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刑低头去看手里的檀木匣子，心中的那点不悦随之消失殆尽。
他偏着头问：“阿雪，这是你送给我的礼物吗？”
姬恨雪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在他看来，晏刑分化成地坤的可能性比他大上百倍不止。倘若直接告诉他这檀木匣子里面装的是隐息丹，晏刑不一定会心悦地收下。
这么想着，姬恨雪轻轻点了下头。
“谢谢阿雪。”晏刑果然高兴坏了，将刚才晚棠的事情迅速抛之脑后，“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呀，我来猜一猜。”
见他作势要打开檀木匣子，姬恨雪立即出手止住：“现在还不到时候，到了时候才能把它打开。”
“啊？”晏刑一脸不解：“那得到什么时候才可以呀？”
姬恨雪吐出一口气，缓缓回答：“在你分化的时候。”
晏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把檀木匣子重新揣好：“好，我听阿雪的。”
回到房间后，晏刑找了个精致的宝箱把檀木匣子放在里面，又仔仔细细地上了锁，当个宝贝似的放起来。
姬恨雪动了动嘴唇，想坦白告诉他里面的东西是隐息丹。但这个想法不过一瞬，旋即又被他给掐灭掉了。
“阿雪，我可以不可以问你一件事？”晏刑迟疑着开口，面上露出几分忸怩。
姬恨雪点头：“你说。”
晏刑笑着问他：“阿雪，你最喜欢什么味的糕点？下一次我也可以做给你吃。”
没想到他心里还惦记着这事，姬恨雪如实回答：“都喜欢。”
他虽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杀手，却最喜欢吃甜的东西，什么口味都不挑。
“好！”晏刑整张脸都快笑烂了：“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学，有机会再来找阿雪，让阿雪尝尝我亲手做的糕点。”
姬恨雪：“嗯。”
听他这么说着，姬恨雪并没有把这话放在心上。以晏刑鱼一样的记性，估计过不多久就会把自己许下的承诺全部忘掉。
两人洗漱完毕，铺完床褥正准备躺下，屋顶上一阵细微的声音闯入了姬恨雪的耳朵里。
他自小耳聪目敏，这对他做杀手带来了极大的方便。刚刚没有听错的话，应该是脚步声错不了，而且人数在两人以上。
不给晏刑反应的机会，姬恨雪猝不及防地吹灭了烛台，屋内眨眼间陷入黑暗。
“阿雪……”晏刑也察觉到哪里不对，声音里透出一丝紧张，小声地问：“怎么了吗？”
姬恨雪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在床边坐好，并说道：“你安心待在屋内，我去看看情况。”
晏刑抓住他的一片衣角，双手微微颤抖：“阿雪，我怕。”
差点忘了，晏刑之前说过，他怕黑。
姬恨雪任他拉着自己，就着这个姿势推开一扇窗户。窗外的月光如水一般泄进来，让漆黑的视野变得朦朦胧胧。
“现在呢？”姬恨雪问。
“好一点儿了。”晏刑依然没有松手，“可我还是怕，阿雪你能不能快点回来？”
姬恨雪反过去握了下他的手，然后慢慢放开，“好，我很快就回来。”
晏刑终于彻底放下心来：“嗯嗯。”
说完，姬恨雪破窗而出，转眼来到了屋顶之上。
夜里的风有点大，屋顶上有两个人正在交手。
一个是早该休息了的方梦觉，另一个则是街头卖艺的妙龄女郎。阁主跟他说过，这名女子便是南疆杀手组织养蛊的成员，名字叫做玉腰奴。
这是姬恨雪第一次亲眼目睹方梦觉的武器，他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是一柄玉骨折扇。
玉腰奴的目光直直地射过来，在看见姬恨雪后，及时收手叫停：“等一下，我来这里并不是为了杀人。”
方梦觉跟着住了手，想看看她会使出什么样的花招，且不以为意地笑道：“你是个杀手，你说你来这里不是为了杀人，你觉得我会相信你说的话吗？”
玉腰奴道：“你不相信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身后之人愿不愿意相信。”
“？”方梦觉顺着她的视线回过头，只见姬恨雪正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你怎么出来了？你不是该待在晏刑公子身边吗？万一出了什么事……”
姬恨雪很确定地回答：“有我在，不会发生任何意外。”
说着，他看向玉腰奴：“说吧，你来这里还会因为什么？”
“因为你。”玉腰奴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一字字地说：“以你的武功，不该被埋没在这种地方，何不选择加入我们？”
方梦觉这下算是听明白了，敢情这是对手跑过来挖他们的墙角！
姬恨雪面无表情地说：“给我一个理由。”
玉腰奴毫不犹豫地回答：“我们可以给你一千万两白银作为酬金。”
姬恨雪道：“我不缺钱。”
“我缺！我缺！我缺钱！”方梦觉急着抢过话，觍着笑脸去问对面的玉腰奴：“这位姐姐，你看再加上我一个行吗？”
“不行。”玉腰奴微笑着拒绝：“凭你的身手，还入不了我们主人的双眼。”
方梦觉哪能听得这话，顿时急了：“喂，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
“不用跟她说那么多。”姬恨雪打断方梦觉的话，面朝着玉腰奴说道：“你回去告诉你的主人，再多的钱我也不会加入养蛊。与其用这些钱来同我讲条件，不如回去多准备几副棺材。”
玉腰奴完全怔住：“你！”
姬恨雪余光冷冷一瞥：“还不走？”
话音刚落，玉腰奴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一千万两！那么多银子……”方梦觉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恨雪，难道你就不心动吗？”
“不心动。”姬恨雪收起链刃，准备着回去。
这世间根本不存在令他心动的东西。
方梦觉想不明白了，无比惊讶地问他：“为什么你不答应她，却反而愿意留下来？”
姬恨雪微抬眼眸，看着他淡淡回答：“因为你长得比她好看。”
“你这话的意思，是说我长得还不错？”方梦觉满意地笑了笑：“行，那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嗯，你可以回去了，她今晚暂时不会再找来。”
“好嘞，今天是最后一晚，晏刑公子交给你照顾了。”
在姬恨雪的世界里，人只有两种区别。要么好看，要么不好看。如果他说一个人好看，那就表示他对这个人是认可的态度，至少不会对这个人感到厌恶。
等姬恨雪回到房间时，晏刑已经缩在床角睡着了。他替他拉了被子盖好，然后躺在了他的旁边。
*
今天是最后一天，方梦觉说，傍晚便会有马车来接晏刑离开。只要让晏刑平安地度过今日，他们的任务就算是成功完成。
姬恨雪很少会发出感慨，却是第一次觉得，时间原来过得如此之快，快如白驹过隙。
为了聊表谢意，晏刑准备请他们去阆京最大的酒楼，说是弥补上次喝醉酒的缺憾。很难得的是，他还隐约记得喝醉酒的事情。
来到酒楼前，三人正打算着进去。便在这时，有人突然出声叫住了他们。
“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姬恨雪回头一看，喊他公子的人正是那日楼船上的华衣男子。同上次一样，他的身边跟了一两个长得像是京中官员的随从。
旁边的晏刑立即缩了缩脖子，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人，吓得躲到姬恨雪的身后。
华衣男子温和一笑，好似并未注意到晏刑的存在，而是对着姬恨雪说道：“上回多谢公子搭救之恩，当时公子走得太急，还没来得及向公子致谢。”
“不用谢我。”姬恨雪道：“换作是别人，我也一样会出手。”
“有这事儿？”方梦觉用手肘碰了碰他，在他耳边小声地说：“你什么时候救过这个人？我怎么不知道。还有，你为什么是个人都救啊，你可是杀手！”
华衣男子也不觉得尴尬，依然笑盈盈地说道：“既然今日与公子在街头偶遇，不妨让在下做一次东，正巧这附近便是酒楼，公子意下如何？”
这人长得不错，甚至和身旁的某人有几分相像，可惜不是他的菜。
姬恨雪冷漠拒绝：“不如何。”
“你知道这位是谁吗，竟敢这般说话。”华衣男子身后的人站出来道：“这位可是当今云阆的二皇……”
华衣男子眉目一凛，挥退身后之人，仍旧表现得彬彬有礼：“多有冒犯，望公子见谅。”
云阆二皇子聂烛衡，原书中的主人公。
姬恨雪从那句故意说漏嘴的话里猜到了此人的身份，面上却无半分波澜。他不过是原文的一个炮灰，离原书主角自然是越远越好。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们就先走了。”姬恨雪说完，连半点余光都没分给他，掉头便进了酒楼。
直到他们走远之后，晏刑才从姬恨雪的身后冒出来。傻子都看得出，刚才他躲的人正是聂烛衡。
仔细一看，这两个人的眉眼确有神似之处。
难道……晏刑其实是宫内之人？
原书内，同聂烛衡素来不和且针锋相对的，便只有太子聂厌白了。
传闻中的聂厌白手段狠辣，最后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是个既残忍又可怜的反派角色。
姬恨雪打量起面前的‘小白兔’，实在难以将他和残忍两个字联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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