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马车内多下来一个人,近侍以为是自己的眼睛花了,惊讶的同时赶紧揉了揉眼。没看错,是真的多出来了一个人,瞧着不大好相处。
再看太子殿下一脸‘什么都别问什么都别说’的样子,近侍更是半个字都不敢多提,生怕一不小心脑袋就搬了家。
“阿雪。”聂厌白回身对姬恨雪道:“我先带你去换一身衣服,然后再去桃花宴。”
姬恨雪点了点头,沉默地跟在他的身后。他这身装束无法藏住链刃,在这种地方确实很显眼,难免不会令人起疑。
聂厌白来晟王府的次数很多,早便把这里混得轻车熟路,很快带着姬恨雪去了一间厢房。
“这里是我寻常来王府时留宿的地方。”聂厌白推开门进去,翻出一套崭新的衣物给他,“阿雪换上吧,我去外面等你。”
看着聂厌白带上门出去后,姬恨雪这才把衣服换上。是一套蓝白相间的广袖长衫,上身为白色,下|身为蓝色,领口袖沿处的刺绣花纹繁复精美。
这颜色……倒是有些眼熟。
刚刚换完,门外响起一段说话声。
姬恨雪将链刃掩在广袖之下,走过去打开房门,意外地看见了方梦觉。
“恨雪……”方梦觉向他迈出两步,旋即又被聂厌白无情地拦下。
“阿雪放心,有我在,不会让此人靠近你。”聂厌白说着对方梦觉道:“你到底是何人?不说清楚我便叫人来了。”
方梦觉头疼地捏了捏眉心,指着自己说:“晏刑公子,你真把我忘了?我是方梦觉啊。”
聂厌白摇了摇头:“我不认识叫这个名字的人。”
与其说是不认识,不如说是他早已把方梦觉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啊?”方梦觉略感无奈,但依然没有放弃:“那晏刑公子你还记得方公子吗?你之前还把他的钱给扔进了水里。”
“方公子?”聂厌白终于有了印象:“你就是方公子吗?”
方梦觉点头:“对,就是我。”
姬恨雪的视线穿过聂厌白,问他:“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怕贸然现身被人发现?”
“我就是来找你说这事儿的。”方梦觉看了两眼挡在前面的聂厌白,冲姬恨雪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把这尊大佛移开。
姬恨雪很快懂了他的意思,对聂厌白道:“方公子是我们的朋友,我有话要跟他说。你先去桃花宴,我一会儿就来。”
聂厌白适才放下警惕,却并没有只身前往的意思:“我去那边的亭子里等你,一会儿你们把话说完再来找我。既然方公子是我的朋友,那么也留下来参加桃花宴吧。”
说罢,聂厌白转身往另一边的亭子走了过去。
待聂厌白前脚一走,方梦觉随即开了口:“刚才组织内传来消息,阁主说取消这次任务。”
“为何?”姬恨雪面露不解:“是因为我在折柳桥失手了吗?”
准确来说这并不算是失手,若非途中遇上聂厌白,他一定能在聂烛衡入晟王府前取其性命。
“不是。”方梦觉道:“阁主只说取消任务,让我们回去,别的什么也没说。既然阁主都这么说了,那我们还是先撤退吧。”
话还没说完,方梦觉便不由自主地长叹一气:“唉,眼看快要到手的银子又飞了。”
姬恨雪望了眼亭子的方向:“你先回去吧。”
方梦觉道:“恨雪那你呢?你要留在这里陪那个晏……太子殿下去那什么桃花宴吗?”
姬恨雪道:“我已经答应下了,不能失信。”
“那好吧。”方梦觉撇了撇嘴,显然有些失落:“你小心些,我先走了。”
姬恨雪:“你不去?”
方梦觉摇摇头,想说什么到底没说出口,一个轻功掠过屋檐离开了晟王府。
阁主为什么会突然下令取消任务?
姬恨雪想不明白。
他去亭子内找聂厌白,发现他正坐在那儿吃着随身携带的点心。
回头看到姬恨雪一个人,聂厌白问道:“那个方公子呢?”
“他走了。”姬恨雪说:“让殿下久等了。”
聂厌白连忙道:“只有你我在的时候,叫我厌白就行。”
姬恨雪没有说话,这个称呼未免太过亲昵,他叫不出口。
而且他始终想不明白,明明聂厌白的记性如此之差,为何却偏偏记得他?
两人去了晟王府的桃花苑,走到半路,碰见亲自来接他们的晟王。
聂崇光道:“听说路上出了点意外,你的风寒尚未好全,有没有被吓着?”
聂厌白装装样子咳了一声:“无恙,让皇叔担心了。”
“身为你的皇叔,担心自然少不了。”聂崇光看了眼他身后的姬恨雪,没有多加询问,只说:“靖玄和烛衡也到了,连丞相府的敏之小姐这次也来了桃花宴,去看看他们吧。”
*
每年三月,聂崇光都会举办一场桃花宴,宴会的地方就在晟王府的桃花苑。
他们去的时候,人差不多到齐了。除了那些官家的公子小姐,宫内的皇子们几乎都应了约。
参加这场宴会不仅可以趁机表现自己,让自己在阆京的名流中脱颖而出。还能趁机拉拢关系,为自己的将来铺路。
姬恨雪跟在聂厌白的身后落座,面前的矮桌上提前摆放了不少瓜果点心。他静静地听他们互相说着客套话,期间连头都没抬一下。
直到聂厌白出声问道:“路上遇到刺客,让二皇兄受惊了。厌白已经派人着手追查,二皇兄尽管放心。”
坐在对面的聂烛衡抬眼望过来,目光一扫坐在后面的姬恨雪,不露声色地回答:“劳三皇弟费心了。”
边上的大皇子聂靖玄很快加入群聊:“刺客?这是怎么回事?有人胆敢在阆京城内行刺皇子?”
他这样子一看就是装出来的,早便打探到了消息,却假装成刚刚才知道。
聂崇光清了清嗓子,约摸猜了个大概,微笑着道:“这件事就交给厌白了。今天大家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不提那些,来品品本王新酿的桃花酒。”
宴会上,众人推杯换盏,唯独聂厌白的酒杯是空的。聂崇光知道他这个皇侄不擅喝酒,因此,每次喝酒时都不会为难他。
这时,右边的大皇子聂靖玄留意到了姬恨雪,奇道:“这人瞧着眼生,是三皇弟身边新来的近侍吗?”
若是近侍的话,不该是这身穿着打扮……
“阿雪不是近侍。”聂厌白只说了这么句话,反而显得姬恨雪的身份更加神秘,让在场的人都往他看了过来。
姬恨雪神色不改,对周围好奇的目光视而不见。
聂靖玄从未见过他这位皇弟替人说话,不免更觉讶异,同时也猜到了此人在聂厌白心中的地位。
他瞥了眼姬恨雪面前斟满的酒杯,故意道:“这可是皇叔亲自酿的桃花酒,看样子,这位公子好像不甚喜欢?”
姬恨雪已经尽量减弱了自己的存在,并不想引来太多人的注意。
听完聂靖玄的话,默不作声地把手伸向酒杯。虽然这里人很多,但悄悄用内力将酒逼出来应该不成问题。
孰料,聂厌白抢在他前面端起酒杯喝了个精光:“皇叔酿的桃花酒果然不错,酒香而醇……”
话还没说完,他的眼前泛起千万道重影。
在聂厌白醉倒之前,离得最近的姬恨雪抢先把他接住,整个姿势就跟搂在怀里一样。
“厌白最沾不得酒,你们又不是不知道。看吧,一喝就醉。”聂崇光无奈摇头,向姬恨雪吩咐道:“你带太子殿下去休息,待会儿本王叫人送醒酒汤来。”
“是。”
就这样,姬恨雪扶着聂厌白离开了桃花苑。
太子的身边本该有宫女内侍陪同,可今日却是一个人影都不见,像是出门前根本没带上他们。
聂厌白半颗头靠在姬恨雪的肩上,双颊微红,嘴里嘀嘀咕咕:“阿雪你真好……”
有一瞬间,姬恨雪怀疑这人在装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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