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恨雪从方梦觉手中抢过所谓的画册，快速地翻了翻，一幅幅不堪入目的绘图很快闯入他的视野。
他面色不变地翻到最后，然后不急不慢地递过去：“你还要看吗？”
方梦觉啊了一声，大概没想到他会如此镇定，摆摆手：“不看了不看了，恨雪拿回去好好珍藏吧。”
都看得差不多了，当然不用再继续看。
姬恨雪没介意他的玩笑，收了图册当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走到长廊的拐角，李浮名仍站在原来的位置等着他们。见二人从偏厅出来，急急问道：“阁主没为难你们吧？”
“没有。”方梦觉道：“这事儿多亏了恨雪，不然阁主才不会相信我说的那些话。”
姬恨雪保持沉默。
“都怪我……”李浮名迟疑了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公子，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之前说过，赢了才告诉他名字，所以李浮名一直不好意思问他。
姬恨雪点头：“我姓姬，名恨雪。”
“好，我记住了。”李浮名露出小迷弟般的笑容：“以后姬公子有什么事尽管找我。”
在一旁听到这话的方梦觉从中插了句：“放心，还有我在，轮不上你。”
说完，重重地拍了下他的肩膀。
李浮名身形一颤，立马闭了嘴。
*
转眼到了三日之后，两人按照计划行事。由方梦觉先行前往晟王府，姬恨雪则一个人去了折柳桥设伏。
天微微发亮，姬恨雪在东门附近的茶肆里寻了个角落坐着。
这次的任务目标是二皇子聂烛衡，在动身之前，阁主便给他们看了二皇子身边近侍的画像。
姬恨雪向茶肆老板点了一杯茶，却是一口都没喝。他坐的位置很隐蔽，外面的人看不见他。听方梦觉说，这家茶肆昨日已经被阁主买下来了。
坐了接近半个时辰，东门的方向驶出来一辆马车。
茶肆老板提着茶壶过来：“客官的茶水凉了，需要重新添一点吗？”
“不用。”姬恨雪说着站起来。
茶肆老板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小声地跟他说：“情况不对，立即撤退。”
一看就是阁主传给他的消息。
“知道了。”
姬恨雪没有多作停留，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便从茶肆后面的小巷擦了出去。
待他再看时，东门内又驶出了一辆马车。二者装饰相同，车沿上都有一圈鹅黄色的流苏。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地驶在东门长街，左右护卫列成两队在前面开道。街上的行人见状，纷纷退到两边的道旁。这条街挨近护城河，又正对着东门口，因此行人并不是很多。
姬恨雪站在屋脊上俯瞰着脚下的街道，今天的风有点大，吹得鲜红的围巾往后飞扬。
两条黑影自余光中一闪而过，他连睫毛都没眨一下，只顾盯着猎物不放。
姬恨雪在等待出手的绝佳时机，时机一到，手中的链刃像蛇一般冲出桎梏，冲向前面那辆马车。刹那间，马车四分五裂，连同车上的人偶被锁链搅成碎片。
他没猜错，前面那辆马车果然有假。
“有刺客！”
左右护卫未曾料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一时陷入慌乱。他们很明显不清楚车上的情况，否则不会在看见人偶时露出如此失措的表情。
姬恨雪迅速收回锁链，趁着局面混乱这会儿，将他们引往另一个方向。
那些护卫果真很快从后面追了上来，无奈不会轻功，比不得姬恨雪的身手矫健。
等到引得远了，几乎快要出了东门的范围，姬恨雪又从另一边往回折返。
和他意料中一样，后面那辆马车仍停在原地，而且多出来两个黑衣人正在与剩下的护卫交手，看背影像是南疆杀手。
东门的守卫听到这边的动静，迅速过来了一队人马。交战中的两个黑衣人见状，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放出一片白色烟雾抽身而退。
姬恨雪正愁找不到更好的方法接近这辆马车，便趁着烟雾弥漫之时，一个闪身从马车后面钻了进去。
这一次，车内坐着的不是人偶，是个大活人，还是个正趴在矮桌上打瞌睡的大活人。
外面的动静这么大，亏他睡得下去。
“别动。”姬恨雪从后面亮出链刃架在对方的脖子，沉着声吓唬道：“再动我杀了你。”
那人瞬间清醒过来，坐直了身体，出声喊道：“阿雪？”
这声音……是晏刑？不对，是太子聂厌白！
没听到回答，聂厌白再次询问：“阿雪是你吗？”
这时，马车外传来近侍的声音：“属下护驾来迟，让刺客逃了，还请太子殿下治罪。”
聂厌白一副慵懒至极的模样，丝毫不在意颈间的链刃，慢悠悠地开口：“我的二皇兄呢？他还好吗？”
近侍道：“回太子殿下，二皇子殿下无碍。”
弄了个人偶李代桃僵，当然不会有事。
聂厌白不再提刺客的事，只说道：“无碍便好，继续吧，别让皇叔等久了。另外，一会儿到了晟王府直接从侧门进去，用不着在正门前停下。”
近侍显然没想到聂厌白不会追究，立即回了个是。
话音方落，马车再次动了起来，朝着晟王府的方向缓缓前行。
“刚刚的刺客是阿雪吗？”聂厌白道：“阿雪不用担心，我不会将你暴露出去。既然上了马车，等会儿陪我去参加桃花宴好不好？”
姬恨雪放下链刃，生硬地回答：“不好。”
聂厌白回过头看向他，不解道：“为什么？多一个人岂不是更热闹，到时候我便跟皇叔说你是我的……朋友。有我在，他们不会轻易发现你的身份，我会保护你。”
此时此刻，这个原文中的大反派正用一种纯良无害的表情看着他，叫姬恨雪分不出真假。
他可是个杀手，哪里需要别人来保护。
“我是刺客，你是太子，且不说我们的身份天差地别。”姬恨雪试图拉开距离，无奈车内狭窄，只得后背紧贴着车壁，“如果发现我们相识，你是会被受到牵连的，难道你不怕他人怀疑你谋害二皇子？”
后面这句话他是故意说的，因为除了聂厌白，他实在想不到还会有谁找人去杀聂烛衡。
至于大皇子聂靖玄，此人不但骄矜自傲，而且做事瞻前顾后，下手断不会这般狠决。
“不会的。”聂厌白见他往后退，更靠前一些，“我相信阿雪这么做一定有不得已的理由。”
姬恨雪微微凝眉，问道：“倘若有一天我来杀你，你还会这样相信我吗？”
聂厌白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对视片刻后点点头：“会。”
说着又添了一句：“倘若真的有那么一天，阿雪可不可以下手快一点？我怕疼。”
姬恨雪错开视线，冷着脸回道：“不会有那一天。”
作为书中后期最大的反派角色，想要杀他的人多如过江之鲫，根本不需要他来动手。
闻言，聂厌白会心一笑：“我就知道阿雪舍不得伤害我。”
姬恨雪：“……”你高兴就好。
聂厌白拍了拍身旁的位置，从马车的格子里取出不少糕点：“阿雪别站那儿了，快过来坐这儿，来尝尝，这个梅花酥和雪花糕我最喜欢了。”
“不用了。”姬恨雪没动：“等会儿我就走。”
“走？”聂厌白偏着脑袋问：“阿雪要去哪儿？这么快就要回去了吗？”
姬恨雪：“你不用知道。”
聂厌白依然一脸天真无邪的样子，皱着好看的眉毛说：“可是……他们并不知道马车里多了一个人，如果阿雪贸然出去的话……阿雪，你能不能留下来陪我参加桃花宴？等回了宫后，又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了。”
是了，他如果贸然出去更会给聂厌白招来怀疑，这也难怪对方会如此紧张。
但若是他与聂厌白一起去参加桃花宴，届时不但更有机会能够接近二皇子聂烛衡，必要时还能和方梦觉联手。
想通了此节，姬恨雪随即答应下来：“好，我陪你去。”
“嗯！”聂厌白顿时高兴起来，笑着把糕点捧到他面前：“阿雪尝一尝？很甜的。”
姬恨雪依言尝了一块，确实很甜，是他喜欢的味道。
不知不觉便吃完了半碟子点心，而马车也到了晟王府外。
“太子殿下。”近侍提醒道：“已经到晟王府了。”
聂厌白不耐道：“我不是说了，直接从侧门进去，进去之后我再下车。”
在晟王尚未倒戈之前，聂厌白与他的关系还算不错。尽管两人差了一个辈分，年纪却是相差无几。加上平日常有往来，所以并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听那日聂崇光所说，如果聂厌白抱恙无法前来，这次的桃花宴还会为他推延。由此可见，这个时候的聂崇光仍将云阆的希望寄托在聂厌白身上。
可今日的桃花宴一过，情况就不一定了。
入了晟王府，马车终于停下，聂厌白先下了车。
姬恨雪慢一步落在后面，无意中瞥见矮桌下的一页书角，像极了那日他不小心买回去的图册。
难道这是阆京时下最流行的读物？人手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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