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aglan带薛风疏参观了这里, 因为教授的身份,他有渠道订到高精密的全套设备,虽然没研究院里那么周全,但也非常可观。
一间实验室的成本上千万上亿,他有两间, 外加一间配置完备的手术室。
Raglan道:“我最近在治几个重病患者,虽然很想通过技术手段进行创新,也有大笔资金用在了研发上, 但当下能做的只有最笨的办法。”
“就算是初拥, 要想治病,也对血统有要求。要是吸血鬼的自愈能力不够, 该恶化的照样恶化。”薛风疏道。
被初拥后的人类会和那只吸血鬼共享特性, 那只吸血鬼有多畏光,人类就有多畏光。如果那只吸血鬼血统低劣, 人类便会跟着没有太高的痊愈水平。
包括寿命长短,也是如此。要是吸血鬼的漫长生命已经临近尽头, 那人类也活不了多久。
“饮用鲜血的吸血鬼会有全方面的提升, 力量也好, 免疫能力也好,各种都有或多或少的强化。虽然没有个别纯血族的水平,但达成治疗目的是绰绰有余的。”
“是吗?”
有那些副作用不明的药物在前,薛风疏觉得这里不靠谱。
Raglan耸耸肩膀:“那些患者都是金主,我不会拿投资商开玩笑,这大半年来做过足够量的样本观察。”
薛风疏道:“才大半年, 和乱来也差不多。”
“反正他们要是没了这条路,死得更快,倒不如试试。再说了,要不是正常手段治不好,有谁想当吸血鬼?”Raglan说,“好了,这里条件简陋,差不多就这些东西。”
剩下整整两排的屋子,据说全部用于休息和保存试剂材料。
“休息的就只有一间,材料也没那么多,空出来很多屋子吧?”薛风疏问。
他来到窗户封死的走廊,黑暗中,Raglan推开了其中一扇门。
透过缝隙,他看到了几只眼熟的血族。
是在商场里见过的那些。
包括那只和宴焕一样没有獠牙的,那只吸血鬼充满戾气地挡住微弱的光线,恶狠狠地看向Raglan和自己。
“初拥的原材料也需要休息啊。”Raglan道。
薛风疏看着他们被套上了手铐,完全愣住了。
他诧异:“他们不是自愿的?”
初拥之所以禁忌,以至于销声匿迹,除了风险以外,就是因为有人伦道德的约束。
眼前的种种,显然突破了底线。
Raglan轻蔑地反问:“哪会有自愿的血族?”
吸血鬼们在家族的庇护下,一般养尊处优,很难被物质所诱惑,并且初拥对他们来讲,着实没什么好处,理智上应该敬而远之。
Raglan只能用鲜血去控制住一批心术不正的血族,平常他这边会提供愿意拿命换钱的鲜血资源,吸血鬼们配合着做些无关痛痒的采样,用来进行研究。
等到患者需要他们初拥时,自己再采取些威胁手段。
就像现在,离不开鲜血的他们只能乖乖被困在这里。
“这个过程还是要谢谢楼先生的帮助。”他看着那只没有獠牙的吸血鬼。
薛风疏恍然大悟道:“他就是楼凭啊。”
“嗯,他撞破了交易现场,然后被那些吸血鬼们挑衅,拔掉了獠牙,就和我事后了解的宴焕的遭遇差不多,只不过他自己没被用药。”
Raglan说:“当时我以为完了,他一上报,计划根本进行不下去。但他非但没有,还说要参与。”
向往于饮用禁品后的强大,楼凭跃跃欲试。他以为Raglan是个朴素的古板教授,万一翻脸了也是自己占上风,于是草率地开始了合作。
仅是他以为的合作,在Raglan看来不过是一场垂钓游戏。
“前几天他们被他弟弟被告发了,现在被血族通缉,东躲西藏没有容身的地方,只能带着那批吸血鬼投靠我。”
看样子Raglan并没有和他们想象中的一样,提供安全可靠的避风港。
然而现实不过是逃脱惩罚后,来到了另一个深渊。
Raglan没什么负担地笑了下:“恰好几个病人最近还算稳定,我打算给他们安排手术了。这些吸血鬼不是掐着时间送上门来么,都不用我费心找把柄拿捏。”
关上门,他想要去拍薛风疏的肩膀,却被薛风疏厌恶地避开。
薛风疏没想到Raglan能够那么大胆,接受眼前的情况完全超出了承受范围,令他倍感不可理喻。
他的胸膛起伏着,在压抑强烈涌出的情绪。
恶心,疯狂,扭曲。
如果这就是让爷爷刮目相看的代价……
“你的小师妹最开始也和你一样,现在还不是好好的?回去休息下,我给你一点缓冲的时间。”
Raglan再度伸出手,这次成功摁在了薛风疏的肩膀上。
·
宴焕打了几个喷嚏,裹着一条小毛毯,好奇地打量着这栋房子的摆设。
比薛风疏的宿舍宽阔太多,装饰也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取暖机吹得他暖洋洋的,浑身冰冷的吸血鬼逐渐松懈下来,喝着姜汤舒了一口气。
湿透的衣服被拿去烘干,他换上了云枝的睡衣睡裤,赤着脚踩在地板上,一会茫然地看着家庭影院的投影,一会转头瞧瞧陪在边上的云枝。
“已经联系上薛风疏了,他说前几天在研究院加班,忘了照顾到你。”云枝道,“我觉得你待在这里比较好,至少早饭和晚饭有着落,不用天天吃零食和外卖。”
见宴焕津津有味地嚼着薯片,他哭笑不得地说:“你还在长身体,要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
这时候沈锦旬走出厨房,端出来一盘刚烤好的松饼。
被香味所吸引,宴焕很好商量地点点头,果断抛弃了捡到自己的薛风疏。
咬了口香脆的巧克力松饼,他整个身体一僵,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惊讶和感动。
“小朋友。”他羡慕地喊,“你平时伙食真好啊。”
之前在火锅店里,他也这么称呼过云枝。
语气稀松平常,大概自己以往总被周围亲友这么叫,和别人说出来的时候一点也不别扭。
沈锦旬听了,淡淡地看了宴焕一眼。
宴焕感觉到了奇怪的敌意:?
觉得沈锦旬凶巴巴的,他往云枝身边靠过去,一声不吭地吃着松饼。
刚刚还默默嘀咕了几句沈锦旬的坏话,不到半分钟,他没出息地心想,凶就凶吧,做的甜点实在是太好吃了!
继而瞄了两眼沈锦旬,在沈锦旬的暗示下,不情不愿地挪到了旁边,没再和云枝亲昵地贴着。
云枝对这一人一鬼之间的无声对抗毫无感知,趁着背了一会英语单词。之后看宴焕饱了,他带吸血鬼上楼休息。
宴焕这段时间以来没睡过床,沾到了枕头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掖了掖被子,云枝回到主卧,上床后专注地和薛风疏发消息,说宴焕之后住在自己这边。
这样做完,他察觉到沈锦旬怎么一直没吱声?
他侧过头一看,沈锦旬背对着他在睡觉。
“困啦?”他凑了过去。
附在耳边吹气,眨眼间就被假装休息的人翻身压在下面。
沈锦旬问:“小朋友?”
被宴焕这么叫的时候,云枝没多余的感觉。
然而此刻被沈锦旬喊着,即便没有故意模仿轻快的语气,只是普通寻常地重复出来,他都觉得有蜜糖倾泻在心口。
“嗯……”他含糊地应着。
感觉到纽扣被解开,随着皮肤暴露在空气中,他小心翼翼地看向天花板的方向。
——宴焕就睡在他们楼上的房间。
尽管心知这里的隔音效果很好,宴焕八成察觉不到任何动静,但他还是紧张得整个人僵了起来。
“会打扰他休息的。”他推脱。
这理由没什么说服力,他磕磕绊绊地坦白:“我不想让他听到。”
沈锦旬揉了揉云枝的头发,安抚似的要吸血鬼放松下来,可是说出来的话却要对方绷紧了全身。
“那你自己小声点。”
云枝的肩头被咬了咬,下意识后仰着脖颈试图躲避,可是这个姿势反而让自己离沈锦旬更近了,仿佛在主动迎合。
他隐忍地颤动了下睫毛,眉心被轻轻啄了下,再是沿着往下到了嘴唇,继而是喉结,是锁骨……
不知道沈锦旬吻了哪里,云枝咬住了被子一角,不敢肆意地呻i吟出声。
这种私下克制的动作使得场面更像是偷情,他不知所措地努力忍耐。
每次情不自禁地漏出了一丁点声音,云枝就会下意识瞄向楼上,然后眼睛被沈锦旬捂住。
视觉被剥夺后,其他的感官都变得特别敏感。
他有点受不了,试图掰开沈锦旬挡住自己的那只手,可惜在悬殊的力量差距下,他的挣扎如同挠痒痒。
“不许你看他。”沈锦旬说。
……
次日,宴焕坐在餐桌前喝燕麦粥,偶尔瞥向楼梯,期待云枝能过来打破尴尬。
无奈云枝迟迟不出现,他郁闷地接受了现实。
“我想要一瓶替代剂。”他鼓起勇气,向沈锦旬求助。
和昨晚不一样,沈锦旬的心情不错,立即在附近商场订了东西,一刻钟后,有员工送货上门。
不仅有替代剂,还有牛奶和水果。
以及游戏机!
宴焕雀跃地捧起游戏机,完全被沈锦旬的礼物所收买。
他继而记起昨晚自己叫云枝小朋友后,沈锦旬有些抵触,于是提问:“我该怎么喊才对呢?”
“叫小枝就可以了。”沈锦旬对宴焕知错就改的态度很满意。
宴焕虚心请教:“和小朋友有什么区别?”
“理论上来说,小朋友比较可爱。”
他道:“那还是……”
沈锦旬不怎么讲道理地打断:“只有我能喊。”
宴焕:“……”
吃过早餐,他坐在沙发上摆弄新玩具。而沈锦旬在开放式厨房煮了热牛奶,再做了三明治,端到了上面去。
过了足足半小时,时间过得和喂饭似的一样慢,沈锦旬送完早餐出门上班。
一直到中午,云枝都没有下来。
宴焕琢磨着要不要上去看看情况,接着沈锦旬回来了。
打包了三份酒店外卖,沈锦旬潦草地填饱肚子以后,拎着那份去了主卧。
房间里的窗帘拉得死死的,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气息。
云枝蜷缩着身体,昏昏沉沉地在睡觉,看上去就是无助弱小的一团,再被欺负下大概会哭出来。
事实上他也确实哭过,昨晚无意识地沾湿了枕头。
沈锦旬摸了摸他的额头,已经退烧了,不过还是有点热。
云枝感觉到自己被触碰着,吃力地睁开了眼睛,接着被喂了几口温水。
“还难受吗?”
他咳嗽了几声,语调听起来有些可怜:“很酸……”
讲到这里,他生气地瞪了罪魁祸首一眼。
睫毛湿漉漉的,眼眶有些发红。或许是因为发烧,亦或者昨晚被做得太过分了,到现在还没消退痕迹。
饶是纯血统的恢复力惊人,云枝依旧抬起胳膊都发抖。
可他死活强撑着,不肯沈锦旬帮忙,慢悠悠地吃完了中饭。
“那我给你上药。”沈锦旬从口袋里拿出了一管药膏。
见云枝欲言又止,他说:“放心,没让宴焕看到。”
云枝抱怨:“没想到我居然有要用药的一天。”
“你在夸奖我吗?”
他暗自翻了个白眼,扶着腰肢不吭声。
对方说是心里模拟了好几遍,那应该非常克制了才对,实际做起来的那股疯劲却非常可怕。
到了现在,他照样没能缓过神来。
沈锦旬道:“别把自己裹成粽子,你这样让我怎么涂?”
“不涂了,你别碰我。”
云枝觉得被涂药的画面很羞耻,退开了点,冲沈锦旬发脾气。
挪动的时候,他“嘶”了声。
试图远离沈锦旬的控制范围,在快要逃掉的时候,他被沈锦旬捞了回来,棉被也被强行掀开了。
上完药,第一次的不适和难受感有所幻觉,他把脑袋抵在枕头里轻哼着。
意识到沈锦旬没讲话,他又侧过脸看向床边。
被无辜纯净的眼神撩到难耐,沈锦旬握住了他纤细精致的脚踝。
但没有下一步,手很快触电般地收回。
“我去洗个澡,你再休息一会。”他道。
他昨晚确实太放肆了,食髓知味后难以自持,甚至忘了吸血鬼也有承受的极限。
缓了整整一天,云枝才有了点力气。
下楼的时候,他看到沉迷打游戏的宴焕,不自禁提心吊胆,生怕吸血鬼问出一些教他答不上来的问题。
好在宴焕什么也不懂,只当是云枝之前感冒,窝在房里养病,现在痊愈了。
“吃不吃辣条?”宴焕递过来自己手上的零嘴。
云枝坐到沙发上,不太舒服地蹙了下眉头,接着调整了下姿势,斜靠在角落里。
他看到辣的,脸色有些发白,连忙摆手说不用。
见到云枝在做题,宴焕道:“听薛风疏说你练习卷的分数都很高,还需要这么用心复习呀?”
云枝道:“我?我这样不算用心了,那些坐在教室里的更认真。”
宴焕没经历过考试,压根不懂他们的压力,道:“这样啊,那你加油!”
去画室上课之前,司机掐着点过来接送。后座摆着拼装好的画架,以及沈锦旬刚买好的书包。
云枝坐上去,打开来看了看,铅笔已经被提前削好了,文具和笔记本一应俱全。
久违地回到了教室,他恍惚地盯了一会黑板,十分珍惜地摸了摸课桌桌板。
怕眼前种种是一场美梦,他动作放得缓慢。
可能在担心自己一旦用力,这场幻觉就要消失了。
老师教的内容比较基础,他不急不躁地画着自己早已娴熟的五官刻画,有时候会解答几个身边同学的问题。
有人搭讪道:“你也是下一届的考生吗?”
云枝摇了摇头:“我是这届的。”
面对比自己年纪小了四岁的学生,他难为情地与人错开视线。
“啊,怪不得!”那人感叹。
云枝见他吃惊,心里不自禁揪紧,随即再听到他说:“你画得那么好,肯定是前辈了嘛。”
老师见他们俩有说有笑的,扔了个粉笔头过来。
“好好上课!”她说。
那个男生嬉皮笑脸,朝云枝抱拳拱手,意思是以后多关照。
云枝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笑了笑。
这里有晚自修,放学前五分钟,很多人便开始蠢蠢欲动,交头接耳地在聊天。
有的胆子比较大,提前偷溜了出去。
不过那些人没直接走,吵吵闹闹地折返了回来。
“这是个什么牌子?”女生画了个大概的图形,是一对翅膀。
云枝认了出来,但是没开口。
有人道:“阿斯顿·马丁?”
“对对对,有辆马丁停在校门口!和007电影里面的一模一样!”女生诧异。
尽管那款特别版的跑车有十辆,加上仿冒的可能有几百辆不止……
但直觉告诉云枝,是家里某个招摇的人出来兜风了。
放学了一看,沈锦旬靠在车门前等他。
大概是西装革履的过于格格不入,沈锦旬难得穿了一身很日常的打扮。
白色T恤和牛仔裤,少了几分往常的精英感,却在学生堆里一点也不违和。
像某个寻常的好天气,自己提前下课了,就跑过来接男朋友一起放学回家的普通大学生。
云枝顶着同学们探究的目光,略微腼腆地笑了下。
“干嘛啊?”
“来接小朋友。”沈锦旬自然地征用了宴焕提起来的词语。
街边的香樟树郁郁葱葱,有摊贩在角落卖凉粉和冷饮。
虫鸣,晚风,所有的一切都很温柔。
云枝觉得眼里的恋人此刻闪闪发光,私自在这还没大幅升温的五月底,认为他迎来了有史以来最好的一个夏天。
接下来,备考,考试,录取,进行得顺风顺水。
不过,对于宴焕来说,这段时间糟糕透顶。
徘徊在别墅附近的吸血鬼越来越多,次数也越来越频繁。
估计是因为这里订购了替代剂,所以被盯上了。
——是家里长辈派来找他的吗?还是楼凭那边过来抓他的?
无论如何,那些血族模样狠戾,属于前者的可能性小之又小。
他懊恼地躲在房间里,心里的恐惧与日俱增,一连半个月没有跨出过门。
包括云枝被录取后举行派对,他非常想去,可又不敢给人添麻烦。
晚上目送云枝和沈锦旬吵吵闹闹地离开,宴焕心烦意乱地看着电影,再听到别墅的门被敲了敲。
他屏住了呼吸,悄无声息地走到门口,将耳朵贴在了上面。
门的对面,有道声音很疲惫:“是我,薛风疏。”
作者有话要说:久等,本章评论区也发红包。
快收尾啦,争取这两天写完过渡阶段,把被初拥后不安全感爆棚的小锦安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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