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星尘突然道:“且慢。”
蓝曦臣道:“现在说‘且慢’似乎不太合适。”
朔月霜华,血醒锋铓,剑气如虹。晓星尘提剑站在一地东倒西歪的蓝氏门生面前,歉然道:“蓝宗主,这其中也许有什么误会,不如我们坐下来慢慢谈。”
“蓝某只想将凶犯薛洋缉拿归案,并无冒犯之意。”
蓝曦臣看了眼满地哀嚎的门生,道:“只不过这位道长出手如电,把我手下的门生打得落花流水。恐怕现在才说坐下来谈,未免太晚了。”
晓星尘道:“情势所迫,不得已出此下下策。”
朔月寒芒照衣,凝尽一川冰雪,蓝曦臣举剑自顾,任寒刃在他白皙如玉的面颊上留下一道晦暗的剑影,他道:“道长所谓的下下策,就是公然包庇一个犯下灭门大案的重犯,与仙门百家为敌吗?”
晓星尘从容道:“依我个人之见,世间善恶、是非曲直自有论断,我相信公道自在人心,亦无意与姑苏蓝氏结怨。如果金麟台能秉公处理,还人清白,不用蓝宗主动手,我定将薛洋缉拿归案。但若是,兰陵金氏栽赃嫁祸在前,杀人灭口在后,恕晓星尘今日难以从命。薛洋,谁都别想带走。”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之时,原本被五花大绑的薛洋猛地震断绳索翻身跃起,衣袖一抖,祭出降灾,而后对着晓星尘破口大骂道:“死瞎子,逞什么英雄!老子不用你个瞎子救!”
态度恶劣,凶相毕露,薛洋这番话听得魏无羡眉头突突直跳。前世的记忆不受控制地冲出来作祟,他只要一直想起上辈子的晓星尘是怎么含冤而死的,就恨不得活剐了薛洋。
善人无善终,祸害遗千年。
魏无羡血一热,当即骂了回去:“好一条娘希匹的白眼狼,嘴巴给我放干净点!没他救你,你早死的灰都不剩了!”
薛洋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娘希匹,娘希匹,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个嘴比他还贱的人,这要丢出去哪里像世家的贵公子,分明是个地痞老流氓。
“你他妈的给我闭嘴!”
今日是祸躲不过,薛洋自知在劫难逃。本来摊上魏无羡这尊阴晴不定的邪神已经够倒霉的了,再加上极其难缠的姑苏蓝氏,简直插翅难飞。他要不是念在晓星尘曾救过自己一命,又瞎了双眼,尚余几分情面,才懒得管这臭道士的死活。
横竖这臭道士涉世未深,为人迂腐正直,身上又没有人命官司,不必随他蹚这趟浑水。这才想出激将法逼他走人,从此江湖不见,各走各的独木桥,谁知全被魏无羡横插一脚给毁了。
晓星尘岿然不动,仿若没听到薛洋方才针对他的恶言恶语,似乎很是明白这小流氓出口成“脏”的秉性,劝道:“你先闭嘴。”
薛洋道:“你胳膊肘到底往哪儿拐?”
晓星尘反问道:“你说呢?”
薛洋道:“一个瞎子,打架别拖我后腿,赶紧给老子滚。”
晓星尘道:“我不会滚,你先示范一下给我看。”
说完,他自己又想起什么,轻轻笑了一下,自顾自怜道:“你先别滚,留着以后再滚,我现在眼盲,看不见。”
薛洋愤愤道:“你——”
晓星尘打断他,笑道:“你别开口。你一开口我就想笑,我一笑剑就拿不稳了,还怎么打架?”
薛洋眯眼道:“我像是在逗你笑么?”
晓星尘摇头道:“不像。我只是觉得这些所谓的修仙世家更可笑一点,拿人不分青红皂白,纵然姑苏蓝氏也不过如此。”
蓝曦臣道:“请晓道长注意言辞。”
晓星尘温和道:“如果蓝宗主愿意听我辩解,我还是很注意言辞的。毕竟我师侄入蓝氏宗府为二夫人,我不想他夹在中间为难。”
蓝曦臣心神分了一缕,视线慢慢落在魏无羡身上,问道:“不知晓道长师从何门?”
晓星尘道:“师从抱山散人。藏色散人是我师姐。”
魏无羡乃藏色散人的独子,这件事仙门上下人尽皆知,毕竟藏色散人当年被奉为绝世美人,深受追捧,美人的一举一动、归处如何、儿子姓甚名谁自然都扒得出来,况且江家从未想过隐瞒。
蓝曦臣还剑入鞘,道:“晓道长若是领我三分薄面,把薛洋交出来,我定将此事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自然不会冤枉无辜之人。”
晓星尘寸步不让,道:“那我就要厚着脸皮请蓝宗主赏我三分薄面,听完事情原委,再决定拿薛洋也不迟。但我丑话说在前,如果薛洋是被冤枉的,蓝宗主打算如何处置?”
蓝曦臣道:“方才我亦有话在前,不会冤枉无辜之人。”
晓星尘道:“若金光瑶真的参与其中,蓝宗主又如何?”
蓝曦臣道:“绝不姑息。”
薛洋冷笑一声,风凉道:“听他牛皮吹的,天天一个被窝里睡觉的人,舍得么?”
蓝曦臣道:“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你说我说都不作数。即使我压薛洋上金麟台,也不过是暂时看押,凡想要给他定罪的人,必须拿出真凭实据。”
晓星尘道:“可蓝宗主明知金氏要杀薛洋灭口,为何还送他入虎穴?”
蓝曦臣道:“道长可有证据?金氏灭口薛洋的证据。”
晓星尘道:“我亲眼所见。”
蓝曦臣道:“亲眼所见不能算作证据,况且道长双目尽盲,无法出面指认,要我如何信你?”
闻言,魏无羡微微蹙眉,随即压低声音和蓝忘机耳语道:“蓝湛,我怎么觉得,你大哥有点不对劲?”
蓝忘机点点头,应道:“嗯。”
护犊子可以理解,不护金光瑶便不是蓝曦臣了。只是......未免有些太咄咄逼人,不像是泽芜君一贯温文尔雅的行事作风。
魏无羡悄声道:“你哥好像急着抓薛洋上金麟台。”
岂止是急,是很急。
魏无羡站在旁人的角度,尚觉得蓝曦臣着急的有些反常,更何况是蓝忘机。沉默半晌,他才道:“兄长,有心事。”
魏无羡道:“心事?”
蓝忘机道:“烦心事。”
晓星尘一语中的,想必这烦心事一定与金光瑶有关。
魏无羡道:“你说,薛洋方才的话几分真几分假?”
蓝忘机摇头:“不好说。”
杀勾栏院的花娘灭口、追杀薛洋,这两件事情虽说有些阴毒,但放在金光瑶身上并不算太违和,毕竟前世的敛芳尊火烧过勾栏院,也清理过薛洋,可魏无羡却觉得整件事处处透着诡异。
蓝曦臣已经将勾栏院买下,所有往事都恍如昨日云烟,被严丝合缝地遮掩过去,金光瑶没必要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空惹蓝曦臣不快。而薛洋一个拿人钱财、替人卖命的散修,怎么会突然这么多人盯上他,兰陵金氏又为何大费周章派人去灭口......
一桩桩一件件事情犹如杂乱的线团,横七竖八缠在脑子里。魏无羡眼前一花,伸出手指疲惫地揉了揉额头,忽然一股熟悉的灵力涓涓而来,让他心神为之一清。
蓝忘机道:“靠着我,闭上眼睛。”
魏无羡依言靠过去,安心养神,可就在这时,他脑海中突然回响起金光瑶曾经说过的话:
“曦臣原先没有吐露真相,是不想你们牵连在内。”
“依我看,你们暂时先别管俗事,静待其变,如何?”
“大哥也好,怀桑也罢,左右我们金氏脱不了干系。”
金氏怨,金氏了。
魏无羡恍然大悟。
他当时还以为金光瑶是指聂明玦失踪的事情,可真相似乎并非如此。
看来,蓝曦臣不想他们管的那些事情,大有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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