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掉包裹住指尖的白纱布, 里面的情形不再是血淋淋的一片,宴焕伸直了手指,被薛风疏涂上了药水。
薛风疏问:“楼凭给你喝的那瓶药,有什么味道吗?”
宴焕摇了摇头,再努力回忆了下, 说:“很甜,说不清什么味道。”
虽然他这几天恢复得比之前快,身上只剩下没有褪掉的痂, 可以让人松一口气。
但那款药物的疑点太多, 有没有尚未被发现的副作用,以及不可逆的影响, 这些都是未知的, 教人不能彻底放下心来。
尤其是楼凭灌药的时候说十天就能恢复如初,然而以宴焕的实际情况来说, 有着稍许出入。
证明技术并不成熟,把这个直接给宴焕用, 完全是在乱来。
薛风疏谨慎地想着, 抬头看见宴焕在开开心心地吃炸鸡, 一点心事都没有。
因为失去了獠牙,咬起食物来不太方便,但兴致高昂地将鸡翅啃得干干净净,还大口大口喝可乐。
“少吃点重油重盐的垃圾食品,对健康没好处。”薛风疏道。
这么说完,他要没收宴焕抱着的翅桶。
宴焕叼着鸡翅根, 为了护住食物,胳膊乱挥地阻止薛风疏。
调养过后的身体不再虚弱,也提的上劲,险些把常年待在实验室里的人类给折散架。
薛风疏被这股力气推得向后趔趄了几步,扶住了桌子才不至于摔跤。
感觉被欺骗了同情心,他诧异地说:“你不是讲你不会打架?”
自己不是弱不禁风的体格,比宴焕高大了半个头。动起手来即便打不过自家那个常年练空手道的弟弟,在人群中也绝对不算差。
可是就这架势,要是他和宴焕较起真来,指不定谁揍谁呢。
宴焕无辜道:“真的不会呀,我只是力气比你大了点。”
他如风卷残云般吃掉了最后一对鸡翅,吮吸了下沾着油水的手指:“那些吸血鬼太厉害了,我根本没办法挣扎。”
“这么强吗?一点都反抗不了?”薛风疏的心口有点疼,感觉被宴焕弄出内伤了。
宴焕认真地说:“别说反抗了,我完全在一个劲挨揍。”
·
楼朔没有找到楼凭所说的晏家小公子,但发现了几个突然来到本市的吸血鬼。
人口流动应该向他汇报,可是他们没有,并且有意避着自己。
要不是常年卖血液替代剂的店主和他讲,最近多卖了好几份,他根本不知道他们悄无声息地过来了。
然后他起了疑心,有意在店面附近蹲点,没出三天,那些吸血鬼再度来购买替代剂。
对寻常吸血鬼的需求量来说,他们买的太少了。
楼朔没有声张,跟踪了他们几天。而他们不像是来旅游的,更像是定居,总出没在大学城附近的住宅区。
每天漫无目的地在城市里乱晃,楼朔猜测他们也是来找宴焕的。
到了今天,他们突然直奔某个巷子口。
楼朔下意识觉得事情不简单,就和白栖迟请了个假,一直追在那些吸血鬼后面。
他看到了楼凭,与此同时,楼凭还带了一群人类。
鲜血在他们这里是禁用品,眼前的吸血鬼却肆无忌惮地咬住了人类。
对接得很熟练,显然是长期这么做的。
楼凭道:“你们还没找到宴焕?下周再找不到,都他妈的自愿去当标本吧,一群扶不起的废物。”
楼朔听兄长大大咧咧地骂着,瞧见有个吸血鬼失控了。
其他血族结束了吸咬,人们也开始给自己消毒包扎。而那只吸血鬼死死地不肯放开手中的人类,那人因为失血过多,陷入昏厥。
没有考虑太多,楼朔插了手。
听到这里,云枝问:“你就被打成了这样?”
楼朔道:“什么意思,我在血族里已经算能打了的!你当人人都和你男朋友一样能拿黑带三段?”
云枝说:“看你这幅惨样,我觉得那群吸血鬼可以拿。”
“他们说替代剂就像慢性阉割,只有鲜血才能让彻底解放。”楼朔道,“唉,这群傻逼和磕了药一样,或者说吃了菠菜的大力水手?反正我差点命都丢在那里。”
“不敢找其他朋友,也不敢打车,怕吓到司机。幸好离白栖迟订的会所很近,我就走过来了。”他咳嗽了几声,道,“本来想投奔他的,这下只能求助你了。”
刚才云枝看到了血,一下子头晕目眩,晕血症反应非常严重。
缓了半天,他才冷静下来,轻车熟路地找到了会馆里放医药用品的地方,让楼朔做了个简单的包扎。
他不能看那些血淋淋的创口,楼朔只能用棉签蘸药水,给自己草率处理了下。
做好了简单包扎,楼朔道:“有消炎药吗?”
他好不容易脱身,那群吸血鬼肯定正在满世界地找他,要把自己揪出来,一时半会不能回家去。
放他在大街上晃悠也不是办法,随时都可能遇到楼凭。
云枝说:“我家有,我带你回去。”
他们看向坐在地上打盹的白栖迟,楼朔脱下了沾了血的薄外套,再去脱了白栖迟的,要互相调换一下。
白栖迟迷迷糊糊道:“耍什么流氓?告诉你,我现在走禁欲路线,不和别人随便打炮!”
被三下五除二地剥了衣服,他捂着身上的短袖:“不能再脱了啊,我昨天刚刚拨完火罐,后背印了六个戳,可丑了……”
将醉鬼的车钥匙拿走,再把他搁到包厢门口,楼朔披上他的长款外套,勉强掩住了身上的伤。
外面夜色正浓,如果不仔细看,也看不出他的异常情况。
云枝在门口找了个代驾,带着楼朔回到家。
之前沈锦旬骨折,以及被砸出了淤青,配了很多的消炎镇痛药物,有的没有用完。他拿出来分享给楼朔,不过没有帮忙上药。
只是有的地方实在没办法独自搞定,他在旁边搭了把手。
心知楼家今晚不会消停,云枝问:“需要整理客房吗?”
楼朔道:“沈锦旬会生气的吧。”
云枝迷惑:“这有哪里值得生气?”
看云枝很认真地在发问,楼朔笑了下:“不用了,我在这里休息一下。待会只要我爸回复我,就不需要这么避着楼凭。”
父亲和他有时差,这时候那边该是凌晨时分,还没醒来处理事务。
主要自己没有拍下证据,所以要扳倒楼凭那种老油条,还是需要费一点力气。
这时候落到楼凭手上就完了,自己看到了他这种该被千刀万剐的混账事,肯定见不了明天的太阳。而之后父亲追究起来,他开不了口,楼凭总能狡猾地圆谎。
等到父亲看到了留言,再和自己联系上,那就是另外一种形势。
只要过了这几个小时就好。
“我怀疑宴焕也是抓到了他什么把柄,被他心心念念地找,恨不得把这座城都翻过来。”楼朔道。
云枝打听:“你有晏家的联系方式吗?”
“怎么?”
“要是我碰到了宴焕,可以给他们打电话啊。”云枝说,“毕竟他们很可能是我的亲人,我也想表现下。”
楼朔扔掉手上的棉签棉球,思考了下。
“对不住。”他道,“也许你不能理解晏家的生活方式,反正他们真的和外面世界有些不一样。”
云枝心知他们与世隔绝,宴焕连手机都不太会用,吃到火锅更是新奇得上蹿下跳,肯定一直处在与现代社会脱轨的状态里。
不过,他还是惊讶:“不会连手机都没有吧?”
“是的。”楼朔道,“至少在我印象里,要和他们联系全靠自己登门拜访。而且我听说他们之前就到处去找宴焕了,八成到那边也是去了个空。”
云枝抿起嘴:“我知道了。”
垂下眼睫想了想心事,他向沈锦旬打了个报备,说楼朔受了伤,自己带他回家上药。
过了两分钟,沈锦旬回复:[好的。]
谈恋爱后他们互发的消息很黏糊,难得如此言简意赅。
云枝好奇这人怎么理智得有些冷漠了,补充着说:[可不可以让他在客房里休息下?他伤得太严重了,看起来很疲惫。]
这次是过了足足五分钟,沈锦旬才有反应:[好]
看他干脆从两个字变成一个字,标点符号都顾不得加了,云枝以为他那边在忙活着吃喝玩乐,无暇搭理这边。
于是他也没继续打扰,径直朝楼朔晃了晃手机。
云枝说:“你看,他不介意的。”
楼朔的脸色苍白,站起来的时候一副摇摇欲坠要摔倒的样子,见状也没再强撑,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以后,在客房里躺下来。
云枝给他倒了一杯热水,再问:“饿不饿?”
“想吃水煮蛋。”楼朔道。
云枝说:“只有红烧牛肉面和酸菜牛肉面,我不会下厨。”
楼朔没和他客气,实话实说道:“我最近在减脂塑形,就不吃了。”
叹了一口气,他记起沈锦旬原先的敌意和戒备,嬉皮笑脸地问:“你男朋友真的不会找你麻烦?”
云枝坐在椅子上要起来,腿不自禁有些抖,顺带想起来自己下午跪了多久,膝盖在有毯子垫着的情况下,照样磨蹭得泛红发酸。
被楼朔这么一问,他道:“这都什么跟什么,我朝他发脾气差不多。”
没有在客房里多待,云枝下楼到沙发上看网课。
摸着鼠标打开视频,也就离发短信过了十几分钟的功夫,家里会烧饭的那位恰巧推开了门。
“怎么那么快呀?”云枝有些意外。
沈锦旬道:“听说他伤得重,我赶来探望病号啊。”
云枝想着,你们俩关系哪有这么好,赶着过来上坟还差不多。
再听到客房里的楼朔说:“我伤口好疼,小枝你能陪我聊天吗?”
云枝一头雾水,心说怎么一个两个都变得稀奇古怪?
之前楼朔明明一声不吭,自尊心强得要命,这时候掐着沈锦旬回来的时机,居然开始示弱喊痛了。
沈锦旬阴恻恻地勾起嘴角,摁住云枝的肩膀:“你坐着吧,我去看一下他。”
云枝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听话地待在原地。
瞧了瞧网课老师,愣了一会,他转头看着沈锦旬的背影,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刚才的语气怎么更贴近于“我去杀一下他”???
作者有话要说:小锦吃醋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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