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 58 章

    看着沈锦旬杀气腾腾的背影, 云枝觉得不可思议。

    这种场景莫名地让他想起了两个对手互相占领领地,沈锦旬拥有的地盘被侵略了一角,搞得这人敌意满满,背后炸毛。

    可楼朔不过是受伤后暂避而已。

    搞不懂这位少爷为什么如此反常,云枝喝了几口饮料, 趴在桌前写笔记。

    另外一边,沈锦旬最近每天回家都心情甜蜜,迈步上楼也颇有一番趣味, 今天却觉得糟透了, 懒得多动弹,直接摁了楼内电梯。

    好像要省点力气, 多揍楼朔几拳。

    推开客房的门, 看到楼朔躺在床上,呼吸很轻, 沈锦旬漫不经心地上下打量了两眼。

    正如云枝所说,楼朔惨得只剩下一口气。

    沈锦旬眯起桃花眼:“你要和小枝聊什么?”

    楼朔咳嗽着, 说:“管得那么严啊?银行管你家地库保险箱, 都没你紧张。”

    勤于锻炼的身体布满了伤痕, 结实的胸膛上有血迹没有抹干净,衬得触目惊心,教人胆寒于他的经历。

    不过这样子能让云枝心软,却没办法让沈锦旬产生一丝同情。

    沈锦旬嗤笑道:“不好意思,他比保险箱更重要一点,我当然要看紧点。”

    开玩笑, 对方是曾经针锋相对的疑似情敌,不管有没有潜在威胁,他都不会放松警惕。

    更何况他和楼朔确实不太对付,像八字相冲,总是容易彼此呛声。

    感觉到了□□味,楼朔意味深长道:“他很自觉,你好像不用这么担心。”

    “试探我干嘛?”沈锦旬偏了偏头,垂着眼睫盯住他。

    不是一次两次了,楼朔带来的不仅是危机感,还有时不时被接近和有意揣测窥探的烦躁。

    “我管着整片区域的血族,除了极少数的几个朋友,会和我见面的都是犯事的那种。”楼朔道,“这么多年下来,难免养成了习惯,直觉有失控倾向的要多留意一点。要是让你觉得不舒服……”

    顿了顿,他说:“说明你或多或少也有点问题。”

    沈锦旬道:“怎么,我又不是血族,你还管我么?”

    楼朔说:“单纯有点疑惑而已,你看上去很傲慢,实际倒是反着来。”

    对云枝的超乎寻常的独占欲,其实可以侧面说明内心的偏执和慌乱。

    没有安全感,或者对亲密关系太过敏感。

    这种表现发生在出身优越的人身上,本就是少之又少,沈锦旬这种更是罕见。

    他道:“是有意思的观察对象。恕我冒昧,这和你的家世背景有关系吗?据说很多人偏向极端,多半是因为成长过程中感情缺位。”

    沈锦旬笑了笑,不过笑意并未抵达眼底。

    他道:“我不缺爱。”

    楼朔出乎意料地耸了耸肩膀:“看来只有云枝是这样。”

    “我只要他爱我就够了,他也一样。”沈锦旬说。

    “真的够了吗?”

    他感觉楼朔在挑衅自己,一时有些想把吸血鬼赶出去。

    楼朔道:“那应该要很爱很爱才可以吧,应该很难到那种让你放心满意的程度。”

    看沈锦旬的各种反应,不失为有趣的体验,包括此时此刻的沉默。

    他常常是隐忍的,眼神中却又闪烁着戾气。情绪在克制和放纵中游走,在边缘处保持着岌岌可危的平衡。

    那团火焰久久不熄灭,仿佛顷刻间就会爆发。

    这让楼朔想要劝告几句。

    很早前就想说了,可觉得自己多管闲事,现在实在忍不住。

    他说:“虽然对于我这个看客来讲很有趣,但云枝会不会有点危险?”

    沈锦旬倍感荒唐:“再说一句我就把你丢出去了。”

    楼朔并没有停止:“人会逐渐衰老,哦,是对你们来说,以我看的话,你们老得太快了。云枝也会看着你走过这个过程……”

    沈锦旬道:“所以呢?”

    “他拥有了你的一辈子,可你只是占了他生命中一个开端而已。血族和人类天生就不是很合适,我觉得依照你的感情标准,他不能达到你的要求。”楼朔道。

    再不愿意承认也好,无论如何,类似的问题肯定是惹人在意的。

    犹如小石子膈在心口。

    当下尚且能够无视,谁能判断它能永远不会致使破皮,不会流血流脓?

    他说:“之前因为我的疏忽,间接害他过得很不好。唉,别这么看着我,他在沈习甫这边本质不就是个血袋?我想让他过得开心 ,不希望他再被伤害,否则他爸也许要在梦里找我算账。”

    因为对多年前的那场车祸怀有歉意,以及潜意识里会去庇护弱势者,楼朔非常偏向云枝。

    只是这样子导致言语把握不当,会不可避免地得罪另外一边。

    “楼朔,要不是你现在受伤很重。”沈锦旬慢吞吞道,“我肯定会揍你。”

    “我死了他就很难回家了,你不想让他回家吗?”

    楼朔问完,往下联想:“乖乖待在你身边,等你走了,他就落单了,会一直满心满眼地想念你,似乎也不失为一种永远的办法。”

    大概是自己往常看了太多阴暗面,眼前的情况教他不得不做出类似设想。

    沈锦旬道:“谢谢你提供新思路。”

    见楼朔抬起头,那副为云枝着想的模样让自己牙痒痒。

    无关乎被冤枉或者嫉妒,就如同本该由自己保护的事物被指手画脚。

    他道:“但你对云枝的眼光也太没信心了点,我要是会做出这种事情,还能以他男朋友身份的站在你面前?”

    故意咬重了“男朋友”这三个字,要是楼朔再不识相,他肯定将吸血鬼捆好了放在太阳下暴晒。

    帮忙把床头柜上的半杯水加满,他起身回去,继而中途想到了什么,一手搭着门,转过头来看向楼朔。

    沈锦旬语气认真地说:“不准打他的主意。”

    楼朔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姿势,再听沈锦旬补充道:“到时候他不会有什么事情,你就不一定了。”

    瞧瞧吧,云枝。楼朔心想着,你招惹上的是个什么小恶魔?!

    开了两倍速上完一节网课,云枝伸了个懒腰,然后打了个喷嚏。

    看见沈锦旬从楼朔房里出来了,他随口一问:“怎么去了那么久?”

    “犯相思病啊?”沈锦旬没正面回答。

    云枝一手撑着头,笑嘻嘻地说:“快要成望夫石了。”

    尽管沈锦旬没有表面显现出多少情绪,可他下意识地感觉到这人有些低落。

    他收住了笑,小心翼翼地问:“和楼朔聊了什么?别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他管吸血鬼管多了,什么都要讲两句才过瘾。”

    沈锦旬默默地说,人家在帮着你摸我底细,你倒是背后捅他两刀。

    他道:“没什么,就、就是……吸血鬼活得蛮久的。”

    不想敷衍云枝,但也说得委婉,没想到云枝一下子就默契地领会到了深意。

    “我可以初拥你呀。”他打了个响指。

    说得简单,实际上可操作性很低,他们俩都心知肚明。

    如果真的有那么简单,早就乱套了,哪会变成几乎销声匿迹的禁忌仪式?

    过程中,被初拥者顶着巨大风险的同时,也会让初拥者承受鲜血淋漓的伤痛。

    要云枝去做这种事,沈锦旬是不会同意的。

    云枝撇撇嘴,道:“他为什么讲那么扫兴的话。”

    的确听起来不顺耳,但用意是好的。他们迟早要面对这个问题,该越快想明白越好。

    幸亏他们都还很年轻,就算要逃避,也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消磨。

    沈锦旬捏了捏他的脸:“偏袒你还不买账?小没良心的。”

    “哼,你对沈氏的小股东放尊重点。”云枝道。

    沈习甫的股份归了他,他没有要卖掉的意思。

    他不缺钱,也不注重物质享受,而这些于沈锦旬而言或许会很重要,要留着上交男朋友。

    这时候派不上实际用处,还能出出风头。

    发现沈锦旬压根不将这茬当回事,该欺负的还是要欺负,云枝沮丧:“你变得有点怪,很讨厌家里来客人的话,我下次不会再叫了。”

    “谈不上讨厌。”沈锦旬恹恹地回答。

    “那你干什么呀?”

    沈锦旬看他不开窍,恶劣地笑了下:“我是在吃醋。”

    云枝没当一回事,觉得这也太夸张了:“怎么还至于吃醋?你是醋精吧。”

    紧接着,沈锦旬就用行动表明自己是正儿八经在闹脾气。

    他横抱起云枝,压着声音吓唬道:“对啊,我要带你去楼朔面前示威一下。”

    看他真的抱着自己走到楼梯口,云枝瞬间没了气焰。

    不敢随意挣扎,怕动静惊扰到楼朔,也不想要楼朔看着秀恩爱,于是害羞又胆怯地揪住了沈锦旬的领口,无声地向他求饶。

    云枝提心吊胆:“你疯了啊!”

    似乎沈锦旬做出这样的举动也不是很突兀,可、可是……

    沈锦旬就停在了二楼到三楼的楼梯平台上,把云枝稳稳当当地放在扶手转角处,两手撑在左右,身体微微前倾着,额头抵在云枝的额头上。

    今晚在庆功宴上喝了酒,彼此的吐息间有淡淡的酒香。

    他抬起眼,直视着云枝清澈的眼睛。

    云枝晃了晃神,听他说:“他们都对你很好,以后你回家了,你家里人也肯定宠着你。”

    语气轻得不能再轻,恍若微风要去途径已然成熟盛开的花朵。

    意识到沈锦旬不大对劲,他抬起手搭在对方的肩头,想要出声说些什么。

    比如聊一下沈锦旬的意义有多么特殊而不可取代,再比如即便自己找到亲人,也绝对不会离开他。

    话没出口,却被沈锦旬的食指指腹摩挲过嘴角。

    有魔力一般的,言语都封印在了心间。

    过了会,沈锦旬才哑着嗓子说下半句:“但哥哥才对你最好。”

    不需要继续讲,云枝似懂非懂地明白了自己别扭的爱人。

    远比他想象的更投入也更深情。

    仿佛不需要自己属于他,他就已经决定属于自己。

    ·

    站在阳台上望向窗外,薛风疏看着天边的积雨云,抱怨了一会即将到来的黄梅季节。

    拖了个小板凳坐在旁边,宴焕兴高采烈地眺望操场:“哇,篮球场上好多人。”

    说完,接了句压根不搭边的神转折:“想吃火锅了!”

    “自己去约云枝,我不陪你。”薛风疏说,“接下来要连着去研究院卖命。”

    最气的是卖命换来的奖金全变成食物,进了宴焕的肚子。

    看在云枝还要和宴焕继续接触的份上,他反复告诉自己要多忍忍。

    不过发愁的是,云枝要什么时候才能更进一步?

    “你总是提云枝。”宴焕说。

    薛风疏道:“比较关注无家可归的吸血鬼的心理健康。”

    他有和宴焕说过云枝是血族,但从小没有父母,是被沈家收留长大的。

    宴焕道:“他不会姓宴吧?”

    听他忽然这么说,薛风疏吓了一跳,首先撇清关系:“是你自己瞎猜的,可不是我说的啊。”

    宴焕说:“我只是没读过书,情商和智商没问题的ok?”

    身边的两个人类刻意压下原有的鲜明个性,格外体贴地照顾自己的感受,并且在自己面前总是三句里两句不离云枝。

    以及云枝格外细致体贴,会特意空出时间来陪他玩。

    虽然他能感觉到这些好意出自真心,但也意识到他们做得超额了,应该夹杂了额外的含义。

    薛风疏打岔:“学会了一个英文了,不错。”

    “他真的是吗?”宴焕蹙着眉头问。

    “你会不会觉得不舒服?”

    “只是很突然。”宴焕说,“如果没有搞错,那我误打误撞会遇到他,这巧得够中一张你们人类的彩票了。”

    “你要知道,从少年班到分专业,再到选导师,最后定方向,你正好遇到一个能救吸血鬼的医生,那个医生还愿意帮忙的概率也够你中彩票。”

    如果薛风疏当初只是和宴焕擦肩而过,宴焕这时候一定凶多吉少。

    他知道这个,也很感激薛风疏,所以会考虑他们的感受,也努力地去配合。

    他道:“下次见到云枝,我愿意和他聊聊。”

    组织了一下措辞,他严谨地说:“聊聊我家里那些长辈们。”

    可惜云枝最近忙着备考,宴焕没约上云枝,在宿舍里昼夜颠倒地睡觉。

    快到了饭点,薛风疏没有要喊醒他的意思,专注地修改和提交论文,却发现近期频频联系不上Raglan。

    时间紧迫,他想去研究院直接找人,开车时,却见本该在值班的师妹刚刚出校门,抬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他心里起了疑心,悄悄地跟在后面,却见师妹背着她新买的包,活蹦乱跳地去了郊外的厂房。

    车子绕了一圈,远远地停在街外,薛风疏走去厂房,见里面改造成了数间实验室。

    价格高昂的设备一应俱全,师妹熟门熟路地与他认识的不认识的白大褂们交谈。

    理智告诉自己不要靠近,可求知欲在他耳边不断呢喃,要他迈开了一步,又一步,继而推开门。

    走廊错综复杂,他路过一扇留有细缝的窗户,闻到了股甜香。

    里面有很多的试管,气味多半来源于其中材料。

    他心里有了种强烈的预感,但一时半会不敢相信,正要退步离开,然而Raglan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安静地站在出口处注视着他。

    Raglan说:“你倒是从来不让我失望,终于找到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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