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上学那时, 孟阮泼的是水,进的是教导处;现在, 她泼的是茶,进的是派出所。
经过民警同志的调解, 孟阮和陈莎莎各自道歉。
励昊不放心跟来派出所蹲着,势必也就招来了苏妙言。
苏妙言和陈莎莎撞面。
“你这个闺蜜交得值啊。”陈莎莎冷笑,“搁现在还给你撑腰呢!可撑来撑去的,事实不是在哪里摆着嘛。”
苏妙言也笑了, 回敬:“有闺蜜确实比单打独斗的泼妇强。”
“你!你再给我……”
民警同志出来呵斥:“吵什么吵?还没吵够!”
孟阮拉着苏妙言摇摇头。
苏妙言也不是爱计较的,和孟阮还有励昊一起离开派出所。
陈莎莎的未婚夫正在外面等候。
陈莎莎小跑着过去拉住人家的手,见对方表情不耐烦便立刻软声细语地哄着,扭头看向孟阮时一脸得意。
“孟阮,你跟着沈夺那样的也是委屈了。”陈莎莎说, “你条件也还是可以的。”
苏妙言和励昊:瓦特?
孟阮完全不在意, 也没说什么, 陈莎莎显摆完和未婚夫离开。
车子启动时正好和一辆路虎擦肩而过,等再开出路口时又遇上了一辆宾利。
“这里这么招豪车吗?”
陈莎莎嘀咕, 想着自己未婚夫不过开的奥迪没再多说什么。
沈夺听说孟阮因为和人打架进了派出所,会没开完就赶了过来,路上闯了两个红灯!
眼下, 女孩和闺蜜笑得正欢。
“你怎么来了?”孟阮诧异, “不对,你怎么知道我……”
沈夺看了眼励昊。
励昊忙说:“我怕真有什么就赶紧通知沈大哥了。”
孟阮想说多此一举,这时, 傅赢川从宾利上下来。
“……”
老狐狸都惊动了?!
傅赢川掸掸西服,眼神似有若无地掠过苏妙言,凉凉道:“真有本事,都敢打架进派出所了。”
孟阮寻思这事要是让傅女士知道又得是家法伺候,立刻谄媚道:“哥,我这是为正义而战!不过行为欠缺了点儿,我保证以后注意方式方法。”
傅赢川冷笑,正要说什么,沈夺说:“既然没事就算了。软软累了。”
孟阮疑惑自己累什么?
可为了躲过老狐狸的责备还是配合着依偎在沈夺怀里,装得柔弱无骨。
“你现在倒是找了个好靠山。”傅赢川看向沈夺,“你就宠吧,早晚有你后悔那天。”
孟阮吐舌头,缠紧沈夺的手臂。
被当做靠山的某人乐在其中。
一行人从派出所大院出来。
苏妙言对孟阮说:“我还得赶紧回片场,等周末咱来出去吃饭。励昊!你给我……”
“励昊你们送回去。”傅赢川冷不丁插话。
他摆弄着手表,平淡地又补了一句:“我送你去片场。”
“不用!”苏妙言立刻摆手,“我打个车也……”
傅赢川盯着她,目光冰凉,“你舍得这钱?”
“……”
最终,苏妙言上了宾利,励昊上了路虎。
孟阮看着苏妙言以一副壮士就义的表情钻进傅赢川的车,一时间搞不懂这俩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从前不是这样的啊。
“软软姐,你今天太霸气了!”励昊在后座忽然说,“你看我姐平时说得厉害,其实就是个嘴把式!还是你是个行动派。”
这话说得孟阮莫名心疼。
苏妙言从高中时就在外面做模特给家里挣钱。
别的女孩子还在为买哪条裙子而纠结时,她考虑的是哪个工作能多赚点儿钱,才能让妈妈没那么辛苦,弟弟不愁吃穿。
没有谁不想做个行动派,只是不是谁都有底气做行动派。
孟阮瞧瞧身边的男人。
男人感应到她的目光,腾出一只手握住她的手。
孟阮会心一笑,扭头告诉励昊:“我今天这事儿做得并不好。解决问题要是都靠这种,那人家民警同志得忙死了。所以我是个反面教材,我会改正,你以后遇事也不能冲动。”
励昊想想,说:“我懂了,软软姐。”
孟阮转而又望向身边的男人,笑着说:“沈工请我们吃饭呗。”
“好。”沈夺答应,“但吃完你回家还是得喝鸡汤。”
“……”
这鸡是什么神鸡让呆木头念念不忘啊。
***
时光飞逝,转眼又要到十一黄金周。
沈夺和孟阮商量好今年回夕江过节,还去月湘山骑行。
可不料进入九月中旬不久后便接到了疗养的电话,田护士说让他们快些回来,张奶奶怕是不行了。
孟阮和学校请假陪沈夺回去。
相对于之前,老人不单单是瘦得皮包骨了,她脸色灰白得没有一丝生气,仿佛还没结束就已经没了生机。
医生这次允许进去探视。
沈夺握着奶奶的手,说不出话。
从他扛起巨额治疗费开始,他就是不问结果,只要有一丝希望就坚决不放弃。
医院里不少医护人员理解他的孝心,可都劝他说老人这么痛苦了,强行留在世上更是遭罪,又是何必?
沈夺也想过这是何必。
有时,他甚至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一心想救奶奶,还是用救奶奶这件事来与他曾经的命运抗争。
滴——滴滴滴!
仪器显示不妙,田护士立刻出去喊医生。
沈夺握紧奶奶的手,眼底湿润,“奶奶……”
而这时,老人的手居然动了一下!
沈夺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可身边的孟阮看得真真儿的,她触碰了下老人刚才动的那根手指。
正要说话,那根手指又动了动,点在在孟阮的手指上。
孟阮百感交集。
她下意识用双手裹住沈夺和奶奶交握的手,哭着说:“奶奶,您感受到了吗?我是孟阮。我和沈夺都在!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沈夺,会一直陪着他。我们会好好的,一定会好好的!”
或许真的有奇迹。
那根手指最终有力地勾了下沈夺和孟阮的手指,仪器在这时停滞……
三天后,张琴芳下葬。
老人的墓地和儿子沈彬相隔的不远。
沈彬原本就是母亲含辛茹苦带大的,如今尘归尘土归土,只盼望这份母子情能够再没有伤离别。
傅岚特意赶来参加葬礼。
孟伟平身在国外无法到场,便给沈夺打来电话劝解宽慰,聊表心意。
孟阮见没几天也就是十一,索性也就不回B市了,陪着沈夺在夕江散散心。
某天半夜。
孟阮朦胧醒来,发现身边是冷的,起身查看。
沈夺在客厅里翻过去的老照片。
察觉身后有人,他稍稍一愣,扭头轻声道:“吵醒你了?”
孟阮摇头,过去给他披上衣服,坐在他身边。
照片里的沈夺应该是还没有遭遇变故。
他穿着洋气可爱的背带裤,骑在爸爸肩膀上,旁边站着的是护他安全的妈妈。而再看看这张照片的落款,是张琴芳照的。
“我不敢想过去。”沈夺摩挲着照片,“真的,不敢想。”
过去一旦揭开一点口子就会是一个死循环。
沈夺会不停地问自己:要是爸爸没出事会怎么样?要是爸爸出事了却振作起来没有沾上赌瘾和酒瘾又会怎么样?要是妈妈没有抛弃他们会怎么样?要是……
孟阮握住他的手,说:“过去没有意义了,别想。”
沈夺抬眸,眼里全是茫然。
“真的没有意义了?”他问,“你知道吗?你因为她的事从台阶上滚下来,我亲眼看着。那一刻,我谁也不恨,我恨我自己。”
如果不是他痴心妄想就不会有伤害,如果不是他对程漪还有一丝丝母爱的渴求就不会……过去是没有意义,却总是猝不及防地影射当下。
前段时间,傅赢川传来消息。
据说在明辉集团拒绝收购尚品后,刘世杰又找了别人,几经周转终于脱手。但价格远比预想的低了好多,不够偿还他们欠下的债。
刘世杰只好变卖个人财产,首当其冲的就是程漪名下的房产。
程漪为此和刘世杰大吵大闹,质问他为什么不变卖他女儿的东西?他女儿的那些东西比她的要值钱很多。
刘世杰当时只说了一句:“哪个父母不为自己的儿女着想?”
程漪怔然。
很快,程漪这些年累积的财富全没了。
现在的她哪怕再不想跟着刘世杰,又哪怕刘世杰老了得她伺候吃喝拉撒,她也没有底气和刘世杰离婚,只能困在那个牢笼里过完余生。
程漪有试图联系沈夺,但沈夺却不敢再抱有奢望……
孟阮捧住男人的脸,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
“别钻牛角尖。”她说,“奶奶绝对不会希望看到你现在纠结于过去。你做得很好,一直都做得很好。沈夺,你是最棒的。”
沈夺抓住她的手。
黑暗沉静的房间里两个人紧靠着彼此,靠着自身的温度相互取暖。
良久,沈夺哽咽道:“软软,我没有亲人了。一个都没有了……”
孟阮心疼不已,跪在沙发上紧紧抱住男人,手轻柔地抚顺他的背。
“你还有我。”她说,“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
十一假期眼看也要过去。
孟阮和沈夺临行前晚,朱晋东和杨光带着火锅食材来到孟阮的小院吃火锅。
“这次少了轩哥。”杨光叹口气,“不过不要紧,再过几个月就又是春节了,我们到时候再聚一起吃火锅。”
朱晋东咂嘴,“春节他回得来?我也是服了这个王老师,怎么事儿就那么多?季伶伶就是上了个重点大学而已,上的不是天啊!”
“算了,这事咱们说不清。”杨光摇摇头,“夺哥,孟姐姐,我带了萄醉!来,我给你们倒上。”
孟阮笑着端起杯子,看了眼沈夺。
听说,芬姨的肾查出了些问题。
朱晋东陪杨光带着芬姨去大医院里检查,医生说肾病就是不能操劳,而且肾病粘人,叫他们务必做好心理准备。
花钱的地方不会少。
“得嘞!”朱晋东笑笑,“干了这杯!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今朝有酒今朝醉。是吧?大小姐。”
孟阮说:“有进步。你和二黑一个专攻古诗,一个专攻英语,挺好。”
大家笑起来。
吃到一半,二黑干完活儿也加入进来,气氛热闹不少。
孟阮回厨房再洗菜。
淘洗完,怎么都找不到筛子。
“找什么?”沈夺这时进来。
孟阮正好踮起脚尖打开了最上面的橱柜,还没来得及回答,倒是看到了一件有些眼熟的物件——蓝色马克杯。
“你帮我拿下来。”她说。
沈夺微微蹙眉,顿了顿还是拿下给她。
孟阮捧在手里查看,越看越眼熟。
“这个……”她喃喃道,“我好像也有,是粉色的。可是……”
孟阮将杯子翻个儿看到杯底的字,恍然大悟。
那年,秋季运动会。
此时的孟阮已经升入高三,课业繁忙,大家谁都没心气参加什么运动会。
可到底事关班级荣誉,女体委就来游说孟阮,因为她是去年女子100米的冠军。
“孟阮,你就当也留个高三记忆呗。”体委说,“得不得名次也没关系。”
孟阮不好驳人家面子,只好答应。
体委高兴道:“我看了今年学校准备的奖品!男子女子100米的奖品是一对马克杯,蓝色和粉色,特别漂亮。”
孟阮笑笑没说话。
比赛当天。
男子女子100米准备过检,孟阮意外看到沈夺。
“沈同学,你也报名了啊?”她好奇道,这还是她第一次见他参加集体活动,“男子100米?”
沈夺别过脸点了下头。
上场后的沈夺震惊全场,超了第二名至少4秒以上!
老赵原本以为这次班里绝对总排名垫底,结果一看到沈夺就跟打了鸡血似的狂叫“七班必胜”。
最终,七班总成绩里有两个冠军,分别是沈夺和孟阮男女子100米。
他们两个一起上台领取奖品。
孟阮看着粉色马克杯,对沈夺笑着说:“挺好看的。”
沈夺紧抠着自己的蓝色马克杯,视线停留在粉色的那只上,心里泛起隐秘的甜意……
“你居然还留着呢!”孟阮惊喜道,“我那个的话,应该找找也可以找到。”
沈夺嘴角微微上扬,“你也留着了?”
“是啊!”
孟阮在沈夺的帮助下找到筛子,她一边筛菜一边回忆道:“我还记得那次运动会进行到一半就下起大雨,后面的项目被迫取消。我没带伞,妙妙也提前早就遛了,是你……”
是沈夺给她送的伞。
他们两个人还在车站躲雨,聊了好一会儿。
“我们当时都说什么了,你还记得吗?”孟阮问。
沈夺没吭声,回忆在脑海中浮现。
当时,她问他的家乡每到这个时候也会下雨吗?
他说不一定。
女孩笑得尴尬了几分,他心中起急,攥着衣角苦思冥想地想要再找到话题,便说了他家乡有一座拱桥,很漂亮。
女孩听后笑着说:“江南水乡的小桥流水人家吗?那确实很诗意也很漂亮,我也想看看。这桥叫什么……”
恰好,公交车来了。
他目送女孩上去,没来及告诉她那座桥叫做——月江桥。
可后来他为她画下了月江桥,只是……
“还没洗好呢?”朱晋东跑进来,“我这饿劲儿上来了,不吃浑身难受!”
孟阮笑道:“好啦!”
朱晋东殷勤地接过菜又跑了出去。
“你还有什么想吃的吗?”孟阮问,“家里还有不少吃的呢。咱们明天就走了,要是不吃一会儿都让朱晋东打包带走。”
沈夺看着女孩收拾厨台,听着这些家常话,走上前在她身后抱住她。
孟阮动作停顿,拍拍男人的手臂,又说:“你和杨光谈好了?”
“还没有。”沈夺说,“最后再说。”
孟阮心道现在正热闹,确实不太适合谈事。
“对了,家里的这些东西先别动了。我本来想收拾一部分带回去的,可想想,我们以后空闲了就会回来,还是别麻烦了。你说呢?”
沈夺愣了下,问:“你愿意以后常回来?”
“不然呢?”孟阮转过身,一脸不解,“这里是你的家乡,我们当然要时不时就回来看看啊。”
沈夺心中涌起阵阵暖意。
点点头,轻声说了声:“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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