与聂厌白形影不离……
姬恨雪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慢慢冷静下来。直到体|内的燥热完全退去，他才叫人抬了热水进来沐浴。
整个人泡在浴桶里，热水逐渐消去满身疲惫。姬恨雪伸手碰了碰后颈处的腺体，没忍住发出嘶地一声。
他是闭着眼睛的，想象着昨夜聂厌白咬他时的模样，心里竟然多出了某种欲|望。
想让聂厌白再抱抱他，甚至想让聂厌白再咬一下……
他的脑子一定是坏掉了。
姬恨雪心想。
*
第二天，方梦觉如约而至。
姬恨雪随他坐着马车去了阆京城外，马车经过城南的杏花林，在林子深处的河边停下。
这条河是阆河的分支，河边立了好几间茅草屋，远看像是贫民窟。让人很难想象的是，阆京城外竟然会有这种地方存在。
几个孩童正在玩捉迷藏，看见是方梦觉来了，高兴地跑到他的面前。
“梦觉哥哥来啦。”其中一个小女孩偏着头去看姬恨雪，像是被他的眼神吓到，赶紧躲在方梦觉的身后，“梦觉哥哥，他是谁呀？”
方梦觉摸了摸她的头，温柔地说：“别怕，这是恨雪哥哥，是我的朋友。”
小女孩这才从他身后出来，胆子变得大了些，“梦觉哥哥的朋友，一定也是好人对不对？”
“对，恨雪哥哥也是好人。”方梦觉道：“小栗子，你的阿爹呢？”
名为小栗子的小女孩乖巧道：“阿爹出门去了，等会儿就回来。”
另外两名小男孩则一直盯着姬恨雪的链刃在看，听方梦觉说他是好人后，有些蠢蠢欲动，“恨雪哥哥也会武功吗？”
姬恨雪点了点头。
小男孩眼睛一亮，好奇地问：“那梦觉哥哥和恨雪哥哥谁更厉害？”
方梦觉道：“自然是恨雪哥哥更厉害。”
“哇！”小男孩的眼睛更亮了，“恨雪哥哥，我可以看一下你的刀吗？”
“这不是刀。”姬恨雪道：“它有名字，叫临渊。”
正说着，一名身穿粗布衣裳的中年男子撑着船在河边靠岸。他看见方梦觉不自觉脱口喊了声‘少主’，之后才注意到还有生人在，连忙改了口。
“方公子。”中年男子提着两条鱼跳下船，“这就是你那位朋友吗？好像见过两面。”
“阿爹回来啦！”小栗子跑到中年男子身旁，与两名小男孩一起帮他接过手里的鱼。
姬恨雪回头与中年男子视线相对，认出他是那家酒肆的老板，说不出是意外还是惊诧。
“这就是我经常提到的恨雪。”方梦觉道：“这是周大叔。”
中年男子憨厚一笑：“我叫周慎，姬公子请进来吧。”
姬恨雪进去后才发现里面远不止几间茅草屋那么简单，说作世外桃源也不过分。
住在这里的人挺多，不过基本上都是平民打扮，有男有女，看到他都分外热情，对待方梦觉也是礼貌而尊敬。
周慎进屋里做饭去了，两人并肩走在外面的小路上。不远处，小栗子和另外两名小男孩继续玩着捉迷藏。
“所以，你的那些钱都用来救济他们了？”姬恨雪问。
“嗯。”方梦觉道：“和我相比，他们更需要那些钱。”
姬恨雪没有继续问下去，虽然他已经怀疑了方梦觉的身份，可在没有充足的证据之前，他并不打算挑破。
“恨雪，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来这里吗？”方梦觉道：“因为我想让你看见我的诚意，有些事等时机成熟我会全部告诉你。”
比起聂厌白，方梦觉在这种时候确实坦诚许多。然而就算如此，姬恨雪也对他没有半点儿感觉。
他们随便聊了一些，在周慎家吃过午饭，下午又回到了阆京城内。
走前小栗子把二人送到河边，被周慎抱起来向他们挥手。
方梦觉赶着马车问坐在另一边的姬恨雪，“恨雪没什么想问我吗？”
姬恨雪望着两边的街道出神，没表现出太大的兴趣，“问什么？”
方梦觉道：“恨雪难道不好奇我和他们是什么关系？”
姬恨雪道：“不好奇。”
他不问也知道，那些人之所以会躲在那个地方，必然与前朝脱不了关系。他们的话仿佛隔着一张纸，只差一点就能捅破。
方梦觉果真没再说了，在他沉思这会儿，旁边的人再次开了口。
“我有事要忙，你先回去吧。”说着，姬恨雪跳下了马车。
方梦觉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选择跟上去。
拥挤的人群里，一个黑衣人正往前走着，趁人多时拐进了一条小巷。小巷内有一家小小的茶肆，门口摆放着好几张竹椅。
姬恨雪追上黑衣人的脚步，一直到身后的喧嚣声远去，那人才停下来等他。
正是松寒。
“主上在里面。”松寒瞥了眼头顶的茶幌子，说：“我在外面等你出来。”
“好。”
进去之前，姬恨雪下意识闻了闻身上的味道。所幸昨晚洗了个干净，可以说是一点儿信引都没留下。
不料楚怜在看见他后，第一句话便是：“你被天乾标记了？”
姬恨雪不自觉拉了下脖子上的围巾，想不通楚怜是怎么发现的，这感觉就跟早|恋被家长抓到一样。
“临时标记。”姬恨雪道：“过几天就没事了。”
他以为楚怜会接着问那个天乾的名字，没想到楚怜却是把话题给引开了。
“沈梅亭死了。”楚怜道：“姬怀缨来了云阆。”
“沈梅亭认出了我，但姬怀缨不信。”
“别怕，人都死了。”楚怜仍有些放心不下，“不过你还是小心为妙，最好不要与姬怀缨碰上。他现在的目标是太子砚，这次安排了不少人手过来，目前不会注意到你。”
“另外，我暂时不回沧都，还会在阆京待一段时间。等到你的任务结束，再一起回去。”
任务结束……他不说姬恨雪都快忘了，自己来云阆是有任务在身的，任务完成便会回到华沧。
“姬怀缨要杀了太子砚？”
“嗯，他既已和聂烛衡联手，除掉太子砚便是第一步。”楚怜抬眸看着他：“怎么了？那个天乾莫非……”
“没事。”不等他问下去，姬恨雪抢过话道：“我已经知道了谁是内应，这几日便会与他们联系。”
楚怜应了句好。
姬恨雪怀着忐忑的心情离开了茶肆，他并非担心楚怜会知道聂厌白临时标记了他。只是一直以来的自尊心作祟，让他觉得这是一件令人十分羞耻的事。
“恨雪？”松寒看他在走神，轻轻地拍了下他的肩膀，“在想什么呢？我已经知道你杀了沈梅亭，恨雪还是那么厉害。”
“没什么。”姬恨雪决定从他这里打听一点儿消息，“姬怀缨要杀太子砚这事你知道吗？”
松寒道：“我当然知道，这个消息还是我传给主上的。”
姬恨雪道：“他什么时候动手？”
松寒道：“快了，太子砚的成人礼不就在这几天。而且我还听说，太子砚会在成人礼上立一名地坤为太子妃，到时候场面一定会非常热闹。”
“太子妃？”
“嗯。”松寒点点头，兴致盎然：“听说是个貌若天仙、我见犹怜的地坤，恨雪你要去看看吗？”
姬恨雪眸色骤冷：我当然要去。
作者有话要说：姬恨雪：嗯？对地坤不负责任的天乾？
聂厌白：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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